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顏之歸,你笑什麽?
貫承溪年少成名,不僅作得好詩,也能寫得一手好字,在京城貴族名門的圈子裏,名才姣姣。
就連皇帝都稱其頗有雲墨之的風骨。
雲墨之,那可是當今一代書法大宗師,傳聞其人落拓不羈、任性至極,偏偏在書法上有著極高的造詣,多少世家子弟踏平山坡,也未能拜入其門下,更遑論請他出山了!
因而,貫承溪的字,便愈發的珍貴。
紀夫子收回神思,毫不猶豫地立在貫承溪身側,略顯混濁的眼眸迸發出星星點點的光彩,視線一瞬也不肯移開他的手。
一炷香後。
李衝將毛筆丟在案桌上,揉了揉吃痛的手腕,皺了下眉。
賈光鼎聽到這邊的動靜,立馬湊上前,探了探頭,眼神掃過宣紙上的字跡,語氣驚訝:“李兄,你的這幅字寫得真是妙哉、妙哉!”
聽到此話,李衝的眉宇鬆散了下,眼睛裏流露出受用的情緒,嘴角挑了挑,卻沒開口,等他繼續說。
賈光鼎見狀,十分配合地將李衝的宣紙拿起來,端詳道:“此字筆走龍蛇、十分大氣,就連這勾拐處也盡顯風骨,嘖嘖嘖,好字!好字!”
石循聞言也湊過來,隻看了一眼,便道:“果真如此!不是我說,就李兄這字,給某位異國人當名帖也不為過!”
話落,他還往後頭角落看了眼,勾唇譏笑。
石康立在紀夫子身側,跟著欣賞貫承溪的字跡,聞言,皺眉看了石循一眼,眺了眺李衝的字跡,接著目光平靜地收回。
這個石循,淨添亂。
貫承溪名譽廣傳,因而除了與李衝交好的公子哥們,其餘的人都湊在貫承溪案桌前,一睹其落筆風姿。
唯獨坐在後方角落的顏之卿例外。
貫庭霄看了看稀稀落落圍著李衝的人,又看了看那處角落,臉色一沉,幾個大步踏過,站在顏之卿跟前:“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思睡覺?我堂兄為的誰,你別裝不知道,還欲獨善其身!”
“嗬~”顏之卿極輕地笑了下,沒理會,換了個手肘,支撐著腦袋,繼續閉眼入睡。
又是這種態度!
貫庭霄眉頭一皺,想也沒想地一把伸出手欲攫住她的手腕。
然而更快的是顏之卿,她一個利索閃躲,讓貫庭霄撲了個空。
貫庭霄手掌帶起的風,吹起了顏之卿垂在額頭的兩縷頭發。
顏之卿緩緩睜眼,一雙清麗的眸子夾雜著淡淡地煩躁:“夠了沒?”
“自然沒夠!”貫庭霄盯著麵前這張白淨的小臉,隻想狠狠地揍下去,看他還敢不敢露出這種不屑一顧的表情!
“貫承溪都沒發話,你……”顏之卿搖了搖頭,“多管閑事!”
“顏、之、歸!”貫庭霄咬牙切齒。
這一番動靜不小,貫承溪轉過身來,眼眸裏含著涼薄:“庭霄!”
貫庭霄哼了聲,徑直走到貫承溪的身側:“讓一讓、讓一讓,你們擠到我堂兄的字跡,能賠的起嗎?”
眾公子哥兒自覺地退了兩步。
貫承溪正了正神色,瞥了他一眼:“越發沒個正形了!”
“看字、看字總可以吧?!”貫庭霄不敢直視貫承溪,伸手欲拿起桌上的宣紙,手卻忽地被人一把打開。
“拿開你的手!”紀夫子沉聲道,臉色十分認真,眼睛卻始終盯著這一副字。
這態度,似乎是見到了極世珍寶。
另一側的李衝臉色十分難看。
他們二人同時落筆,紀夫子卻一眼也沒有往他這兒瞥過,仿佛當他不存在一般。
“我兄長的字,都被陛下譽為有雲氏風骨,因而寫得極佳是自然而然。”貫聞牧忽地出聲,頓了頓又道,“不過,李公子獨愛騎射武藝,字跡寫成這般,已然不易。
平日裏學生們時常被紀夫子教導,要勤學有所得,不必勉強與他人相較高下耳,學生以為,李公子做到了。”
好一個“自然而然”!說得甚是輕巧!
貫庭霄豎眉:“我堂兄的字跡如何,什麽時候輪到你評頭論足了?怕不是麵壁久了,腦子也不好使了吧?!”
貫聞牧緊了緊垂在身側的雙拳,麵上依舊不動聲色,似示弱般地退了兩步,聲音平穩:“承溪世子是你堂兄,亦是我兄長,我又怎敢……評論……”
“好了!”紀夫子一揚手,“李衝,將你的書法拿來,讓老夫看看。”
李衝看了貫聞牧一眼,上前行了幾步,將宣紙遞給紀夫子。
紀夫子接過,出於平常心,還是掃了一眼,淡淡道:“確有長進。”
眾學子聽到紀夫子肯定的評語,好奇地湊上前。
李衝所寫的正是《綠衣》,筆墨均勻,字骨尚佳。
擱在他們一眾學子裏也算中乘。
不過若是在見過貫承溪的書法之前,見到此字,定然覺得他不凡,年少有為,筆風大氣。
然而,見過貫承溪的書法之後,眾學子的眼界有了更高的層次,再見李衝的字跡,隻覺其筆風略有瑕疵,以嫩扮老,秀技以奪目。
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眾學子難掩失望的神色,貫庭霄更是直言不諱:“這寫得什麽玩意兒?如真若紀夫子所言,李公子之前的字跡豈不是不堪入目?”
“你!”李衝頓覺臉麵無光,盯著貫庭霄看了眼,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紀夫子瞥了眼小霸王:“別添亂,回自己的位子去!”
貫庭霄蕩蕩悠悠地回了位子滿不在意地從懷裏取出一本兵器集錦看了起來。
紀夫子未再看李衝的書法一眼,而小心翼翼地捧起貫承溪的書法,歎道:“自古京城多才俊,世子之後再無人啊!”
“不敢。”貫承溪深深施了一禮,語氣誠摯地否認。
“哎,”紀夫子搖頭道,“你這字筆風老練,風骨霸氣,頗有幾分雲墨之的不羈傲氣,若是……”
角落處忽然傳出幾聲笑,聽起來不像是嘲諷,更像是發自內心的笑聲。
眾學子循聲望去。
紀夫子蹙眉:“顏之歸,你笑什麽?”
顏之卿斜挑著眉眼,眸中盡是懶散:“哦,沒笑什麽,就是學生猜想,承溪世子的作風自成一派,貿然將其與人相比,恐怕不是誇耀,而是一種同化了吧?”
石循見不得顏之歸這種“我笑世間”的作態,反駁道:“爾等懂什麽?
雲墨之先生的書法乃當今一絕,能得人稱讚與之相提,已是莫大的榮耀,怎麽會是你這種隻會尋花問柳之人能夠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