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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上一課

  晚上,我一個人呆在這小房子里,我來的時候很空,這時候房子里多了很多東西,我反而覺得比來時更空了。我不知道這種空白是源自於習慣的建立還是什麼,腦子裡反覆回放著平日此時該有的場景,儘管都是一些爭吵或者沉默。我不知道我說出的那句話在肖雨聽來,到底代表了什麼樣的意義,我不是他,體會不到,我想或許我永遠都不知道對於他來說,這到底是一種解脫,還是一種傷害。


  望著窗外漆黑的一片,心裡沒有負擔原來並沒有想象中那樣暢快。不管怎麼樣,人生終要繼續。


  整個一天就做了這一件事,可這件事卻讓我覺得疲憊不堪,於是我倒床就睡。等我再睜看眼的時候,已經是次日上午。


  沒有了肖雨,我便不再是加爾。穿上自己的衣服,驅車到商場購買一些必備物品。首先是行李箱,這一趟不知道要走多遠,也不知道要去多久,所以我買了一大一小兩個規格的行李箱,這樣足以應付各種遠足。接下來就是鞋子,遠足不能穿跟鞋吧,我們要去的是火山,那是山路,登山鞋不能少,三雙登山鞋怎麼都夠了吧。還有就是衝鋒衣,其實我也沒有去過野外,所以買衝鋒衣褲、帽子手套、戶外用品都是店家推薦,她們給我配了兩大套全戶外用品,大到帳篷,小到瑞士軍刀。這一堆買下來其實都差不多了,實際上阿成肯定會把這些東西準備上,可是我不放心,還是自己準備的好。


  戶外店的東西我是搬不動,帶他們幫我送到我車上后,我繼續在商場里晃悠,看看有沒有什麼喜歡的東西。逛了一個來小時,一家模型店吸引了我,我直直走進店內,看著這裡各種船模、車模,各種飛機模型,各種機戰模型,這些東西我自己也有喜歡的,比如EVA的初號機,比如各種母艦、軍艦,可更多是進店時看到了很多以前肖雨提起過的模型。想想真好笑,以前那樣討厭他,沒想到他說的每句話我都記得住。


  「你好,這兩個展櫃裡面所有模型,不重樣的給我全部打包一套。」我叫來營業員,指著面前兩個展櫃對他說。


  「額……好.……」營業員顯然有些沒反應過來,過了兩秒才確定自己聽得沒錯。看來他們店應該很少有人來光臨吧。


  營業員一個個把展櫃里的模型盒子拿出來查價格寫單據,我付錢后讓營業員幫我把這些模型送到車裡。後備箱里裝滿了戶外用品,現在這一大堆模型就只能裝在後座和副駕駛座。剛把東西裝完,張一默電話就來了,他讓我開車到溫泉酒店和他碰面。


  兩個小時過後都已經快下午一點了,我一路堵車終於堵到了酒店門口。這溫泉酒店是原來我爸的,後來轉給了一個台灣人。張一默站在門口接我,看滿車的模型盒子基本把我埋在車裡面,他又開始嘲諷我:「你真會保暖。」


  「你懂什麼,這叫雅趣。」我鄙視他一眼,走進了酒店。酒店的大門是一個大大的門套,上面是墨綠色的門檐,進去裡面左邊是一簇景觀石山,右邊是小小的魚塘,中間是簡樸的石板路。整個酒店不大,是日本佛寺的兩層建築,風格古樸講究,主建築背後就是溫泉池,依山建池,層層疊疊,在最上面的幾處是單獨屬於池旁的房間。這裡除了夏季,基本都是旺季,由於房間有限,服務設施一流,所以想要在這裡訂房間,起碼得提前一個月。張一默也不知道想了什麼辦法,才能在這裡定上房間,而且還都是那小山坡上的幾處有獨立浴池的房間。但是我不明白他在這裡定兩個房間是幹啥,有啥話還要潛到這溫泉池底去說?

