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等閑變卻故人心
雪倒飛,風雪滿柳城。
不是落滿,而是倒滿。
飛雪掩蓋了柳城,掩蓋了行人,當然掩蓋了行人的路。
風雪迷途,迷途的行人,幾不能視物,在柳城亂轉。
樂和在風雪敲擊著鐵片,聲音清越蒼穹。
在迷迷濛蒙的風雪中,有隱隱綽綽的人影顯現出來,如一張白紙上一個素描的人影。
樂和有敲打了一下手中的鐵片,對面那人已經叫了出來。
「是樂和嗎?」
樂和仔細聽了聽聲音,道:「你是燕順兄弟。」
「哈哈,正是我。」
分別,再相逢,喜悅之色洋溢在彼此的臉上。
「王英兄弟呢?」
「剛才天地翻覆,我們失散了。」
「我們得小心了,敵人肯定醞釀著什麼計謀。」
燕順道:「那我們趕快去找尋解寶兄弟。」
因為,在這一群人中,戰鬥力超群的也就是雙尾蠍解珍了,所以燕順如此一說,樂和自然點頭應了一聲,繼續敲擊著手中的鐵片,側耳傾聽風雪中的迴響。
風雪依舊靜,但是人…
樂和的身子猛然向前飛撲出去,背後鮮血隨著寒風飛濺。
「你……」
樂和回頭,看著燕順拿著朴刀,站在那裡,朴刀上,鮮血沿著刀鋒向雪地滴落,成了觸目驚心的紅血。
「不要怪我,我……」
樂和不相信,與自己生死與共的兄弟,會在背後捅自己一刀。
「本來,他們要我殺你的,可是,我.……做不到!此刀之後,我們恩義斷絕,你生死靠天!」
燕順說完,轉身走進了風雪中,帶著落寞的背影。
樂和呆坐在雪地上,手中的鐵片不在敲打,任背後的鮮血直流。
刀傷,痛嗎?
痛!
可是比刀傷更痛的是心中的那道傷。
「也好,畢竟今生不比前世,你給我一刀,我們情誼也就一刀兩段!」
風雪在前途,也在歸途,樂和卻不知自己要行向何處!
良久后,猛然想到,燕順可能傷害其他人,趕緊敲打著鐵片,找尋諸人。
風雪中,地滑風寒,鮮血濕了厚襖,從哪破爛的口子上,一點一點滴在雪地上,成了一條指引路的路標。
……
風雪中,如果找不到路怎麼辦?
許多人選擇趕快找到出路,可是有經驗的獵戶知道,風雪中,找路就是迷路,只有等風雪停了,才能找到出路和活路。
解寶是個有經驗的獵戶,所以他選擇了在原地等。
明明有風雪,可是感覺不到風吹聲,天地似乎被裝進了一個透明的玻璃罩中,能看見,卻聽不見。
就在這時,有人影從風雪走來。那人身材極高,也極為的消瘦,如一根棍立在風雪中。
但是,這人走在風雪中的時候,有噼里啪啦的聲音在響,如帶著一竄鞭炮。
「蔣敬兄弟!」
解寶喊了一聲,風雪中的聲音停止了,片刻后,道:「是解家哥哥?」
解寶應了一聲,向蔣敬走去,蔣敬風雪中走了出來。
兩人相見,見對方沒有事情,都鬆了一口氣。
「可碰到其他兄弟?」
蔣敬搖頭,道:「不曾。」
解寶哀嘆了一句,道:「風雪天,不易找路,等風雪停了再說。」
說完,盤膝做在雪地上。
蔣敬走過去,在解寶的旁邊,用腳將積雪掃開,弄出一塊空地來。
解寶心裡覺得好笑,道:「風雪大,沒用的。」
蔣敬呵呵笑了一聲。
解寶看向了風雪遠方,向著其他人如何了,背後卻突然一痛,人向著前面的雪地翻滾而出,隨即身子變成了一隻蠍子。
「你……」
蔣敬一邊搖頭一邊後退,道:「我是被逼的,我也沒有辦法,不死你,我就得死。」
解寶哎呀叫了一聲,道:「你個忘恩負義的東西!」
蠍子的身子瞬間向蔣敬躍去,蔣敬轉身跑進了風雪中,等解寶追過去時,人已經不見蹤影,連那噼里啪啦額珠算聲也沒有了。
解寶立在原地,看著風雪,有些惆悵。
在風雪中,惆悵的不只是解寶。
對於生存能力比較弱的王英來說,遇到這樣突發的情況,不知是膽小還是作為動物的本能,他選擇了原地不動,躲起來。
風雪中,他摸到了一顆松樹,所以他就躲在松樹下,忐忑地想著,如果遇到敵人的襲擊,自己要怎麼辦,前世兄弟成群上,現在也是兄弟抱團,可是,現在自己一個人,又要面對那個一人干翻了他們兄弟十幾人,想想都覺的太恐怖了。
就在王英瞎想的時候,他聽到了風雪中的咳嗽聲,那是壓抑的咳嗽聲,斷斷續續。
王英聽到了聲音,高興地站起來,道:「鄭天壽,我在這兒。」
風雪中的咳嗽聲停了,不一會兒,有一條瘦弱的,隨時能被風雪吹到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王英跳起來,道:「鄭兄弟,你……」
