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癔症
「你家小姐?」開門的白季柯猝不及防,一個老嫗猛地一跪一拜,給他嚇了一跳,他定了定神,問道。身後的三人聽見聲音,也都好奇的圍了過來。
「求求求你們,我家小姐……」那老嫗渾身一震,抬起頭來,著實讓幾人驚了一下。她滿臉都是深深的皺紋,淚水早已沾濕了整張臉,耷拉著眼皮的眼睛里滿是絕望與期待,其中射出來的光是多麼的讓人心生振動。
幾人見狀都有些於心不忍,白季柯手指動了動想要將她扶起來。
「老人家……」話音未落,動作一頓。原來是楊徹在後面扯了扯他,他有些不滿的望回去,卻見楊徹、年江、錢憲同時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嘴裡發出一聲氣音,他定了定神,才聽見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可即便如此,即便如此——
「老人家,你有什麼事慢慢說。」白季柯堅定地矮下身扶住了老嫗搖搖欲墜的身子,滿臉關切。
「啊……謝謝、謝謝公子,求公子救救……」老人被扶起來,那一瞬間眼裡一片空白,然後以急速蔓延上來的就是希望,渾濁的眼睛猛地一下變得清明了起來嗎,滿是焦急和期望的看著白季柯。然而,她話還沒說完卻被一個更大的聲音蓋了過去。
「大膽!竟敢在此叨擾貴客!」
一聲暴喝自院門口響起,幾人看過去,是一個沒見過的中年男人,滿面威嚴,身邊齊齊的站著幾個舉著火把和棍棒的家丁。
一群人,虎視眈眈的注視著這邊。
在臨江山莊西邊的一個小院落里,屋中燈火通明,將一個女子刺繡的身影投於窗戶上,細細風聲帶動著從屋頂上垂下的枝條擺動著,院中花朵也綻放著,傳出縷縷幽香。
而就在這寧靜安寧的飄香之中,一個慌慌張張的女子滿臉驚慌和內疚的急匆匆的跑來,裙角帶起幾多花瓣和幽香。
「小姐!不好了。」女子的眼裡含滿淚水,額頭上滲出的汗珠黏住幾縷頭髮,她焦急的喊道。
「嗯?」坐在床邊刺繡的女子一頓,手裡的活兒停下,側身一看,不禁疑惑的發出一聲鼻音。這一側,也露出;了她手裡未完成的作品:
那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紫丁香,紫丁香的線條舒展而到尖處有些合攏,周身葉片環繞,儼然就是一副含羞帶怯的模樣,也正如女子的心事一般。
她,便是這江家的大小姐,江遲衣了。
「小姐還請責罰奴婢!奴婢沒有看住宋姥姥……姥姥跑了出去,也不曉得去了哪裡!」那女子咬了咬唇,撲通一下就跪了下來,眼底滿是後悔了和內疚,還有驚慌。
「什麼?」江遲衣明顯一震,手裡的細針沒捏住一下子就掉了下來,落在地上。不過她的震驚也就持續了一會兒,她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四處亂移的眼神強行鎮定下來,看著丫鬟慌張內疚的模樣,她先是出言安撫了幾句,然後就開始思考,邊思考邊喃喃道:「如今這莊子里能幫我們的人也太少了……他們也是人微言輕……對了,不是說來了幾位客人么,會不會去那裡了?斐顏,我們走!」
她果斷的站了起來,放下綉帕提起裙擺就跑了出去。
還跪在那裡的丫鬟愣了一下,胡亂抬起手臂擦了擦臉也站起來跟著她跑出去了,只是眼底多了幾分諷刺,在江遲衣轉頭看她確認她是否跟上時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與此同時,年江他們住的客房前面的小院里,正在上演著一出不大不小的戲。