  我一路趕來還沒吃飯,我是個非常愛吃的人,而且還擁有怎麼吃都吃不胖的絕世神功,所以我非常期待飯點兒的到來。


  我們直接去到餐廳。餐廳是室外的,在主建築右側靠後的一處竹林邊,下面是溪流,在溪流上面使用木板搭建了一群小亭子,每個小亭子都獨立隔開,非常雅緻。我拿著菜單看了半天,點了個海鮮拼盤和印度火鍋,他沒我這麼麻煩,就要了份炒河粉就沒了。


  上菜間隙肯定是談話的重要時間。


  「肖雨你打算怎麼辦?」


  「他已經搬走了。」我雙手合十杵著下巴,看著那小竹林發獃。


  「恩,準備得怎麼樣了?」他沒有停留在上一個問題,很識趣。


  「我剛上午去買了一大堆,應該夠用了。」


  「買?我是問你關於要去的地方有沒有去了解,你去買東西幹什麼?」發現我理解的「準備」有點偏差,他馬上糾正我。


  「啊?!我還要去了解?不是有你和阿成嗎?我了解那些幹什麼。」我有點蒙了,我又不是去當嚮導的,他們了解就好了呀。


  「唉,算了,晚上再給你補充這些。我們這次提前出發是因為楊宇前晚上聯繫我,說加爾不辭而別了。」


  「楊宇?他也參與了這件事?」我一直以為就加爾參與了,結果楊宇也知道。這到底還有多少人知道啊?怎麼感覺我有點跟不上趟了。


  「楊宇和我讀的一個大學,因為家裡這層關係,所以有很多事情他是知道的。」張一默解釋了一下,繼續剛才的事情:「他本來是陪著加爾往墨西哥出發,可是在他們剛到圖森的時候,加爾忽然不辭而別。楊宇說他們在到達圖森之前,加爾曾懷疑有人發現了她的行蹤,所以他猜測加爾很有可能去了西西里。我們提前走是趕去美國和楊宇匯合,用你的身份混淆對方視聽,這樣加爾才能安全。」


  我聽著他給我講的事情,心裡一上一下的,西西里那是什麼地方?大黑幫呀!加爾跑那地方去幹什麼?可是他說了半天都是雲里霧裡,我實在著急,脫口就問:「到底加爾在躲誰?從我回來開始就一直被要求為加爾的行蹤保密,我想這肯定不僅僅是因為阿成的原因吧。另外加爾為什麼要去義大利?這和她被發現有什麼聯繫?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張一默並不打算隱瞞,點上煙給我講了下,大概就是,早年在我們爸爸發大財的時候,我們大伯神大華刑滿釋放,爸爸不想他再出去混混噩噩過日子,反正大伯在西安入獄,那就讓他去陝西那片的地下賭場管理。本來一切都很好,可大伯愛喝酒,沒腦子,有一次喝了酒就在辦公室里調戲一個發牌小妹,人家小妹是結了婚的,老公就是場子里的安保人員,這事被那小妹老公知道了,衝進去就像打我們大伯,結果被其他安保人員打趴下了,大伯氣的當著那男人的面把人老婆給辦了。這還了得?那男人氣不過,第二天就跑了,去找到陝北的地頭蛇大強子,為了讓大強子幫他出氣,就說只要幫他把神大華宰了,我們老爸肯定會去陝西,那時候再把我們老爸也宰了,那神家的寶貝就能歸他們。他們說的那寶貝就是張一默給我拿小石頭,當時我們老爸就帶著那石頭。本來這事是個秘密,只有家人知道,可大伯在那邊喝酒說胡話,早把家裡這點秘密給巴拉巴拉說出去了。這下可好,陝北強子放出話來,說誰要寶貝發財的都跟著他去宰人,很快陝北好多小幫派開始暫時性合作,半個月後,烏壓壓的一大群人全部到我們場子里來鬧事了,可既然是賭場,誰怕誰呢?我們場子里的人抄起傢伙就開始干,那場面混亂得最後警察來了看到的都是殘胳膊斷腿。大伯在那場事件中被人砍死了,那邊的場子也被查封了,警察本想順藤摸瓜,可活著的夥計們都很忠心,沒有一個撩了的,後來老爸又花了大價錢才把這是給平息下來。但是自那以後,我們神家有寶貝這件事情在國內外都被傳的沸沸揚揚,有些人信,有些人不信。這裡面就有一個組織信得真真的,可他們不會打我們什麼主意。話說老爸當年還在黑社會的時候,有次出去幫人收賬,那家人窮得連飯都吃不起了,兩個大人一個吸毒瘦得跟鬼一樣,一個嫖妓滿身是病,收賬的人看他們沒錢還,那就得江湖規矩了,可老爸看屋裡有倆娃,全身兮臟,瘦不拉幾的肯定幾天沒吃飯了,看著他們來收賬,嚇得尿都流了。於是老爸就把這倆娃帶走了,吃好喝好養著,送他們上學,等到過了十八,這倆娃就說要自己去闖天下了,那時候九十年代初吧,我們剛出生,大姐正上小學,那倆娃也走了,老爸想著自己也都四十多了,該過過平常生活,就洗手不幹了。老爸去世的時候,雖然資產龐大,可為了避免災禍,所以早在生病的時候就吩咐過我媽,葬禮必須從簡。葬禮那天,這倆娃從義大利回來,當年小屁孩現在已經是讓人聞風喪膽的黑幫老大,那氣勢瞬間長臉啊。他們也知道我們家石頭的事情,為了報答老爸,他們就像在我們老爸面前許諾,終生保護神家後代。可畢竟山高皇帝遠,那倆娃必須要回到義大利,加爾在中國很多地方需要自己多謹慎,因為當年被殺的人,曉得秘密的人太多了,報仇的,窺物的不計其數。老爸當年把石頭交給張家保管,也是因為張家並不顯眼,只是低調的做著培訓生意,也算是安全措施之一。而我也不是無緣無故的被帶到義大利,老爸考慮到他是黑社會出身,怕人尋仇才遲遲不肯給我們上戶口,後來將我送到義大利,主要也是因為他早就知道那倆娃在那邊有點名堂了,把我送過去可以降低風險,還能保證安全。


