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還魂

  那尖帽子低頭看著橫躺的老頭，嘴裡還不乾不淨地罵道：「媽的，看我不幹得你魂飛魄散！」一邊罵，還一邊俯身下去，好像是要檢查那小老頭的狀況。


  突然，也就在半秒鐘之間，那小老頭半仰起頭，口中大呼一聲：「度！」這聲音震天懾地，彷彿是從天空中傾瀉下的一般。隨著這聲音的發出，從他的口中射出一道金光，直射那尖帽子的陰差！

  那不是一道直線金光，而是發散式的光芒，那尖帽子陰差的寬大白袍被這道光芒激射之後，竟然呼呼地鼓動起來，就如同被狂風吹動一般。陰差手中的勾魂索被這道光射中后，竟然一瞬間就融化成了一堆鐵粉，迅速就消散無蹤了！

  這光不僅僅擊中了陰差，也籠罩住後面一串的那種黑壓壓的怪人。在這種光芒的籠罩之下，我竟然看清楚了那群怪人的樣子！以前說過，那群黑壓壓的怪人就如同對我隱藏了細節的夢中之物，但是它們被那道金光一照，就如同智慧清除了疑慮，那種不確定的感覺瞬時被驅散。那一刻，我看清了他們的臉，他們的表情，他們的衣著。


  他們的臉色雖然蒼白如紙，但是卻都洋溢著一種舒爽的表情，那種感覺就彷彿在三伏天的大街上走著然後突然就進了一空調屋，那種表情的含義，是輕鬆，宣洩和解脫。


  他們身上穿的衣服絕大部分都是病號服，偶爾也有正常的衣服。只要是正常的衣服，上面都有大片血污，有的乾脆就是肢體不全，形象比較限制級。


  我看到這場面，還沒來得及做出一個四歲孩子應有的反應，就看到那些被金光照射到的怪人們，形象逐漸變得模糊。注意，此時所說的模糊，和剛剛的隱藏細節的那種感覺全然不同，這就是一種視覺上的模糊，那些帶著豎條紋的病號服在金光環繞中消散不見，而那些身上有血污或肢體殘缺不全的人也在這光芒的映襯之下恢復了健全的身形，然後逐漸消融在這片金光之中。這一大片黑壓壓的怪人之海，好像被這道光衝出了一道缺口，至少消失了幾百人！


  那陰差被這道光衝倒之後，臉上先是顯露出一副震驚的表情，之後表情逐漸柔和，從震驚轉為欣喜。他喃喃地說道：「原來，你真的是。。。」話沒說完，這陰差便隨著那些消失的人流也化作一道光消失了。之後，從空中又傳來了一個聲音，可以辨別出是那陰差的聲音，但是已經全然不見了剛剛的尖銳和戾氣：「謝謝你。」


  我已然看呆了。


  他華美地出場，然後被揍得落荒而逃，然後又突然實現了完美的逆襲！他到底是誰？


  那小老頭喘著粗氣，緩緩地坐起身，沖我叫道：「你。。。過來！」


  當我終於反應過來他是在叫我后，他已然嘆起氣來：「唉，真是不機靈！」


  其實這也不能怪我，還不是因為他剛才的兩次反轉太過銷魂的原因么？


  我顛顛地跑過去，到他身邊后，他伸出一隻枯瘦的手。我不知道他要幹嘛，只是對他說了一句很平淡的禮貌性用語：「爺爺好。」


  他又是重重地嘆了口氣，一邊嘆氣一邊咳嗽：「沒有眼力價兒，還不拉我起來！」


  其實就這一點來說，還是不能怪我。我當時是個四歲的小孩子，心裡就從來沒有能把一個1米7的老頭拽起來的概念，要知道當時的他對於我來說就相當於一個龐然大物。


  不過我不知道的是，在那個死亡的世界，很多東西都是違反常識的。


  我伸出兩隻小手，用力拽住他一隻皺皺巴巴的手，稍微一用力，他竟然一躍而起！


  他站起來拍拍身上，然後自言自語道：「馬上就沒時間了。。。」說完這句話又沉思了幾秒鐘，對我說道：「你馬上順著這條路向回跑，千萬不要回頭看，跑一陣子你就會看見一座城門，那裡不管有什麼怪裡怪氣的東西你都不要害怕！因為你身上沒有路引，守門的鬼差不會為難你，如果它們問你是誰帶你來的，你就說自己睡迷糊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跑到這裡來了。千萬別說自己是被人帶到這裡來的，聽明白了沒有？」