「小人乃是此處山莊的大管事江通,今夜多有打擾,還望客人們諒解幾分。這婆子年紀大了,神志不清,得了癔症,此下打擾了各位,實在是小人的失職。」那中年男人,也就是大管事江通滿臉抱歉的沖幾人拱了拱手,走了過來。之前他滿身的銳利似乎是錯覺,現在的他滿身恭謙,止不住的悔意與抱歉之意明晃晃的露出來,語氣懇切,態度真誠。
幾人面面相覷。
見幾人一時無話就輕輕的擺了擺手,後面幾個家丁走了上來似乎是要把這老嫗拉開拖出去。
老婦一見,攥著白季柯衣袖的手又緊了幾分,白季柯甚至聽見自己衣服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老婦人頓時哭嚎了起來直往他身上撞,聲音凄厲刺耳。
「我沒有瘋沒有……救救小姐救救救救……」老婦人哭喊著,聲音尖而細。
白季柯被魔音灌耳整個人的臉色都不大好,江通見狀眼裡的愧疚和后怕更甚,連忙打了個手勢讓幾個下人儘快解決。
「慢著!」錢憲卻是忍不住了,上前邁出一步擋在老婦人面前,一雙眼睛里滿是懷疑和同情,堅定的擋在幾個家丁面前。
白季柯緩過來,趕緊安撫起老婦人,順便對錢憲露出一個感激的眼神。
年江見狀也趕緊走了過來,別人不知道的是,他走過來時背著手打了幾下手指,身後的阿蓉摸摸的退了回去。他快步走到老婦人旁邊,開始給她診脈。
「客人,您這是……」江通有些疑惑的看過來,卻不顯得失禮,一舉一動恰到好處。
這時楊徹卻是搖著扇子走上前,道:「我見這老人似乎是有什麼要說,不如就讓她說個明白吧。」
「這太失禮了叨擾了客人……」江通還想再說什麼,被錢憲打斷道:
「還管什麼是不是失禮,你放心吧,我家少爺可是精通醫術!就勉為其難給你們看看好了,這癔症可不是兒戲啊!」錢憲還記得他們扮演的身份,有些橫的說,眼睛一瞪到是讓江通瑟縮了一下。
「實在是麻煩公子了……」江通退了幾步,示意那幾個家丁也退下來,然後感激和羞愧的看著年江。
老婦人一直在哭叫,只不過說的話翻來複起就那兩句。
幾人聽得都皺起眉,從楊徹的角度只能看見年江的側臉,屋內暖黃的燈光照射出來,他清楚的看見年江皺起的眉,思量一二后漫步而出,直視江通的眼睛,問道:「若是癔症,那這婦人來此究竟為何?這兩句話是什麼意思?」
「是這樣的,說來也是慚愧,」江通滿臉唏噓,到是沒有推辭扭捏的講了起來,「這老婦人也算是我庄的老人了,姓宋,是大小姐的乳娘,以前也伺候過夫人。只是年歲大了,神智也不清起來,莊主見她孤苦無依,一直將她安置在庄中。」
他頓了頓,繼續感嘆的說:「大小姐幼年喪母,她也一直將大小姐視如己出,就算是瘋了也心心念念著大小姐,這不,聽說了大小姐要出嫁,就變成這樣了,小人也很是欽佩這主僕二人情深,只是……」
說罷,他頗有為難的看著老嫗。
這是年江也得出結論了,他站起來點了點頭,見楊徹看過來便肯定道:「脈象混亂,倒真是癔症。」
既然年江都肯定了,江通這話幾人也就信了個七八。楊徹深覺還是不要插手人家的家事,便示意白季柯鬆手。
白季柯有些遲疑的低頭看著老人,面色現出掙扎之意。
不過在家丁過來扶住老人之時他也未多加阻攔。
正在這時,兩道人影終於趕到這座小院前。帶頭的白衣女子只看見幾個五大三粗的家丁走過去拉扯住將自己一手養大的老人,心裡便是一急,趕忙跑上前去,嘴裡猶豫的動了動,終是喊出那句「等等!」
「大小姐?」江通驚訝的看過來,叫出了女子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