  張一默給我講的這些,是我從來都不知道的事情,看來這些加爾都知道,她承受著多大的壓力我難以想象。


  從故事裡走出來,菜都上桌好半天了。我抄起筷子就開始吃,這故事聽得我全身一震,腦補著各種場景,想象著,如果這年代再有當年那些事情發生,估計都能拍部好萊塢大片了。


  吃完飯,我滿足的鼓著肚子癱坐在位子上,享受的舔著嘴,吃飯最美好的地方就在於吃到撐!張一默看著我這四仰八叉的樣子直嘆氣。


  「我們神家,真特么神!這種限制級大片的事情都能發生,難怪該我們發大財。」我自嘲地說。


  我們家是有錢,但有錢的都不一定是大家閨秀,我就不是,我是一個說話大大咧咧的女漢子,這也是我一直被單身的原因。張一默生活的環境畢竟不一樣,他們搞教育的,接觸的都是大文人,再沒規矩也是有一個限度的,哪兒像我們這些放養的,什麼事兒都幹得出來,不信你看加爾,什麼頂替她,懷著孩子亂跑,獨身一人前往黑手黨,樣樣比我瘋狂多了。


  「我發現肖雨一走,你這就原形畢露了,什麼痞子樣都出來了。」張一默對我搖頭。是感到失望嗎?且就失望吧,到了美國我還得變成加爾,先讓我放鬆放鬆。


  我白他一眼,看看時間,下午三點多鐘。這時候人最容易犯瞌睡,可是我聽了剛才那故事後已經沒有瞌睡了,張一默問我上過這南山沒有,我說我小時候去過,大概路怎麼走我還記得些,於是他提議上南山。我想這既然都來到山腳了,那就進山走走吧,正好試試我的登山鞋。


  換好登山鞋,坐上張一默的車一路開到山門跟前。下車抖抖腿,我們就開始登山了。


  這山路一開始連著公路還好走,後來進到山裡面,雖然也是有人工修整過的痕迹,可走起來坑坑窪窪,非常消耗體力。我們往上走到一半,帶來的兩瓶礦泉水就都被我喝完了,這山裡面可能也沒有賣水的,這下好玩了。


  張一默在我前面走,一句話也不說,我在後面近乎爬行,實在走不動了,他就退回來拉我一把,然後又轉身繼續前行。


  估計爬了一個多小時,我們到了一個鄉村子一樣的地方,我難以理解這些人為什麼要住在這裡,他們爬山不累嗎?找到小賣鋪,買了兩瓶水,錢剛付就被我倆噸噸噸給喝完了,老闆看我倆大冷天滿頭大汗,渴成這樣,忍不住笑我們說:「你兩個是吃了電熱毯嗎?啷個這麼冷的天冒楞大的汗?」張一默望天不說話,我打了個水嗝,喘著氣說:「我倆爬山呢,這山路太難走了,你們住在這裡也真辛苦。」


