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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6 談信任有些過了

  何玄連眼見群情洶湧,手一揮,吼道,「行了,不是說不負責,而是說要搞清楚問題,大家先別激動。」


  他這樣一聲大吼,客戶一大家子不僅不住口,反而更激動了,「你什麼意思?以為大聲就可以了啊?我們家還有喇叭呢!」


  「就是啊,以為大聲就了不起啊?」


  「我們可不怕你,這個村子都是我們的人……」


  何亭亭見眾人更加激動了,不由得揉了揉眉頭,「大家靜一靜,別激動,聽我說——」


  可是大家說得正起勁,哪裡肯聽?又激動地說了好一會兒,這才意猶未盡地住了口。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何亭亭已經讓小陳說清楚屋外的情況了,此時見眾人不再說話,便揚聲問,「這門口原來有一個影壁,但是你們拆了,是不是?」


  「影壁有沒有不知道,原先有異度矮牆的。但是那是屋外,和屋內沒關係。」大娘說道。


  何亭亭又指指右側那個小噴泉,「那個小噴泉本來是沒有的,是你們新加的,對不對?」


  「是又怎樣,那是屋外,影響不到屋裡的人。」那大娘又道。


  何亭亭聽了這話,又看到眾人都一副「絕對是你們的問題」的面孔,揚聲道,


  「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你們都不信,要不這樣,我們分別找厲害的風水先生來看看,看到底是我們公司設計的問題,還是你們屋外胡亂改造的問題吧。」


  「那請風水先生的錢算誰的?」大娘連忙問。


  老爺子則道,「厲害的風水先生可不好請,你們這是存心推事。」


  「就是啊,明明是你們的問題,卻推到風水先生身上,太過分了。」


  何亭亭被這些吵吵嚷嚷的聲音吵得頭疼,但是這件事總得解決的,因此便耐著性子等客戶一大家子發泄。


  終於,客戶一大家子再度住了嘴。


  何亭亭清清嗓子,「請風水先生的錢由我們負責。但如果大家覺得不好請,那由我來請,就請沈家村的沈七叔公,大家覺得怎樣?」


  「沈七?沈家村那個沈七?」


  「什麼,你沒說錯吧?是沈家村那個沈七?你們真的能請來?」


  何亭亭看向激動的客戶一家子,點點頭,「就是沈家村的沈七。不過我得事先聲明,我也是沈家村的,大家別現在同意了,到頭來又說沈七幫我說話。」


  「咳,這不會,沈七我們還是信得過的。」大娘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露出了笑臉,笑臉上帶著激動。


  大爺也點頭,一臉的信服,「沈七這人可以,看風水厲害,而且還不會專門幫親近的人說話。」


  何亭亭知道沈七老兒是個風水大師,但是沒想到名頭這麼響,隨便喊出來就讓人如此信服,當下就道,「既然大家相信我,那我馬上找他,看他有沒有空來。」


  說完就拿出大哥大打給沈七老兒,將這裡的事簡單解釋了一遍,就請沈七老兒過來。


  大娘一大家子豎起耳朵聽何亭亭打電話,當隱約聽到沈七老兒說過來,都喜不自勝,紛紛說道,「這下好了,有沈七老兒肯出手,我們家的事就不愁了。」


  沈七老兒成名於五十年代,很得人信服,很多人有什麼問題,不遠萬里都會去問他。在那十年裡,他因為這個被打倒了,但也因為得人信服,很多人並不願意真的為難他,只是做做樣子。


