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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疑問的海洋

  在這光線昏暗的谷底,我看到的僅僅是黑色的粘液,可是腦補能力過於強大的我,對這裡的環境已經想了個遍。我猜測自己是在一潭血池中,周圍全壘疊的是人骨,而自己則渾身是血的站在人骨牆堆旁邊瑟瑟發抖。


  這就是那個象雄文明的地方嗎?好恐怖!那時候的人幹嘛要殺了人再放血,然後把骨頭壘起來?這些死了的人是當時的罪犯嗎?還是他們用來祭祀的貢品?這裡一池血水難道不會滋生病毒嗎?沾到我身上液體的都已經開始干成殼了,這池裡的為什麼不會凝固呢?這地方是什麼時候存在的?真的是如張一默所說的大毀滅之後和新世界之前的一段時間嗎?新世界是指的恐龍時代嗎?象雄文明不可能比恐龍時代還早,那.……新世界是指什麼時代呢?


  滿腦子都是疑問,內心的恐慌隨著疑問的增多而擴大。我孤零零的站在這完全陌生的地方,應該怎麼辦我完全不知道。


  「7號..」我帶著哭腔有些無助的小聲念叨著:「7號,7號你在哪兒?」


  四周圍鴉雀無聲,我的呼吸變成了最刺耳的聲音,這是哪裡?我要怎麼辦?我還回得去嗎?恐慌逐漸演變成恐懼,勉強站立的雙腿顫抖的更加厲害了,在霧氣橫生的山谷底部,我開始出現幻覺,一些鬼影彷彿在我身邊飛來游去。在這樣特殊的環境下,我的精神受到挑戰,隨時都有可能崩潰。


  我盡量閉上眼睛,好讓自己冷靜下來,耳邊的風聲像一個人說著什麼悄悄話,帶著濃濃的鐵鏽味趴在我的肩上,我極力告訴自己所有的恐懼都來自我的內心。但人在極度恐懼的時候,哪怕是一丁點的動靜都有可能控制不了自己的行為,比如.……由於我雙腿抖動得厲害,腳下踩著的骨頭接二連三的發出斷裂的聲音,這種聲音又刺激我抖得更加厲害,接著腳下踩的骨頭就斷裂得更加頻繁……這樣的惡性循環持續沒多一會,我就嚇得一屁股跌坐在高高的骨堆上面,捂著臉大叫起來。


  不會有什麼奇迹發生,尖叫過後,四周圍回蕩著我的尖叫聲,給這陰森的環境增加了更多恐怖氣氛。但我在大叫之後,卻彷彿是宣洩了心中的恐懼,這讓我稍微緩過一點勁來。


  張一默肯定會找來的,我只需要靜靜的等就好了。


  我自我安慰著,強壓著對旁邊血池的噁心,我開始四處走動,經過一番摸索,我發現了一根鐵鏈,這鐵鏈子就我手指那麼粗,被埋在骨堆里露出來有七十公分左右的長度。難道這骨堆裡面還埋著別的什麼?這個念頭在我心中出現后我就開始矛盾,我鐵了心是要等張一默來救我的,但是眼前這根鐵鏈引起了我巨大的好奇心,我告訴自己千萬不要去理會,千萬不要去理會,可越是這樣告誡,就越想知道另一頭是什麼。沒有逃脫這個劇情,我還是扯著鐵鏈開始拽,鐵鏈很結實,我拽不動。


  或者.……把骨堆挖開一些就好了。


  我這樣想著,伸手就去抓開鐵鏈周圍的骨頭。這鐵鏈處於骨堆牆的牆角處,我抓了幾根骨頭之後,擔心這牆會不會倒塌,不過轉念一想,畢竟是骨頭,最多痛幾下,倒塌也壓不死我。這下我就放心大膽的拆起來,拆了不到一分鐘,這牆內的骨頭就開始拉不動了。我試試再拽這根鐵鏈,這一次,在我拿出吃奶的勁后,鐵鏈終於往外鬆動了幾公分!奏效了!看來這骨頭牆壁必須得拆掉。