  「啥!你們從這條路上來的呀?這條路是老路了,你們怎麼不走正門上來呀?那邊還有景點呢!」老闆聽我們居然走了他們都不走的土山路,又是驚訝又是好笑。


  張一默低頭看我,沒有表情。我感受到了來自整座大山深深的惡意,我就小時候去義大利之前來過,那時候確實是走這條路上山的,我怎麼曉得現在又修了一條路出來。我埋頭就往向前走,張一默忙拉住我,指著一條往上的小路說:「上山是這條路,你走哪裡?」


  「不上山了,我倒要看看著新修的路長什麼樣。」我倔強的扭頭,看著前方,心裡想著:還爬什麼山呀,我腿都快斷了。


  「那不行,等會我們下去車還在這邊呢,從那邊下山還要再走回到車跟前,那就繞太大彎了。走走走,上山。」他不管我思維多跳躍,拉著我就往上山的路去了。


  唉,我這真是bi了狗了,沒事我說什麼爬山啊,我有病啊。伴隨著內心自責的聲音,我艱難的一步一步走在山道上,也不曉得是張一默故意帶錯路還是這路本來就這樣,自從離了那小村子,這後面的路就越來越離譜了,什麼懸崖峭壁呀,什麼斜坡泥潭啊,我都懷疑這怎麼還能叫路。


  就在這樣艱苦的環境下,我和張一默同志一步一個腳印的爬到山頂。山頂上一顆黃葛樹立在平地中中間間,在我們上來這條路的四點鐘方向,還有另一條上來的路,那明顯要正規的多。我兩步並作一步衝到樹跟前坐下,再沒有任何多餘的力氣。張一默雖然這一路上並沒有比我好受,可他現在還有力氣四處晃蕩看下風景,我真是佩服。


  時間差不多都五點半了,我抬頭望著正前方,嘿!趕巧了日落進行時!我趕緊叫來張一默一起看日落。結果他一把拉起我,轉身就往那條正規的路走去。


  「等等,等等呀,這正看日落呢,你抽哪門子風?」我不解的往後退,想把手拽回來。他二話沒說,上來一把扛起我就開始往山下走,我本來想反抗,可想到他上來時也廢了不少勁,現在扛著我肯定體力也不多了,再說又是下山路,唉,走就走吧,別一會弄得他摔了也把我撩出去,那就沒法玩了。


  張一默扛著我,我看著地,這正規的山路也不難走嘛,路是路梯是梯,哪兒有剛才那些坭巴坡。十分鐘后,我們就下到了剛才那村子的地方,那小賣鋪老闆眼尖一下認出我們了,熱情的打招呼「喲!這上一趟山,怎麼弄成兩個泥娃娃了?」我看都走到這裡了,就讓張一默把我放下來,站在地上拍拍身上的土,問他:「你剛才是見鬼了?我一說看日落你就拉我下山。」話語里有點責怪,你想啊我好不容易上到山頂,看個日落算是給我自己一點小小的獎賞,他卻一來就把我這獎賞也弄沒了,現在太陽都已經下山了,我心裡當然不高興。


  他不看我,沿著正門那條好走的進山路往下山下走,我不明所以,只能跟上。他走的老快,我連帶著小跑才勉強和他並排走。下山的路不太黑,張燈結綵的滿喜慶,我們沿著這條大斜坡直直的走到了山門口。


  山門口有租自行車的,這下好了,不用走路去另一邊山門了。


  「老闆,租輛雙人自行車。」張一默從到山頂開始就不說話,現在終於再一次說話了。


  「租個單人的就行了,我又不會騎。」我笑著給老闆說,然後去挑有後座的自行車。


  張一默沒理我說什麼,牽起手邊的雙人自行車就準備上路了。他今天是怎麼了?因為我讓他來爬山把他累到了?因為我說錯地方讓我們走了很大的彎路?我認識他這段時間還從沒見過他這樣,完全搞不明白他心裡想的啥。看他提了輛雙人車,我知道我剛說的又是廢話,就乖乖的跟在他後面。


  「坐在後面。」張一默頭也不回的命令我。


  這雙人自行車有兩種,一種是並排的,就是兩個單人自行車平行而放,中間用鋼條子焊接上,就像車軸一樣,還有一種呢就是張一默選的這種,一長條,兩個龍頭把,一個在車頭,一個在車中間,這樣就可以前後一條線上坐兩個人,而且這種方法比較好的是,不會騎自行車的人也可以騎,只要前面一個會就行了,後面的只需要坐在那裡傻蹬。


