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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顏之卿看著他認真的模樣,忍俊不禁:“這麽想當君子?”


  七塵苦著臉道:“非飲酒,不君子。”


  顏之卿這下了然了,她不過隨口說了句,就能令這雅致方正、名冠天下的貫承溪如此?

  未免太好笑了!


  “之之。”貫承溪纖細的手指捏住她的衣袖,緩緩道,“我有銀子。”


  七塵嘴角抽了抽,連忙拉住貫承溪:“世子,您累了,需要休息,我帶您回府!”


  貫承溪慢慢轉身,手指依舊攥著她的衣袖,眉眼清冷地對七塵道:“囉嗦。”


  被嫌棄了可還行?

  “之之,你隨我來。”貫承溪一字一句認真道。


  顏之卿被他拉著,眉間透露出一股燥意:“貫承溪,你給爺鬆手。”


  七塵自然不允許別人對自家世子這麽無禮,正欲上前,卻被扶言祭出的劍鎮住。


  行,您有劍,您是祖宗!


  ……


  夜色被路邊的燈籠點亮。


  來來往往的人緩緩穿梭,熱鬧聲非凡。


  貫承溪慢吞吞地將幾枚銅錢遞給小販,從木樁子上拔下來兩串糖葫蘆。


  “喏。”


  顏之卿倒也沒跟他客套,接過來便咬了口,酸酸甜甜的,“還挺好吃!”


  貫承溪除了動作比尋常慢了半拍,臉頰微紅外,其餘看起來還算正常!他扯了扯嘴角,像獻寶般將手中的另一串也遞給她:“還有這個。”


  顏之卿揚了揚眉:“你不吃?”


  貫承溪乖巧地點點頭。


  “哈哈~”顏之卿竟覺得麵前的男子竟有些可愛!

  她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頭:“你這麽乖,爺都有點兒不好意思了。”


  貫承溪躲了躲:“之之,別鬧。”


  “各位公子姑娘,走過路過的瞧一瞧,看一看啦!”人群中一聲高呼,隻見一個中年男子手裏拿著一盞燈籠,站在一木車的燈籠前,將人群漸漸吸引過來。


  顏之卿側首,看向熱熱鬧鬧的圈子:“去看看?”


  貫承溪字字吐出:“依你。”


  她有些好笑,麵前的男人到底醉沒醉?


  “兩位公子,看二位的衣著打扮,想來造詣不低,不如就猜猜燈謎?猜中了不要銀錢,圖個樂嗬唄!”中年男子試探問道。


  “好,你且拿來。”顏之卿借著光瞥了貫承溪一眼,淡淡的眸子噙了笑意。


  世人皆傳貫承溪如何才智滿腹、雅致卓華,傳得神乎其神。她本不以為意。


  不過,這麽無趣的夜,總要……找點樂子,才不會辜負了這大好月夜,不是?


  中年男子遞來一盞四方燈籠,通體描繪著素淡的水墨畫,山河壯觀、落日縹緲,河麵上漂泊幾隻小船,頗有些寂寥。


  這盞燈籠並未被點燃,中年男子從底部取出一張小紙條,看了看,笑道:“野渡無人舟自橫,打一字。”


  周圍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將他們圍在中間,跟著湊熱鬧。


  有學子在底下竊竊私語,為不識字的百姓悄悄解釋。


  謎麵是出自唐代詩人韋應物的七言絕句《滁州西澗》:獨憐幽草澗邊生,上有黃鸝深樹鳴。春潮帶雨晚來急,野渡無人舟自橫。


  謎麵“野渡無人舟自橫”的意思是,荒野邊的渡口人煙稀少,隻有幾隻小船放泊在水麵上。


  既然猜字,無非是從謎麵上拆字、重組。


  百姓們聽也聽不懂,倒是頻頻瞧著那兩位俊俏的公子,怎麽看都看不夠。


  有學子躍躍欲試:“渟。”


  取停泊之意。


  中年男子搖了搖頭:“非也。是有點意思,不過還差點兒。”


  又有人道:“泊。”


  中年男子又搖了搖頭。


  有些人開始沉不住氣,有些懷疑這中年男子是不是故意誑錢的。畢竟之前那個不是便罷了,這個“泊”很貼合謎麵,無人渡,方才停泊嘛。


  “激。”貫承溪認真道。


  中年男子眼眸一亮:“妙哉!”


  顏之卿悄悄湊近他,輕笑道:“醉酒也醉不暈你的才智,果然讓人刮目。”


  貫承溪也跟著笑了笑,卻沒做聲。


  先前猜錯的兩個學子怔愣,下一瞬也跟著大呼“妙哉”,人群中亦有其他學子,卻沒立即悟出來,同尋常百姓一樣,望向那個翩翩公子。


  微亮的光映著男子的麵龐,雖看不真切,華貴的氣質卻別具一格,在人群中傲然出塵。


  中年男子見這位俊俏的公子一直盯著另外一位公子,沒有絲毫要解釋的意思,他連忙安撫起微微浮躁的百姓。


  “‘激’可取兩個字,‘放’和‘泊’,應了詩句之意,寥寥的小舟放泊於河麵,可行可停。


  較‘渟’多了些隨時行進的意味,同樣‘泊’也一樣。”中年男子笑著解釋完,又看向二人,“兩位公子,這個燈籠就送給二位了,不瞞二位,這燈籠上的水墨畫是閑畫堂的執事繪的,千金難買!”


  顏之卿捏著燈籠的手指微頓,將燈籠提起來又細細看了看,眸中閃過一絲笑意,“是嘛,那爺回去好好掛起來。”


  中年男子多看了燈籠兩眼,眼神微微猶豫。


  “怎麽了?”顏之卿好笑道,“賣家可是要反悔了?”


  “不,隻是……沒想到。”中年男子微哂,“這句詩不說難猜,卻也是在我手上呆了一月有餘。


  老實說,這燈籠因是閑畫堂執事繪的圖,因而賣價過高,百姓買不起,達官貴人又不相信。”


  “所以,你用這種方式來賺取錢財?”


  中年男子點頭。


  顏之卿餘光隨意一瞥,看到貫承溪腰間還係著一個荷包,鼓鼓的,輕輕抬手,用力一扯,沉甸甸的碎銀落入手中。


  她沒多說,直接丟給中年男子,拉著貫承溪,頭也不回地離開。


  中年男子先是一愣,爾後朝著他們的背影鞠躬行禮,大聲道了句感謝。


  顏之卿拉著貫承溪走了很遠才停了下來。


  “為什麽把銀子給他?”


  “哎呀,爺回去就還你銀子!”顏之卿隨意擺了擺手。


  “燈籠上的畫不是閑畫堂的。”貫承溪似乎醉的厲害了,晃了晃頭。


  顏之卿心念微動:“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貫承溪似乎終於堅持不住,扶著她的肩,緩緩道,“之之是好人。”


  說著,便倒在顏之卿的肩膀上,一動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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