  由於我沒有工具,只得拿起這鐵鏈露在外面這一頭去敲打那些靠的很緊的骨頭,將敲斷的骨頭碎片一點點往外取。就這樣,我慢慢的順著鐵鏈往牆內挖了差不多一米深,這時候我再次拽動那條鐵鏈。一開始很吃力,不過鐵鏈還是在慢慢往外出。忽然「咔」的一聲,牆裡面有什麼東西卡住了,接著鐵鏈猛地往牆內收!速度太快,我還沒來得及鬆手,纏在手上的鐵鏈就將我整個人往剛挖出來的洞里拖去。


  這洞開始坍塌,讓出一個一人多塊的向下的通道。可它就像一個下水道,超強的吸力不光我把往裡拉,我周圍的骨堆也坍塌了,一個個全部往這洞里掉。我想甩掉鐵鏈退出來,才發現鐵鏈早就纏住了我衣袖,任我怎麼扯拽,它始終和衣服糾纏在一起。我不停往下掉,就好像這谷堆下面有一個無盡深淵,我早就離開剛才那所謂的地面,前面沒有光,黑暗中,那些同我一起下落的骨頭不停砸在我頭上,接著,一根非常重的骨頭砸到我的後腦,我就真的兩眼一黑,暈過去了。


  「Wein-ich?Lach-ich?Tr?um-ich?Wach-ich?Heut-wei?-ich-nicht-was-ich-tu.」


  耳機里的歌切換到下一首,這輕快的曲調將我從午睡中吵醒。我揉著眼睛看看窗外,翡冷翠的十月天,溫度適宜,秋天的氣息。


  「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今天就休息一天吧,不去廣場了。」我自言自語道,隨手拿出抽屜里的紙和筆,開始寫起信來。


  「親愛的加爾:


  我很想你,這段時間你一直沒有和我視頻,不知道你的近況如何。佛羅倫薩的生活依舊,姨媽又交了新的男朋友,她說先不要告訴阿宇,或許她還沒有陷進去。我不太喜歡她這個新男朋友,他總是花姨媽的錢,就連一張健身卡也不願意自己付,可能這也是姨媽暫時沒打算告訴阿宇的原因吧。


  我回來已經有一個星期了,下一次出行會在兩天後。有種直覺,我很快就會見到他!


  好了,現在我要去吃點好吃的,你記得忙完了一定要告訴我哦!


  愛你的尼尼


  14-10-5」


  我帶上ipod出門投遞信件,出門的時候去廚房拿了個菜薊,投完信后就開車去波波利花園。


  花園在河對岸,我開車過去,路上加了個油,又去商店買了點東西,所以到花園的時候都快下午五點了。不過那又怎麼樣呢,我有的是時間。


  我將車停開在路邊,拿起菜薊開始吃起來,把丟掉的葉子全部裝進一個藍色的口袋裡,方便我回家后好處理垃圾。我在車上吃完東西后,看著外面的天發獃,耳機里又回到那一首歌:


  「Wo-ich-gehe,wo-ich-stehe,lachen-die-Menschen-mir-zu!Heut-werden-alle-M?rchen-wahr!」


  太陽在天空中殘留的餘光全部消失,月亮升起發出音色的光,時間已經到了晚十點半,我差點都睡著了,忽然一個敲擊驚醒了我。有人在敲我的車窗玻璃,我轉頭看出去,一個穿著夾克衫的男人彎著腰往這裡看。


  這次沒問題嗎?


  我心裡拿不定主意,只能用雙眼盯著他,想從他臉上找到一點信心。夾克男見我醒了,對我笑了一下,然後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後的方向,偏頭示意我跟過去,接著就轉身往他身後那群人走去了。


  老天保佑吧。


  我將棕色的衛衣帽子戴在頭上,開車下去朝那群人走過去。


  「嘿。」上來打招呼的是一個年輕黑人,他太黑了,比現在的天色都黑,我特么感覺自己在和一個燒焦的人說話。我對他點點頭。


  「東西都準備好了,走吧。」他攤攤手笑,伸手過來拍我的肩膀。我跟著他們走到一圈階梯下面,一個人從上面跑下來,把身後背著的黑色背包放在地上,之前那個黑人蹲下,從包里不斷往外拿出東西遞給周圍的人,最後也遞給我一個。