  我坐在後面跟著張一默的節奏蹬著自行車,這太陽下山了以後,山上樹林茂密,沒有小攤的地方路根本看不見。張一默打開手機照著路,我在後面有種盲人的感覺。


  山路黑,我們不敢騎快,足足花了一個小時才到達停車的地方。把自行車裝進後備箱,我們坐上車就回酒店去了。


  房間有準備好的浴袍浴巾,我裹著浴巾就下了溫泉池。張一默的房間就在隔壁,兩個池子之間隔了一個高高的屏風,池子外邊就是山崖,上面用玻璃做了一圈圍牆,既可以看著下面星星點點夜景,也不用擔心有人能隔壁翻過來。


  我在池子里舒舒服服的躺著,今天全身因為爬山的關係幾乎都快散架了,泡在這溫泉水裡很快就昏昏欲睡。半夢半醒間,四下寂靜,煙霧繚繞,我好像看到這池子里還坐了一個人,那人自顧自的往身上澆水,水聲非常立體清脆。忽然那人猛地抬頭和我目光對視,光線太暗看不清楚那人臉上表情,霧氣太大我眨了下眼睛,再睜開眼,一張巨大的慘白的臉已經出現在我面前,恨不得都貼到我臉上。那種近距離的視覺衝擊讓人崩潰,我幾乎全身像沸騰了一樣每個毛孔都立起來直到頭頂,接著覺得心跳漏了一拍,發出了一聲慘絕人寰的「啊~!」


  這一聲喊直接把我從那半夢半醒的狀態拉回現實,什麼霧氣也消失了,外面依舊人聲嘈雜,屋內還放著悠揚的音樂。屏風那邊的張一默聽我大叫一聲,馬上警惕的問我怎麼了,我答說做了個噩夢。


  這樣一個怪夢一讓我下所有的疲憊都散去了,我起身換上寬鬆的衣服,打電話給隔壁的張一默叫他一起下去吃飯。


  又到餐廳,白天坐在這裡有日光,看著山水顯得悠然,晚上了,這一間間隔開的獨立小亭子點上了蠟燭,襯著滿山的點點燈光,彷彿置身銀河,讓人遐想連篇。


  點菜后,我倆都點上煙。


  「你今天是怎麼了?一路上都不說話的。」我找點話題順便等吃飯。


  「你知道今天你犯了多少錯嗎?」張一默反問我,語氣像個老師。


  「我今天怎麼你了?我犯啥錯了?」我不解的問他,我沒覺得我哪兒錯了呀。


  「首先,不熟悉地形,浪費了大量的體力,其次,沒有常識和危險意識,第三,太過於依賴。」張一默認真的回答。嘿,他今天爬山不累啊,還有時間想這些。


  「我怎麼知道路變了,我還不是好心說帶你去山裡看看,放鬆下心情。還有,我哪兒沒有危險意識和常識了?我怎麼又依賴了?」我反駁道。


  「你要去做任何一件事情,首先要有充分的準備,這準備裡面就包括搜集信息和做出詳細的計劃,你並沒有,這讓我們兩個人在不必要的事情上浪費了大量的時間和體力,非常得不償失。其次,你沒有危險意識和常識,山裡面如果天黑是很危險的,你看到太陽快下山了,卻還想著去欣賞,那你想過沒,最後一點光都被你坐在山頂欣賞了,那我們下山靠什麼來照明?手機?月光?最後,我們要回到停車的地方,你不會騎自行車就想著我會讓我騎就好,那麼如果我也不會呢?再假設我受傷了不能動,你又怎麼辦?而且我也爬了山,我也有體力消耗,如果我一個人載著你勢必會消耗更多的體力,那麼如果在遇到危險或突發情況,誰又有力氣去處理呢?」他一樣一樣的給我指出來。我點頭承認他說的,雖然心裡有些不服氣,可是仔細想想確實是這麼個道理,即便我找借口說如果發生了那樣的情況我肯定不會這樣,但是我還是屬於沒有意識,這些意識我應該時刻貫徹在心裏面。


  我知道他是為了接下來要出發的事情給我打個預防針,有這麼一個人願意教我,我不學是傻子。他見我並沒有想要找借口,就繼續說:「你要知道,我們這次出行,路上可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問題,你不再是原來家裡的小孩子,你要學會去應付、面對,每個人的肩膀,只擔得起自己的腦袋,在危險面前,你首先要學會自保,這樣是對你自己和其他隨行人員的負責。」


