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牢籠
牛陽作為天漾城的更夫，已經在自己的崗位上堅守了十一年，如今算是子孫滿堂了。
他打更這麼多年，晚上該見的不該見的也隱隱有種感覺，特別在這個武林人士能夠以武犯禁的時代。只是，無論武林人士多麼猖狂，來到天漾城這樣的朝廷重視的繁華之城還是會有所收斂的。而在這個晚上，他卻看見了城外不遠處因爆炸而捲起的火浪。
這個夜晚與平常並沒有什麼不同，月明星稀，淡煙籠月，清風微撫。城中大多數人家已經歇息，除了個別充滿胭脂水粉氣味的地方還亮如白晝以外。他是一個老實人，打更之類也對那種地方敬而遠之。
夜晚的城是安靜的，一小點聲響都聽得到。他正摸著鑼的邊緣，想著自己的孫兒，卻聽見遠處傳來一聲悶響，好像隔得很遠，傳到耳朵里有種被什麼虛無縹緲的東西包裹起來一樣，鈍鈍的。他下意識的抬頭向傳來聲音的地方看去，就看見一道火舌飛速竄天而上，一路劃過不斷消散卻也留下一道長長的灰色尾巴；下面就像鬧市一樣，火紅的光芒照亮了半邊天。
牛陽目瞪口呆。
他第一反應是哪個富人的糧倉被燒了最近太熱了嘛，第二反應是江湖人在搞事情，畢竟那個方向沒有糧倉……
果然，第二天一早一則消息瞬間傳遍整座城：
昨天晚上，有江湖人在搞事情！窩藏魔道魔頭，挑釁城主威名！然後被城主炸了！
最後一句一出，城裡人都說好。
然而，這些東西年江一行人是不知道的。
當這則消息傳遍全城的時候，年江正蹲在天漾城的牢里拔草。
在昨晚那種環境下他們根本就反抗不了，無論是還沒能從爆炸與驚訝中緩過來的神經，還是雙方武力值與人質的差異，使得他們在爆炸后第一時間就被四五個衝過來的人抓住了，接著就被綁起來帶回城，押進了大牢。
整座大牢都是建在地下的，一共有兩層，他們被關在第二層。牢里遍布著一個又一個的籠子，每個犯人都是被鎖在四四方方被鐵欄杆封起的房間里，但這說是房間，卻會讓人聯想到關野獸的籠子。
他們三個沒有關在一起，他在靠門這邊的籠子里，白季柯被關在斜對面，楊徹被關在更裡面一些的位置。期間有衙差不斷在過道里巡邏，他們之間的交流很困難，因為如果想溝通就要大聲說話，而只要聲音一大，旁邊的衙差就會包抄上來，雖然不打人，但恐嚇還是必須的。
牢里條件不是很好，有些地方還長草，空氣中一股子泥土的味道。
年江看似隨意的夾住一根野草，卻能在拔起它的時候一口氣連根也抽得出來。這是他這麼多年來跟著毒醫學到的一點小手段，畢竟採摘藥材的講究非常之多，將藥材身處的環境摸清楚——空氣是否濕潤，泥土捏起來的感覺，等等。
路過的來來往往的衙差每次都會看他幾眼，畢竟這傢伙蹲大牢還被城主特地吩咐過，卻一臉淡然，拔個野草也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心裡不得嘀咕幾句。
「吃飯！」衙差一臉不耐的將一個破碗扔進來，裡面的白粥撒出來不少。年江抬眼看過去，眼裡只留下衙差的腳跟以及砸在欄杆上的衣角。
衙差餘光見年江盯著白粥，也就不去管他，提著粥桶朝裡面走去。
年江拍拍手坐直，拿過白粥便靠在了一旁的牆上。腿曲起不斷的晃悠，碗里的白粥本來就稀得和水一樣，被他握在手裡再晃晃也撒得差不多了。
要說他進大牢心裡的感覺，雖然一開始有那麼一瞬間心裡慌了一瞬，但是這還在意料與情理之中。
這天漾城的城主既然會做尾隨這樣的事，對機關師以及傀儡的重視態度，都說明他暫時不會對年江他們動手。
他相信，既然是那個才華橫溢的人最得意的作品，而且經過毒醫的潤筆，不會這麼輕易的就被炸傷或者抓到。
那麼，接下來就是怎麼逃出去的問題了。
他們三個是一起的，光是對這裡的了解，他就一片空白，要逃走最起碼也要摸清楚格局；再者，光靠他一人的力量，可以逃出去嗎？
可以，答案當然是可以。
先不說他身上還帶著葯，就說他身為半毒人，找個機會往油燈里加點自己的血，當燭火燃燒到之時，就是毒氣擴散之日。
所謂香薰之燈，便是在燈油中加上些許香料，煙霧繚繞香氣自溢；這毒也是如此，毒人本就全身是毒，其血液完全可以當做毒藥來使。
把血加到燈里，年江當然可以做到。用內勁割破手指，彈指一揮，血液自然就進去了。但年江不想這麼做，這樣做代價太大，空氣的流動雖然看不見，但也是確確實實存在的。若是一不小心掌握錯了用量，完全可以毒死聞見這空氣的人。
年江眼眸微閃。有個麻煩的事情，就是他無法掌握自己血液中毒素的利用。
還有，若只是為了聯絡就毒暈一層的人，白季柯楊徹他們三個都在這一層，用了葯也會迷暈他們。年江還沒來得及解毒就進來了，這種方法完全是痴人說夢。再說他身上藏的藥物，麻醉殺人一類一應俱全，就是沒有解藥。
武功的話更是算了，他自認武功不如城主以及那兩個身形詭秘的人，這樣貿然暴力突破也是傻的表現。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他無法掌握血液的利用，無法解開自己身上的毒。
這個認知讓他煩悶異常，甚至感覺一股子熱氣一直從胸腔之中蔓延到頭頂，血液都在沸騰。
有了！年江的手頓住，破碗掉下來蓋在地上，蔓延開來的稀粥完全打濕了他的一片衣服，然而他已經無心去計較。
他的武功皆為毒醫所授，毒醫一生痴迷醫學，對武功的研習更多是為了去險境採得藥材，或者殺人奪葯，故而偏向於對周身環境的勘察能力與身形的明捷快速，以及出招的穩准狠，雖然並不是很強，但是能將周圍一切化為自己的利刃，重重夾擊，照樣可以殺死高手。
這種完全可以說是下流的手段，卻是年江這幾年自學成才的，毒醫對待實驗體可不會有多麼溫柔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