  「放鬆,這裡面只是一些石頭。」他說道。


  我們一共有八個人,為首的就是那個黑人,他們都是我的同學,而我們在做一件聽起來很傻的事情——擺魔法陣。我們聽一個神學工作者那裡聽來一種說法,在我國藏區,有一塊神石,那塊石頭可以帶我們進入神的領域,後來神石被魔鬼擊碎,以此將神抵擋在人界之外,如果想要將神石修復,就必須啟動最古老的魔法陣。我們花了大價錢讓人在藏區找到了可能會是神石的碎片,事實上,之前我們已經嘗試過很多次了,這一次的石頭是那個神學工作者看過的,他確信這就是我們要尋找的石頭,雖然我不知道他是憑什麼判斷的,不過我們總是想要試一試。至於為什麼.……可能我只是在尋找一種逃避的方式吧,再加上有神學工作者在旁支持,我覺得沒準真能成功。


  我們來到湖水邊,黑人從背包里取出一堆白色蠟燭,在地面上擺了一個圓圈,接著我們其他人將手裡的石頭均勻的放在圓圈周圍,一共七塊。


  「七芒星?」我看著眼前的景象自言自語道。


  「好了,你站到中間去。」黑人和其他人各站在一塊石頭跟前,我走道元錢中間,整個圓圈沒有用什麼東西畫出別的什麼紋路,哪怕連那裡陣法的連接線都沒畫。那個神學者曾給我們說過,真正的法陣,只要法器對了,時間對了,它就會被啟動。


  地上這個圈不算太大,剛好七個人伸手都能圈住,他們七個人在外面手牽著手,我負責將一圈拉住全部點燃,然後站在中間等待黑人指示。


  「將血滴在每一塊石頭上。」


  我拿出早就放在兜里的刀片,咬牙在手指上劃出了一道口子,血並不像想象中那樣噴涌而出,不過確實流了很多,我趕快在每一塊石頭上滴上了血,然後將劃破的手指放到嘴裡。


  按照以前的步驟,這個時候我們應該要念點什麼,之前我們做過幾次,是那個神學者教我們的。


  黑人剛要開口,忽然,那七塊石頭開始發出紅光,紅光像是從石頭的裂縫裡發出來的,顏色鮮亮,就像著了火。我們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嚇住了,黑人馬上開始帶領大家吟唱起來:


  「Heut-wird-mir-alles-klar:Das-gibt's-nur-einmal,das-kommt-nicht-wieder.Das-ist-zu-sch?n,um-wahr-zu-sein.So-wie-ein-Wunder-f?llt-auf-uns-nieder-vom-Paradies-ein-gold'ner-Schein.」


  怎麼又到這首歌了?好吧,我從出門到現在一直沒有去掉耳機。我伸手正要去摘掉耳機,卻發現腳下原本空白的地面,忽然多出了好多亮著紅光的密密麻麻的文字,光似乎來自地面之下。接著文字上面出現了幾個比白蠟燭圈小一些的同心圓,一樣是紅光,七塊石頭身上的紅光開始衍生呈直線在地面上遊走,互相連接,最後一個七芒星赫然印在地面上。


  我站在原地驚得不知道如何是好,這種情況以前沒有遇到過。抬頭看和其他人,他們也驚呆了,然後慢慢的,他們的視線往上抬,最後越過我頭頂看著半空中,我順著他們的目光往上看去,在我頭頂上,有一隻純白的……哈士奇坐在那裡!

  「Wut-da-hell……」黑人脫口而出,接著撒手就像轉身跑,但似乎他的雙腿被什麼纏住了,始終邁不出步子,掙扎半天最後跌坐在地上,而雙腳,還是死死的貼在他之前站的那塊地面上。


  頭頂上那隻哈士奇縱身一躍落在地面上,我才發現這隻狗體型碩大,說它是一匹馬我都相信。哈士奇轉過身來看著我,我心裡「咯噔」一下。在我眼神和它交錯的那一瞬間,我竟然哭了!


  「你現在太脆弱了。」哈士奇對我說。一隻狗!竟然說話了!我分不出它講的是什麼語言,反正就是我一字不漏的聽懂了!我特么是不是嚇瘋了!?我眼睛瞪得圓圓的看著它,接著它一巴掌忽向我,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黑暗中,我彷彿沉睡了久,我想我已經睡夠了,於是睜開眼睛。面前熙熙攘攘的人流,我手中拿著三支畫筆和一個畫板,畫板上是沒畫完的風景。


  這是哪兒?