  我懂他說的道理,不管我只是去找回加爾,或是面對社會上各種窺視這塊石頭的人,我都必須要謹慎再謹慎。加爾就是這樣的,她做的每一件事情肯定是經過深思熟慮,所以才會對每件事情有一個計劃。比如就像我看來她要去阿成家,直接去就好了,為什麼還要讓我來代替她。現在想來,是我自己太笨,不懂得這裡面的利害關係。


  「好了,今天就算給你上了一課,以後凡是有不明白的,你先自己思考,有自己的認識之後再來聽聽我的意見,這樣才是做判斷最正確的方法。」張一默安慰我,臉上終於又出現了久違的笑容。


  聽他給我講了這些,我的心情一下沉重了很多,自己有太多太多需要學習的地方,我可不想因為自己的失誤導致滅團。


  飯菜上來了,我端起碗開始吃飯,張一默給我夾了一大塊子肉,笑著說:「多吃點肉,這出去了像今天這種需要純體力的地方很多,你太瘦了,都不知道你當時裝大肚子的時候揣了多少件毛衣。」


  「你不懂,我這人有個厲害的地方,我吃飽的時候肚子可以鼓得跟個氣球一樣,可只要被消化了,那瞬間又恢復原樣。」我自豪的說,這是多少女生想要都沒有的。


  「你那叫浪費糧食你知道嗎?吃了不長肉,吃那麼多有什麼用?」張一默說著往嘴裡送了一大口飯。我白他一眼,我吃飯沒用,難道要餓死我才有用?

  我埋頭吃飯,今天消耗太多,吃起來狼吞虎咽的,中間還被嗆了好多次,最後我吃了四大碗米飯,一點不輸給他。


  「唉,你就吃上面有點造詣。」張一默喝口水,看著我又是一副吃傻了癱坐在位子上的樣子搖搖頭。


  吃完飯我就回房間睡覺了。大概晚上十點多,我被一陣敲門聲吵醒,一頭亂髮也懶得管,睡眼朦朧的去開門。


  門口站著的是阿成,他見我這鬼樣子,沒忍住笑了兩聲。


  「小加爾,人都到齊了,小默讓我過來叫你。」他一直不知道我叫尼尼,兩次提起我的身份我都沒有告訴他我叫什麼,所以他還是以為我和加爾一個名字。


  「啊?現在就走呀?」我這剛睡一個來小時就要走,也太趕了吧!

  「誰說現在走了,小默是讓我叫你過去商量明天出發的事情,」阿成看我弄不清楚狀況,伸手晃晃我的腦袋,讓我快清醒。


  「哦,好好好,我拿下房卡。」我轉身去屋裡取出房卡,然後就跟著阿成去了張一默的房間。


  張一默定的這兩間房是有客廳的套房,一進張一默的房間,外面客廳就烏壓壓站了一堆人,得有十七八個吧,全是肌肉男,國產的進口的各佔一半,這陣勢看來是要去打仗啊!

  我穿過人堆,看到張一默坐在沙發上吃水果,旁邊坐了一個皮膚黝黑頭髮有些花白的老頭,正拿著一堆圖認真的看著,抬頭看到我跟個鬼一樣杵在那裡,馬上站起來規規矩矩的鞠躬說:「三小姐。」他這一叫,周圍這群肌肉男忽然都退後一步,也學著這老頭畢恭畢敬的鞠躬喊:「三小姐。」


  那老頭喊一聲我還納悶兒呢,這忽然一群人也跟著齊聲聲的再一喊,把我嚇一跳,我瞪大了眼睛看了一圈,這兒除了張一默坐著,其他人全站著。


  「這,這這.……賜坐吧賜坐。」我腦子一抽張嘴來了句這話,大伙兒也楞了,還在那兒鞠躬彎著腰,我懷疑我應該先說平身。


  「劉師傅,以後不走形式了,小加爾不習慣。」張一默啃了口水果,嘴裡唔弄唔弄的說著。


  「是,聽少爺的。」那個喚作劉師傅的老頭點頭回答,然後咳嗽了一聲,後面那群猛男都抬起了身子,雙手後背,目視前方。我看這動靜,心說:了不得呀!訓練有素,聽從指揮,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等等,什麼鬼?