  我一頭霧水，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獃獃地看著他而已。那小老頭也看了我一會兒，又嘆了口氣道：「唉，這腦子。。。」他無奈地搖著頭，自言自語道：「剛才那一下子我的中陰身都幾乎要保不住了，再送這小子的話，我恐怕馬上就要轉世投胎了！」


  「也罷！」他彷彿突然下定了決心，轉頭對我說，「我最後再幫你一把吧！」


  他蹲下身子，用手指向遠方，然後對我說道：「孩子，你現在看到的這些，以你的歲數來說可能還沒辦法理解。你回去以後，多看兩遍西遊記，或許會慢慢地了解到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他頓了頓又說：「或許你很想知道我為什麼要救你，但是這原因說來話長，我現在沒有足夠的時間。」


  說實話，其實他真的自作多情了，其實我一點也不想知道他為什麼要救我，我只是想快點回去而已。


  他接著說：「現在你好好聽著，你命中有三劫，這就算是第一劫，我已經幫你化解了。本來後面兩劫我還可以幫你，但是由於剛才對付那個陰差，那個孫悟空，我沒辦法再幫你了。今後的事情你一定要自求多福！」


  他喘了兩口，繼續說道：「下面的話，你要重點記，能記住多少就記住多少，回去以後告訴你外婆，你父母，讓他們幫你記！在你長到二十多歲的時候會得癌症，大概就是二十五到三十歲之間這五年的時間，你一定要勤去醫院檢查，這是你的定數！生死簿上記載你沒有活過30歲，如果不是我剛才消耗太大，本來我還可以幫你在陰司跑一跑，但是現在我是自身難保，所以你必須要靠自己！回去以後早睡早起，按時吃飯，別養成太多對身體不好的習慣。二十五歲以後一定要認識那個姓周的，這個人你爸爸認識，多和他走動，這第二劫或許他會有辦法，總之早點認識他沒壞處！還有最後一條，你們家人，你媽媽你姥姥脾氣都急躁，你性格方面有點像他們，回去以後一定要注意修身養性，和別人打交道的時候不要衝動或口不擇言，你命里的第三劫就是因為你的個性而引發的血光之災，但是只要保持克制就不會有問題，記住，一定記住！」


  我懵逼地點點頭。


  他盯了我兩秒，嘆了口氣說道：「現在，你集中精神，看著遠處。頭腦中想著你的外婆，你的爸爸媽媽，看到什麼了嗎？」


  由於剛才的孫唐大戰，那場展示醫院的3D電影曾一度中斷，我現在照他的話去做，又再次看到了我來時的那間醫院。外婆還在樓頂揮動那件病號服，病號服前胸的那張黃紙還在，只不過不再放射金光，又成了一張皺皺巴巴的普通黃紙。


  我說道：「我看到了，有外婆，還有我媽，舅舅。。。」


  那小老頭說：「很好，你如果想回去，就照我說的去做！你現在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那張黃紙上，不管它怎麼動，你都要死死地盯住它，千萬不要跟丟了，快！照做！」


  我按照他所說的，死死地盯住那張左右飄動的黃紙。此時我的狀態沒辦法用語言形容，如果是平時，要盯住一個不斷晃動的物體，眼珠子也要跟著目標不停地轉動，而現在，我只需要努力去把精神集中在那黃紙上，那黃紙對於我來說就是定格的，而除了黃紙以外其他的東西則是在相對晃動。這種感覺真的挺奇妙。


  那小老頭繼續說道：「現在你想象那黃紙發出光芒。」


  我聚精會神，用意念觀想那黃紙發射出光芒，沒想到它真的就隨著我的意念開始發出金色的光芒來。


  小老頭讚許地點點頭，說道：「想不到這方面做得還不錯！」


  我問那個小老頭：「下面該怎麼辦？」


  小老頭沒有回話，我又問了一遍，還是沒有回答。我沒有注意到的是，他不知何時已經繞到了我的身後，突然，我聽到從背後傳來一聲震天動地的聲音：「歸！」


  這聲音的力度和剛才那聲「度」一樣，瞬間，我感覺到背後挨了重重的一掌，然後眼前發散著金光的符紙就急速向我撲來，它佔據了我全部的視野，我的眼前一片白色的光芒！


  當光芒散去后，我竟然看到了繁星閃爍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