  我看著四周圍的環境,這裡是一處廣場,一個沒穿衣服的男雕像在這個廣場中央,許多人在雕像附近拍照留念,一陣風吹過,從我的領口轉進衣服里,這寒冷的風讓我打了個冷顫,我使勁將領口收緊了些。


  這時候,我感到身上某個地方在震動,我翻找著衣服的口袋,發現是左邊上衣口袋裡的一部手機。拿出手機,上面顯示正有一通電話打進來,名字是Lily。


  Lily是誰?


  我遲疑的接起電話,電話那頭是個女人的聲音。


  「尼尼,你現在需要馬上回國一趟,我有些事情需要拜託你。」


  尼尼有是誰?

  我對著電話半天沒搞清楚狀況,事實上,我現在腦子很亂。對方聽我沒回話,試探的問:「尼尼,你在聽嗎?」


  她把我當成了一個叫尼尼的人?


  「額,在,你說。」我回答。我說的語言和周圍的環境不是那麼配.……

  「尼尼,我現在需要你馬上回來,可以嗎?」對方重複了一次之前的話。


  「額……我想,應該.……沒問題。」我回答得不辣么爽快,這幾秒鐘我正努力的回想這個Lily和她提到的尼尼到底是誰,可惜,什麼都沒想起來。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對方要我確定時間。


  「回哪兒?」我問道,她一直沒說要尼尼去哪兒,只是一個勁的說回去,回國。


  「回霧城啊,你是怎麼了?」電話那頭顯得有些擔心。


  「哦……好。」我勉強回答然後掛了電話,同時我看到現在的時間是2014年11月13日。


  我拿著手機愣了幾秒,回想尼尼是誰,但我發現我特么不知道尼尼是誰,而且,我發現我不知道自己是誰!


  瞬間我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嚇住了,按照最符合邏輯的猜測,我拿著手機,對方打電話過來是跟手機主人說話,那麼,那個尼尼,應該就是我,可為什麼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霧城?那個Lily剛才提到霧城,我原本是霧城的人嗎?霧城在東八區(tiannajingranbunengdazijiguojiademingzi,nandaozijiguojiademingzishibeirensuobuchidema?nandaozijiguojiademingzishidisudema?),那麼……這兒又是哪兒?


  我不記得我為什麼在這裡,不記得醒來之前我在哪兒……天哪!我不記得任何事情!

  我丟下手裡的東西起身離開,將手機放進衣袋,雙手揣進褲兜里,摸到一串鑰匙。我將鑰匙拿出來看,一把老舊的銅鑰匙,一把防盜門鑰匙和一把車鑰匙。車鑰匙是黑色的,中間一匹銀色的馬。


  我有一輛車?也有住的地方?或者是工作的地方。先找找車在哪裡吧。我走到停車的地方,從最近的地方開始,不停的按車的解鎖鍵,終於在一輛賓士旁邊找到了我的車,這是一輛紅色的FF。


  我快步走到車跟前,上車后我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兒,另外兩把鑰匙不能像找車一樣,按一下就能有哪棟建築有反應。


  坐在車裡上下翻找後有些收穫,一張卡片上面一個大大的「I」,後面是「Patente-diguida」,就是駕照,義大利的。這駕照上姓氏是SHEN,名字是Garry,下面是籍貫wucheng,霧城?車牌縮寫RM,羅馬。我看了眼窗外,難道這裡是羅馬?駕照上有持有者的照片,我照著鏡子仔細對比了一番.……這應該就是我了。


  我叫Garry,但也有可能叫尼尼,我是霧城的人,這車是羅馬牌照,但我敢確定,大衛絕不是站在羅馬的廣場上的,這裡只能是佛羅倫薩。


  我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就像我忽然就出現在這個世界,但隱約有些東西在內心深處鼓動,我想知道是什麼在翻湧,卻被一堵牆無力地擋在外面。