  我坐在到張一默旁邊,伸頭去看那劉師傅手裡的圖紙,阿成坐在單凳上翻找包包里的東西。


  「小加爾,你先看這些。」張一默看我這麼好奇,就把放在桌上的一摞圖紙拿給我。


  我接過手裡來一張張翻開看,這裡面都是些符號,還有一些筆記的照片和複印件。我翻得比較快,都快翻到底了,忽然被一張照片吸引住,這照片是個複印件,黑白的,上面是哪兒有誰我沒認出來,只是在整個圖片的右下角有一個橫溝,小手指那麼粗一條,根據邊緣非常規整來看,它應該不是完全入鏡的,外面還有一部分。我不知道是什麼,但是剛才翻上面那些圖片照片的時候,也有幾張出現過這種有東西不是完全入鏡卻擋在鏡頭前的情況。於是我將這張抽出來,再回過去翻找其他一樣的圖片,很快就找出了五張。張一默在旁邊看著,很明白我在想什麼,拿起劉師傅手裡那堆紙翻找,也找出了十二張。


  我把這十七張紙平鋪在地上,將白色橫條的邊緣拿來配對拼湊,果然,我拼了一會就拼出了一個不完整的圖像,然後我拿起筆把這拼出來的圖形單獨畫在紙上,出來的樣子是一個弧形,弧形下面點有一個角。由於整體圖像的不完整,我猜不出是個什麼東西。望向張一默想看看他什麼想法,結果在我拼圖期間,不知道這貨什麼時候不在了,旁邊阿城看我想找張一默,跟我解釋說:「他剛才接了個簡訊就出去了。你這拼出了個什麼?」


  「我也不知道,這些東西哪兒來的?」我抬頭望著阿成,這才發現周圍那些猛男都規矩的靠牆站著,眼睛都不看人。


  「都是我們之前探險隊殘留下來的東西,我想著要是全部搬過來太不現實,就把它們都用相機照下來,有些是複印的,這樣便於隨時使用。」阿成告訴我。


  「啊成少爺,你原來照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麼奇怪的地方?」劉師傅摸著自己的小鬍子,癟著嘴問阿成。


  「沒有,我當時把這些東西裝在包里,一路潛逃回家,然後在閣樓上照的。那時候沒有想去研究裡面的東西,而是想著做一個備份,以免發生意外。」


  我看著著地上拼出來的圖,腦子裡各種猜想,這完整的圖案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呢?是柯南裡面的死前訊息?這裡面每一張圖片原來都是一張照片,所以並不是因為阿成照相時出現的,而是原本資料里的東西。究竟會是什麼呢?


  「你記得這些照片都是在什麼時候照的嗎?」我問阿成。他想了想搖頭表示不知道。但是這不對呀,他是那個探險隊裡面負責攝影的,他怎麼會不知道這些東西是在哪裡照的呢?「你不是負責攝影的嗎,怎麼會不知道?」我問他。


  「這是領隊自己拿手機照的,我肯定不知道。這些照片都是他手機里的照片,我打開圖片用相機拍下來的。」阿成解釋。


  「你有病啊?你直接拿他手機連電腦不就可以了嗎。」我去,這小子怎麼腦子不好使?

  「我知道,我把照片都備份過了,U盤裡也有,我剛給小默了。只是那些照片都沒有對上焦,背景都是花得,誰分得出來是哪兒呀。」阿成覺得我低估他的智商,稍微有點抱怨。


  「張一默呢?」我環看四周,這人看個簡訊就跑沒影了,上哪兒去了?我扯著嗓子就喊:「張一默!快出來!我知道你在這!你有本事接簡訊,你有本事出來啊!」


  我正喊著呢,劉師傅趕緊過來制止我:「行行行行噓!,三小姐你這樣喊少爺聽不見。咱們先看看別的,一會少爺就回來了。」我看他滿臉為難的,行吧,就先看看別的。


  「你們剛才看這些東西是幹什麼呢?不會也是和我一樣找拼圖吧?」我問劉師傅。剛才進門就看到他看得可仔細了,眼睛都快貼在紙上去了。


  「剛才少爺讓我看地圖。」他一邊說一邊把手裡那張拿給我看。這張圖也是照下來的,圖上的路線是手繪的,圖片右邊的頂上有個南北坐標,可是整張圖連個字都沒有,這誰知到是哪兒的呀。