  改革開放之後,沈七老兒重新站起來,但是並不如過去那樣活躍了,很多人想請他出手,他都不願意。


  大家都知道他是為他妻子去世的事而傷心,可是卻不知道該怎麼開解他,讓他繼續做那個遠近聞名的風水先生。


  當何亭亭掛了電話,就發現大娘一大家子格外的熱情,紛紛拿了椅子和水果出來請他們坐下來吃水果。


  「阿妹,你和沈七關係很親近嗎?怎麼能請動他?」大娘坐下來套近乎。


  何亭亭笑笑,聞言道,「還好,都是一個村的,平時朝不見晚間的。」沈七老兒願意出來,估計是因為他是何玄青的師父,也算是她的半個師父。


  不過,這些關係她自己知道就行,沒必要往外說。


  「那不是這麼說……聽說他兒子沈國慶找他,他都不肯幫忙的。你請了他願意來,很了不起。」大娘繼續說道。


  何亭亭見她追問得緊,只得笑道,「那可能是因為我家以前幫過他家吧。」


  大娘打聽不出,便只得轉移了話題,說了些別的。


  大約半個小時后,沈七老兒開著車趕來。


  他一下車,只打量了四周幾眼,就說道,「道路直對門口,衝撞了,得加個影壁之類的擋一擋。還有那邊的噴泉,那是破財的風水格局,趕緊填了,加個假山,種些綠藤花草之類的都可以。」