  低頭繼續翻看從這車裡找出來的東西,一個打火機和兩張照片,其中有一張有我在裡面,照片背景是一片雪山的山腳下,我站在一群人的中間穿得像個曠工,大家像是在忙什麼,都沒有看鏡頭,我則歪頭看著鏡頭的方向,表情有些生氣。另一張照片上黑漆漆的,只有照片左上方有幾個光點,我不知道這兩張照片是什麼時候照的,也不知道照片中這些地方在哪兒,這些人又是誰。


  我覺得頭有些脹,放下車窗,順手從座位下面摸出一包SEVENSTAR,煙是打開的,我從裡面抽一支出來點上,深深吸了一口之後,我心想:我會抽煙。


  一根煙的功夫我再次試圖回憶所有關於我自己的事情,並沒有什麼收穫。抽完煙后,我打開行車導航,試著尋找有沒有「家」的標記,果然找到了。一路沿著導航我把車開到了一條安靜的街道上,這裡一整排房子我一眼就能看出哪一棟是我要去的。這是位於街道靠盡頭的一座房子,有三層樓,門口有三步台階,台階上一個綠色的門鑲在一圈暗紅色的門框里,我對這個場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似曾相識。走上台階翻出兜里的鑰匙開門,開門后我小心翼翼的走進去,這裡面的擺設我不記得,但身體卻可以很熟練的做完一系列動作,比如打開鞋櫃換鞋,轉身將門反鎖,進屋後走到廚房拿水杯接水喝.……這些動作我沒有去管,而是將注意力集中在房屋的各個角落,當我意識到自己已經做完這些事情時,我的雙手正在切水果,並且有一句話呼之欲出:


  「Jane!快來把水果拿去做成果汁。」


  我並沒有真的說出這句話來,我不知道這句話代表什麼意思,但有一個叫Jane的人似乎應該也住在這裡。


  我走神的片刻,不小心把放在案板上的刀碰到地上,響聲很大,樓上就傳來一個聲音:「尼尼,你回來了?」是個女人。


  是Jane嗎?我想是刀落到地方的聲音驚動了她。我趕忙回應說是的。


  接著是一陣下樓的腳步聲。一個中年女人從樓上下來站在客廳正對著我,我有些不知所措,只好轉過身假裝把刀撿起來放進水槽。


  「Jane。」我試著小聲叫出這個名字,想知道她怎麼回答。


  「她可能最近都不回來了,昨天她打電話來說她女兒住院了。」中年女人說著往我這邊走過來,打開冰箱拿出了一碗拌好的蔬菜沙拉。「現在你要自己收拾房間了,知道嗎,我可不管。」


  Jane是女的,有個女兒。我在心裡想著,她一走我就要自己收拾房間,她是女傭嗎?那這個中年女人,是我媽媽?還是房東?

  我確信自己是住在這裡的,但是,住在哪層樓哪個房間呢?


  我往樓上走去,腳步在二樓並沒有停下來,看來我住在三樓。


  從樓梯走上三樓之後,我放心了很多,這裡只有一個房間。推門進去,入眼第一樣就是床,亂成一團的床,接著是窗邊的書桌,和書桌旁靠牆的一大片書櫃。這房間遠比這層樓應有的面積小很多,我反身將門關上,伸手抖了抖床上的被子,然後去到書桌跟前。桌上的電腦處於睡眠模式,我一動滑鼠,屏幕就亮了。


  「password」


  需要密碼。我不知道什麼密碼,但我知道另外一種進入桌面的方法:安全模式。


  順利進入桌面之後,我翻找著文件夾里的圖片,文檔。


  電腦里的圖片只有幾張,都是畢業照,圖片時間是2013年5月21日,我和另外兩個同樣穿著藍色長袍的人一起出現在圖片里,我們臉上的表情很開心,藍色的帽子被我們拋在半空中,圖片的背景是在米蘭理工大學,我注意到自己的衣領邊緣是黃色的,那代表我還是個工科碩士。文字類的東西也不多,我大略看了下,基本上都是一些資料。我從桌上拿來一些A4紙,開始把我知道的都寫下來,以便我得出一些信息。


  【我叫尼尼,駕照上我叫Garry-Shen,去畢業的工科碩士,就讀於米蘭理工大學,此刻我在義大利,有一輛紅色的FF,車是羅馬的牌照。我會抽煙,開車開得還可以,住在佛羅倫薩一棟三層樓的房子里,同時還有一個中年女人住在這裡,有一個叫Jane的人曾經也住在這裡,她會給我收拾房間。一個叫Lily的女人給我打電話讓我回霧城,駕照上我的籍貫也是霧城。我醒來的時候手裡拿著畫具在米開朗基羅廣場上畫畫,畫了一半。】