  「這地圖是啊成少爺他們探險隊進火山的地圖,當時領隊為了避免地圖遺失被人撿了去,索性就什麼都不寫,反正他們都去過,有這地圖他們就知道該往哪兒走。」


  我拿過地圖仔細看,這路線圖上的線條不太流暢,是想著想著畫出來的,看來應該是他們已經到達目的地,或者是在某個中轉站一樣的地方畫的。在這地圖中間的路線上,有一個岔路口的地方我很感興趣,這個地方線條是斷開的,而且前後的線條看起來並不像是匆忙拼接而畫的稍微有些開,這是刻意斷開的。


  「啊成你來,」我不抬頭叫阿成,他過來蹲在我旁邊。我指著那斷開的地方問他:「這是哪裡?你記得嗎?」


  阿成看著我指的位置,認真在腦子裡回想,過了一分鐘,他總算是想起來了,「啊!這個地方啊,這裡有一處懸崖,當時我們走到這裡的時候是借用登山繩一點點沿著山壁吊下去的。」


  「啊?!沒路?」我一聽還有登山繩,腿都有點軟了。我不擅長戶外運動,但是探索節目我是看過的,那些跟蜘蛛俠一樣的登山客就是在懸崖峭壁上,使用登山繩進行攀岩的。難道我們也要這樣?會不會太刺激了點?


  「從那裡下去只能用登山繩,下面是盆地,周圍一圈都沒有可以下去的路。」阿成肯定的說。


  我心裡沒底了,這必須不能和他們進山,等我見到加爾立馬帶她走。


  「我們這次出發的路線是怎麼樣的?你們先給我說下。」今天聽了張一默的話,我要學會對任何事情起碼有一個掌握才行,不能總是盲目的跟隨。


  「好的三小姐,我們這次出發首先去美國和楊宇少爺匯合,然後再去啊成少爺家裡,把這些資料的原物件取來,最後再向墨西哥出發。我們已經聯繫二小姐,讓她一個月後在普埃布拉州等我們,我們在那裡匯合然後上火山。」劉師傅把我們要去的要做的一一給我講了一遍,我點頭表示知道了。


  到美國的目的主要是假扮加爾,我倒要看看這幫把加爾監視起來的混蛋都是誰!別讓我逮到,我一個一個送你們進監獄!

  我們繼續在屋內討論出行的問題,時間很快就到了零點,張一默接個簡訊出去到現在還沒回來,不知道是不是勾搭妹子去了。我眼睛開始乾澀,為了提神,我已經抽了半包煙了。我看那些猛男還是跟那兒站著,一動不動,真厲害!

  「你們都去我那屋睡覺吧,空著也是空著,只是床不夠,我叫客房多加些被子你們多鋪一下。」我對站著那對人吩咐道。


  「是,謝謝三小姐。」聲音整齊但不洪亮,畢竟已經很晚了,不能擾民。


  我給前台打電話要求加被子,對方聽我說要加30床被子,直接不能理解,叫來經理接電話。經理一聽是我們房間的,連連答應,看來張一默在這裡非常有面子,先是訂房,再是加床統統沒問題。打完電話,我把房卡給他們,卧房裡什麼行李都沒有,空著也浪費。他們有秩序的出去了,這邊房間里只剩下了我們三個人。


  「三小姐真是體恤下屬,其實.……我給他們在樓下開了幾間大房間的。」劉師傅臉上那要笑不笑的表情和語氣里感激的聲音,我瞬間無語了。


  「你早說呀……」


  這時候有人敲門,阿成去開門,一個服務員站在門口禮貌的說:「您好,請問加爾小姐在嗎?」


  「是我。」我起身走向門口。


  「您好,剛才有人要我將這封信交給您,請您收一下。」服務員伸手將一個白的信封遞出來。


  「沒有留名字嗎?」我一邊接過信封一邊問那服務員。


  「對方是個女的,但是沒有留下名字。請問還有其他需要幫助的嗎?」


  「沒了,謝謝啊。」


  「不客氣,祝您晚安。」


  我關了門,拿著信封坐到沙發上,阿成也過來,等著我開啟信封。信封沒有粘住,我從裡面取出一隻黑底藍圈的手錶和一封信,信上內容如下:

  快給老子準備100萬!不然老子殺了他!

  我們三個都看到信上的內容,瞬間被震驚了,齊聲道:


  「綁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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