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冰刀
隋煬帝楊廣即位后,以北統南,命人開鑿運河,貫通南北交通,無論在軍事上或經濟上,均有實際的需要。
但大興土木,營造行宮,又沿河遍植楊柳,就是勞民傷財之事了。
宇文化及卓立戰艦指揮台之上,極目運河兩岸。
此時天尚未亮,在五艘巨艦的燈炷映照下,天上星月黯然失色,似在顯示他宇文閥的興起,使南方士族亦失去往日的光輝。
今日的宇文化及,身形高瘦,手足頎長,臉容古挫,神色冷漠,一對眼神深邃莫測,予人狠冷無情的印象,但亦另有一股震懾人心的霸氣,一點也不像被鐵薔薇追殺時的形象。
這五艘戰船乃已作古的隋朝開國的大臣楊素親自督建,名為五牙大艦,甲板上樓起五層,高達十二丈,每艦可容戰士八百之眾。
五桅布帆張滿下,艦群以快似奔馬的速度,朝運河下游江都開去。
宇文化及目光落在岸旁林木外冒起的殿頂,那是隋煬帝楊廣年前才沿河建成的四十多所行宮之一。
攔住轎輿的這個人正是來升。因為他認識首飾樓的掌柜,就問說:「這轎子裡面坐的人是誰?」掌柜的說:「是少東家。」
來升趕緊掀開轎簾一著,張雲傑在轎里半倚半坐,面如黃蠟,左臂連大襟上滿是鮮血。他不禁吃了一驚,宇文成都就問說:「來升!你昨天沒回家去嗎?」來升搖搖頭說:「沒……沒有,我跟陳小姐都住在這邊的屋裡。」
宇文成都吃驚的問說:「那個鐵小姐?」來升說:「就是你的那位鐵小姐。」
宇文成都又說:「她現在那裡?」來升說:「就在這邊店房裡。她說她要等著見你一面。」
宇文成都趕緊命轎子放下來,也要下來。那首飾店掌柜的說:「哎呀!少爺你別下來!」
宇文成都搖頭說:「不要緊。」他下了轎,也不用人攙扶,就叫來升帶路,走進於那家店房。
此時鐵薔薇正在收束她的行李,她由行囊之中,發現了前幾個月離開尼姑廟時,那智圓交給她的那副金耳墜。她獃獃的,感到痛苦的情枝恨葉,即已遁入空門潛心修行的人,也難將它完全拋開完全斬斷!這種力量,竟使自己忘掉了殺父的大仇,變更了自己四載所懷的志願,她又不禁涔然下淚。就在這時,忽然來升把屋門開開,宇文成都走進屋來。她一見宇文成都這樣子,又不禁吃了一驚,趕緊問說:「你是怎麼了?誰傷的呢?是我叔父嗎?」
宇文成都搖手說:「不必細問,我們兩家仇恨無法解開了!早知如此,此次在北京我不該跟你見面,或者我應當隨紅蠍子去!」
鐵薔薇滾下眼淚說:「早先的話就別提啦!現在我想只有一個法子,我既已離了家,我叔父都不再認我了。你不妨也把家拋開,我們一同走,走到外面。我不是大旗門的人了,你也不用姓張了,我們都改了姓名,不再提舊事。隨他們兩方的老人家去殺去打,我們口中再也不提那仇恨二字。」
宇文成都點頭說:「你的主意很好,只恐怕那樣你叔父仍然不饒我的性命。你一個女子如此寬宏大度,我很感激。現在你對我張家父子恩已很厚,但婚姻之事,我現在不敢再希望了!」
鐵薔薇拭著淚說:「那麼,難道你就在這裡等著叫我叔父殺你嗎?他的力大,又有袁一帆、卓飛流幫助他;你現在臂上又受了這麼重的傷,你如何敵得過他們?你要是隨同我走,沿途我可以幫助你、保護你。但在這北京,卻不能幫助你;因為我放棄了父仇,見了仇人都不殺害,並且替你隱瞞著住址,這已經很對不起我的父親了!我如何再能庇護著你們去與我叔父為難呢?」
宇文成都點頭說:「你說得對!可是我現在不願跟你逃走。我父親宇文化及,我怕我救不了他了;可是你叔父這樣兇狠,又請出來個袁一帆幫助他,我也實在不服氣。你走吧!我這就回家,此後我仍然儘力設法再與你叔父解和。他若仍然不肯,那我只好把性命交付他了!」
鐵薔薇的臉色一變,由包裹內取出一包刀創葯交給宇文成都,說:「這是雲南白藥,專治刀傷,你可以拿回去療治你的臂傷。我由昨天在此住下,就為的是要見你一面,如今見了,我也就要走了。我走往河南要回到我師父那裡,我想等到你今年年底;你若跟我叔父把仇恨解開,你就可以去找我。但若過了年底,你就不用去了!」說到這裡,鐵薔薇低頭落淚。
宇文成都深深嘆息,就點頭說:「好吧!我願不到年底我們就能見面。可是如若年底我仍不去,那就是這件事還沒了結,也許我已被你叔父所殺。可是,無論我去與不去,我還是盼你不要灰心。以你這樣年輕人不應當去落髮為尼:我宇文成都實在是個庸才,風塵間盡有英俊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