  寫到這裡我停下了,翻找著書桌抽屜里有沒有別的什麼東西。


  打開抽屜,裡面倒是很整齊,一部相冊,一個ipod,一個筆記本,一個身份證。


  我先拿起身份證,抄寫上面的內容。


  【神尼尼,女,漢族,1992年6月22日出生,霧城市中心區XX街道XX小區11-1號。身份證號是50010319920622xxxx.】


  這是一張東八區身份證,我國籍是陶瓷國。


  放下身份證,我發開ipod,裡面只有一首歌,我一邊放著歌一邊看那個筆記本。


  筆記本里是日記,最早的是從2004年開始的。


  「2004年12月2日,雨。


  可能只是個玩笑也說不定,他們說爸爸死了,但是他怎麼會死呢?加爾肯定是在騙我。」


  【我有個爸爸,2004年的時候死了?加爾是誰?】


  我在A4紙上寫著,接著翻看日記。


  「2005年3月1日,晴。


  姨媽說我是個無情的人,就因為我沒有回國參加爸爸的葬禮。那明明就是個玩笑,他們為什麼要當真呢?當真的話,爸爸就不會活過來了呀。」


  【爸爸確實死了。姨媽是誰?是樓下的中年女人嗎?那時候我就已經不在陶瓷國了嗎?】


  「2005年6月22日,晴。


  今天我們13歲了,加爾收到了好多禮物,我只收到了媽媽和加爾的禮物。爸爸肯定是太忙了,所以才沒有寄禮物給我。」


  【加爾和我一樣大,並且同一天生日,也是加爾告訴我爸爸死了的消息,那肯定就是和我同一個家庭的。她……】,我猶豫了一下,心裡直覺告訴我,這個加爾是個女的。我繼續寫:【她很有可能是我的同胞姐妹。】


  「2005年6月23日,陰。


  13歲的第一天真是糟透了,姨媽帶我看了一部恐怖片,嚇得我一整個下午都不敢去廁所。好像告訴大聖,但是又怕他笑話我。」


  【大聖是誰?】


  「2005年7月29日,晴。


  加爾問我高中之前想去哪兒旅行,可我就想回家,我很想念她,和很想念媽媽,還有爸爸。」


  【加爾肯定是我的同胞姐妹。】


  「2005年10月19日,雨。


  老師總是不喜歡我上課自己畫畫寫寫,今天他想為難我,讓我上課堂前面去結題,但是那麼簡單,我一下就解答了。加爾給我寄過來很多國內的學習資料,我都很認真的做完了,原來國內的教育要超前很多,真希望看一看國內的同學他們上課時的樣子,一定很熱鬧,大家一起討論,一起做實驗。真想快點回國。」


  【我學習很好。】我寫到。臉上不由自主的揚起笑容。


  「2006年2月14日,雨。


  我收到了兩張卡片。」


  這一篇之後有將近一半的本子都寫滿了數字,我看了看,並沒有發現什麼規律,不知道當時我為什麼會寫下這些數字。在本子後半部分,又有文字了。


  「2008年3月18日,雨。


  上月做的測試居然通過了!今天接到電話通知我被錄取了!超贊!我告訴加爾,她和媽媽都替我高興。下學期我就是大學生了!16歲我就可以讀大學了!簡直是太棒了!爸爸說,只要我念完大學,就可以回國了,我的夢想終於快實現了!」


  【我很厲害的在08年被大學錄取了,看樣子我是個天才。】


  「2008年11月7日,晴。


  覺得自己壓力好大,學習有些吃力,但還是能應付過來,加油!」


  看到這裡,我有些心疼日記中的小女孩,她只不過是想回家。為什麼不讓她呆在家人身邊,你看她為了回家一直在努力。


  「2009年2月14日,陰。


  Louis吻了我。我想我被他迷住了,完美的2月14日。」


  【09年我和一個叫Louis的戀愛了?】我的心有一些觸動,愛情總是讓人變得柔軟。


  桌上的ipod放著音樂,女人唱著:

  「Das-gibt's-nu-einmal,das-kommt-nicht-wieder,das-ist-vielleicht-nur-Tr?umerei!Das-kann-das-Leben-nur-einmal-geben-vielleicht-ist's-morgen-schon-vorbei!Das-kann-das-Leben-nur-einmal-geben-denn-jeder-Frühling-hat-nur-einen-Mai.Jedes-P?rchen-glaubt-das-M?rchen.Liebe-hat-ewig-Bestand!」


  「2009年7月23日,晴。


  整個假期都和Louis呆在一起,他答應等我們畢業之後和我去霧城。」


  「2009年10月2日,陰。


  Louis回國了,他說他會回來,我想我會非常想念他的。」


  【09年10月2日,和男朋友Louis開始異地戀。】


  這之後就再也沒有日記了。那麼後來呢?後來這個Louis回來了嗎?


  我關上筆記本,腦袋裡出現了另外一個名字:James

  James又是誰?為什麼我在看完日記之後會想到這個名字?

  我又拿著那本相冊我躺到床上翻看。


  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全部是風景照,只有最後一頁的一張照片上有四個人,是我和另外三個人在一棵聖誕樹下的合照,我站在最左邊,我右邊那個男的用手摟著我的肩,我們都側頭親吻著,我猜想這應該就是Louis了,他比我高那麼多!另外兩人手裡拿著酒杯對著鏡頭大笑。


  放下相冊,我望著天花板,右手不自覺地放到胸口的地方,這裡本來應該有什麼?

  收集到了不少信息,唯一不知道的,是我為什麼會不記得發生過的事情?

  忽然,一隻巨大的爪子朝我拍過來的畫面浮現在我腦海里。我確信那是一隻狗的爪子!

  「哈士奇?」不知道為什麼,我確信是一隻哈士奇打了我。但這是我的腦海里唯一閃現過的東西,我不知道這代表什麼,或許代表我的情況正在好轉。到現在為止,我沒有打算告訴別人我失去記憶這件事情,我不知道這叫多疑還是心寬,但我肯定要去醫院,看看到底腦子出了什麼問題。明天我得去趟醫院.……不,現在就去!


  我在房間里翻出一個包,裝上剛才用過的A4紙,和一支筆,拿著身份證,手機,ipod就下樓了。出門的時候,客廳里的那個中年女人叮囑我不要在外面喝酒。


  開車來到最近的醫院,跟醫生講完情況后被帶去做了一系列檢查,結果出來說我可能只是心因性失憶,從我的體征來看沒有別的問題,應該是暫時性的。然後給我開了一堆抗抑鬱藥物。


  我半信半疑的離開醫院,產生一個念頭,有一個人我可以告訴他我現在發生的情況,但我想不起來這人是誰,也不知道這人在哪兒。


  回家后我嘗試著用身份證的數字去解開電腦密碼,果然解開了,完全沒有什麼秘密可言嘛。找回郵箱密碼,裡面來往信件都大部分都是跟加爾互回,我花了兩個多小時看完這些郵件,時間已經是第二天的凌晨2點了。郵件大都是一些互相關心的話,加爾並沒有在郵件中過多提到她自己的事情,反而是我這邊就像是在彙報行程一樣,就連每天吃了些什麼都會說。


  這個加爾肯定是我親密無間的人。但我能告訴她我沒有記憶這件事情嗎?從我醒過來到現在,雖然沒有發生任何特別的事情,可我始終覺得自己的狀況千萬不能告訴任何人,不然就會有麻煩發生。我不知道這些想法從哪兒來的,日記里的我是一個單純的女孩,一心為能夠早日回家而努力著,那麼現在呢?現在已經畢業一年的我為什麼還在義大利?


  對了,還有那個電話里的Lily讓我儘快回國,這不正是我多年以來迫切希望的嗎。我趕緊打開網頁定機票,忽然意識到一個很重要的事情——錢,剛才去醫院的錢還是在車上找出來的一些,但是除此之外我身無分文。


  我特么沒錢啊!或者說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足夠的錢支付機票,可從那紅色FF的尿性來看,我應該還是付得起。


  那麼我的錢在哪兒放著的呢?銀行!那麼銀行卡又在哪兒呢?