  說完進屋走了一圈,出來說道,「屋裡沒問題,把我剛才說的兩個地方改一改就可以了。……這樣的小問題也把我請來,真是……」


  何亭亭和何玄連此時才來得及上前問候,問候畢,何亭亭笑著說道,「我也覺得是這兩個地方有問題,但是具體怎麼樣我說不清楚,還是沈七叔公你厲害,看一眼就明白了。」


  沈七老兒看向何亭亭,見她笑盈盈的,心情忍不住跟著變好,帶著笑意斥道,「當時叫你多學室外的風水你不聽,現在知道要吃虧了吧?」


  「沈七叔公啊,這你就不知道了,我名不見經傳,就算懂,別人也不信我。不像您,一提起名號別人就說可信。」何亭亭連忙說道。


  「慢慢積累就是。」沈七老兒說道。


  風水這事,的確得有大量的實戰經驗,他是教不了的。


  這時圍在沈七老兒身旁的客戶一大家子紛紛問,「沈七,真的只有這兩個問題了嗎?我家這陣子可倒霉了,好幾個人住院。」


  「差不多就這樣了。」沈七老兒說道,「那個灶位,如果往右稍微偏一點,對你們一家人的健康更有好處。」


  「真的?具體得偏多少,您能不能跟我們說說?」大娘一大家子忙收縮了包圍圈,激動地追問。


  何亭亭被擠出了包圍圈,頗有些哭笑不得。


  由於有沈七老兒出馬,這件事就此解決。


  何亭亭回家之後稍微一思考,就決定跟沈七老兒學更多風水方面的知識。


  這天是周六,沈家村有人暗地在傳,都說何家挖水,挖出了一口很是清甜的泉水,但是只裝了一桶,那泉水就沒有了,很是可惜。


  何亭亭自打和二奶奶商量好怎麼傳這件事,就一直留意消息,當聽到村子里的人明裡暗裡都在說泉水的事,便放了心。


  不過她放心得太早了,村子里的人對泉水越說越邪門,最後竟然傳成這泉水是靈泉,喝了能治百病,甚至能夠讓死人復活。


  何亭亭嚇了一跳,一面繼續讓二奶奶去傳只是比普通水略甜一點的靈泉,一面應付來打聽和要水的村民。


  何亭亭和何玄連由於是第一次策劃這種事,所以做得不夠盡善盡美,面對前來求水的村民煩不勝煩,最後沒辦法,只得拿出一小杯靈泉兌了一桶普通清水,煮了讓大家品嘗。


  為了增加可信度,何亭亭和何玄連還挨個逮著人問泉水是不是很清甜,喝了有沒有驅除百病,一副讓大家一定要認同他們的模樣。


  原本還有些懷疑的眾人看到何亭亭和何玄連這個表現,倒是放了心,普遍認為何亭亭和何玄連年輕,想得到大家的認同,才把那泉水編得天上有地下無,讓大家羨慕。


  想通了這一點,大家求靈泉和看戲的心思都歇了,仍舊各干各的去。


  何亭亭和何玄連見這事總算解決了,都松出一口氣,決定以後有什麼想法,一定要計劃詳盡,把該有的意外和風險都列入考慮並做好應對措施。


  這日晚上,何亭亭去舅公家顯擺自己家裡的泉水回來,就接到了曾生的電話。


  她一點也不想接,可是曾生卻卯足了勁一直打。


  何亭亭聽著大哥大鍥而不捨的響聲,想想覺得應該跟曾生說清楚,而不是這樣避而不見避而不談,便接通了電話。


  「亭亭,你終於肯接我的電話了。」曾生的聲音充滿了感慨和喜悅。


  何亭亭說道,「我認為我們也許是敵人,所以覺得沒必要再聊什麼了。」


  曾生聽著,發現何亭亭的聲音像過去一樣,充滿了活力,心情無端就變好了,說道,「這你可冤枉我了,我也是被山竹幫的人騙了。」


  「隨便怎麼樣吧,反正我以後不打算和山竹幫打交道了。」何亭亭不知道曾生的底細,也不知道上次在香江遇襲的事和曾生有沒有關係,所以話說得模稜兩可。


  但是從此遠離曾生的決心,卻是下定了的。


  曾生幽幽地道,「看來你是不肯相信我了。」


  「我們不是很熟,談信任有些過了。」何亭亭握著大哥大回答,同時看著攜帶型筆記本電腦晃神,在尋思室內設計接下來的內容和措辭。


  曾生被這無心的話擠兌得說不出話來,可是又捨不得掛電話,便道,「我也算在商海浮沉多年,什麼陣仗都經歷過了,可是聽到你這話,我這心啊,還是很難過。」


  他說得很傷感,若換了一個年輕女孩子,估計就被他感動了。


  可是何亭亭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她有過慘淡而又悲哀的上一輩子,所以對她來說,好好活著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曾生目前有可能是讓她不能好好活下去的罪魁禍首,所以她冷漠起來,一點動搖都沒有,說,


  「為了不讓你繼續難過,那我們就不談了吧。」


  曾生聽著這樣表面體貼實則無情的話,有些自嘲地笑笑,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這樣虛假的溫柔,向來是他對別人說的——他甚至對何亭亭一直尋找的那個朋友阿May也這樣說過。


  他說的時候,從來沒有想到過這樣虛假的溫柔會讓人如何地受傷。


  可是在這一刻,在一個讓他求而不得的年輕女孩兒身上,他體驗到了這種說不出口的傷害。


  曾生握著電話望著窗外的日光發獃,作為一個南方人,他對南方漫長的夏季一點也不覺得不耐煩,相反,他很喜歡這樣陽光明媚的日子。


  夏天炎熱,充滿了熱情,像張力和活力都十足的生命。


  而還不到二十歲的何亭亭,無疑是充滿生命力的夏天。


  回過神來時,曾生輕輕地放下話筒——可是才放下,他又重新拿了起來,再度撥打何亭亭的電話。


  打了六次,那邊才終於接通,並傳來何亭亭的怒嗔,「你到底想幹什麼?我被你打擾了。魯迅先生說過,時間就是性命。無端地空耗別人的時間,其實是無異於謀財害命。」


  曾生再度苦笑,他覺得她這樣略帶啰嗦的抱怨顯得格外可愛,比一切想方設法、搔首弄姿想爬上他床上的女人都可愛和有趣。


  「打錯了嗎?那我掛了。」何亭亭聽不到曾生說話,嘀咕一句,就要掛電話。


  曾生回神,忙道,「等等,我找你有事。」


  「什麼事?」何亭亭強忍著不耐,問道。


  曾生開始解釋,「你被伏擊的事我知道了,山竹幫有人給我打電話,表示是內部出了問題——」


  「這事我不想再提,你要沒別的事,我就掛了。」何亭亭打斷了曾生的話。她就算想知道,也是託了信得過的人去查,怎麼可能聽曾生這樣掰扯?


  曾生苦笑,「事實上,我說的事和這有關。那就是,打電話給我那人,表示上次是誤會,並深感抱歉,打算讓你和阿May再見一次面,地點由你來選。」


  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厭煩他的電話。


  何亭亭聽得笑起來,「我不敢再相信了。而且,我也不是那麼想見阿May了。當然,如果能讓阿May回大陸來和我見面,我還是可以接受的。」


  「這次應該是真的……」曾生雖然早知道何亭亭不肯答應,但是也沒想到她一口就拒絕。


  何亭亭不想廢話,當下道,「如果你說的事是指這的話,那我告訴你我知道了,但是不打算去。就這樣,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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