  我轉身在整個房間里翻找起來,床櫃抽屜,背包,衣櫃.……結果我沒找到任何一樣和貨幣有關的東西!

  天哪!我窮得連一塊維特魯威人都沒有!衣櫃里的衣服不多,書架上的書可能是衣服數量的四五倍,而且整個房間里,所有的背包里,沒有一個看起來像錢包一樣的東西!我是個連錢包都沒有的人!回想起來,我醒來的時候坐在廣場拿著畫筆,在腳邊的地上確實放著一個裝著零錢的小桶……難道說,我把自己唯一的飯錢留在廣場上了嗎?!天哪!那紅色的FF是哪兒來的?我能賣掉嗎?感覺自己飯都吃不起了,開車有什麼用!


  就在我扯下一堆衣服暴跳如雷的時候,我發現衣櫃後面有一塊兩米高的方正木板,這木板很隱蔽,但在靠近底部的地方有一根白線從木板的縫隙里伸出來,末尾還纏著一個鑰匙扣。


  難道是什麼衣服的掛飾被掛掉了?我這樣想著,彎腰去撿那繩子,沒想到白線被我一扯,那整塊木板就從下面翻起來。


  密櫃?


  我湊到跟前將頭伸到木板打開的空間裡面,這裡面黑漆嘛唔的什麼都看不清楚,我拿來手機照亮,發現這木板後面竟是一度牆,就在我這個房間的牆後面。等於說這個木板背後是去往另一個房間的通道!


  那邊的牆上有一扇木門,看起來很古來,或者說是因為長期不見光,又加上環境潮濕導致木門破舊。我想起了鑰匙串上的那把古老的鑰匙,趕緊退回身子去找來鑰匙,試試能不能打開這扇神秘的門。


  鑰匙很配合的進入鎖眼並且轉動,我聽到「啪」的一聲后,門打開了。


  門打開的一瞬間,門背後的地方也亮起了燈。


  我完全嚇傻了。


  這門後面是一個比外面房間大一倍的房間,天花板上掛著水晶燈,房間四四方方,在正對門的方向,擺了一張大大的書桌,書桌上放著幾本書,書桌左邊是一面褐色背景的刀架展示牆,刀架上放著許多武士刀,從上到下密密麻麻,中間隔開一大段距離單獨擺放著一把黑紅相間刀柄的武士刀。


  這把肯定很名貴,不然就是以非凡。我想著,轉身看向書桌的右邊,右邊是一排書櫃,跟外面房間里的書櫃比起來,這裡面的書櫃更大,書架上密密麻麻放著都快掉皮的厚厚的硬殼書。接著是書桌的背後,也就是正對木門的那面牆上,掛著一幅很大的油畫,並不是什麼珍藏品,而是一張巨大的油畫版世界地圖!

  這都什麼愛好!?


  我被這間房裡的大件驚呆了。我有打開這門的鑰匙,而這門又在我衣櫃里,難道這房間是我的?!

  我傻呆的站在門口良久,終於邁步走進去了,再轉身,才看到門是在背後那堵牆的中中間間開的,門的兩邊牆上都掛滿了照片,我走過去從左往右的看了一遍,全是各處風景,有雪山的,有草原的,有河流的,有森林的,這些照片里都沒有人。難道這些地方都是我去過的地方嗎?

  不理那些,我徑直走到書桌跟前發開抽屜,抽屜裡面放著一部手機和面值500的十萬歐羅。


  「老天!我是不是闖進誰家的保險柜了?」我驚訝得自言自語。


  管他呢,我有鑰匙,這就是我的。我搖搖頭不想那麼多,伸手將手機和錢全部拿出抽屜。這時候,那部手機亮了,有人給著手機發了簡訊。


  我拿過手機打開看,這手機有指紋解鎖,我換了左右兩隻大拇指的指紋來嘗試解鎖,終於通過了。果然,這就是我的!

  進入手機桌面,我翻出剛才收到的那條簡訊。發過來的號碼被隱藏了,而簡訊內容讓我腦袋瞬間爆炸。


  「Hello-Garry.You-don't-know-me,but-I-know-you.I-want-to-play-a-game.」


  我嚇得丟掉手機,呼吸急促,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顎,確保那兒什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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