鄭天壽擺手,沒有說話,雪白的臉上泛著猩紅。
王英悻悻地坐下,心道:「這不是一個說話的人。」
人在緊張的時候,有人會選擇吃東西,有人會選擇撕爛手邊的東西,有人會閉眼深呼吸,有的人則會選擇說話,跟身邊的人說話,喋喋不休。
王英屬於後者,但是鄭天壽不是一個好的談話對象。
不好主要是鄭天壽說的話太少,連基本的「嗯」「昂」「是的」「你是對的」都不會說,讓人感覺對著一個會動眼睛、會出氣的木樁說話。
而這次的不好是在王英興趣索然轉頭的時候,鄭天壽給了他一刀。
王英滾出一丈多遠,跳起來道:「你個死病癆,你做什麼啊!」
風雪中,鄭天壽病態的臉山,顯出一絲猙獰來,道:「你就是一隻賴皮貓,裝什麼老虎啊!」
鄭天壽拿著大刀,向負傷的王英敢去,而王英瞬間變成了一隻貓,噌噌幾下跑進了風雪中。
鄭天壽嘆了一口氣,道:「好不容易碰到一個能打過的,結果跑了。」臉上不見任何的病態,轉身走進風雪中,不見了蹤影。
而在風雪中,一個人行走的李立悵然四顧,直到碰到一片柵欄。
柵欄不高,但是等他要跨過去的時候,那柵欄又剛剛好跨不過去。
「嗯……」
疑惑聲未止,卻見柵欄內有人影走來。
「哦,李立兄弟啊?」
李立猶豫了一下,隨即笑道:「是穆小郎啊。」
小遮攔穆春一揮手,那柵欄開了一道口子,李立走了進去。
穆春笑道:「李家兄弟,久見。」
李立笑道:「久見」。
風雪中,兩隻手緊緊握在一起,然後擁抱。
當年揭陽嶺三霸,終於見面,雖時隔千年,音容笑貌已變,但那種感覺沒變,尤其是在風雪迷途的異鄉,能見故鄉人,真有點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兩人擁抱,然後陡然分開。
穆春看著插在腹部的短刀,道:「你不是李立。」
李立此時被穆春推的出了柵欄外,搖頭道:「對不起,今生不比前世,我要活著,我要活著.……」
轉身便跑進了風雪裡,穆春看著腹部的刀,看著鮮血橫流,頹然坐下。
「今生真的不比前世了。」
從見到大哥的那一刻,他就應該明白,他從大哥的話里,感受不到了那一世的關愛。
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那是因為,有人呢要在背後捅你一刀了。
風雪中,被打亂的梁山眾人中,逆反的一幕幕正在演,只是這次成了樂和砍傷了燕順,王矮虎砍傷了鄭天壽,解珍傷了蔣敬、穆春傷了李立。
在短短的幾分鐘之內,梁山人馬損傷過半,而且都傷在自己人手裡。
風雪長街,朱武讓陳達停了下來,而他盤坐在雪地上,閉目沉思,如僧者參禪,道人悟道。
在風雪中有呼喊的聲音傳來。
「朱武兄弟,陳達兄弟……你們在嗎?」
陳達聽到了,高興的回了一聲。
在風雪那頭,有人影穿過風雪走了過來。
「石秀兄弟!」
陳達哈哈地笑了起來,石秀也笑著向陳達走來。
就在二人生死重逢的時候,朱武的眼睛睜開,道:「站住!」
陳達站住,石秀站住。
「朱大哥,怎麼了?」
朱武依舊坐在地上,看著石秀,道:你是如何活下來的,又是如何找到這裡來的?」
石秀看著朱武,看著陳達,道:「你們懷疑我?你們懷疑我?」
陳達有些尷尬,有些不知道如何接話,看看朱武,又看看石秀。
朱武道:「我不懷疑你,但是你記得我們在西縣之後,荒山之前,遭遇的事情嗎?」
石秀點頭道:「當然記得,不斷有人故意將人逼向我們。」
朱武點頭道:「很好…」
陳達因為朱武的肯定,臉上顯出歡悅來,準備迎接石秀。
「那麼,有幾次?」
陳達剛剛走了一步,又停了下來,石秀明顯愣在哪裡,道:「這個我沒有數。」
朱武依舊點頭,道:「也正常,那麼你有沒有想過對方的用意為何?」
石秀沉思了片刻,搖頭。
朱武眼睛睜的更大,緊緊盯著石秀道:「對方就是想要渾水摸魚,在這些人中,可能有有我梁山兄弟,也有可能是對方安排的黑手,可是,我們如柳城這麼長的時間了,對方一直沒有動手,我就猜想,可能錯了,對方不只這麼簡單,而是…」
朱武目光灼灼,對面石秀卻不動聲色,介面道:「而是有人會變形的能力!」
朱武不說話,看著石秀,石秀嘆了一口氣。
陳達往後退了回來,秋月拄著刀,站起來。
「朱武,你果然不簡單,但是不知我********?」
朱武搖頭,道:「是你漏洞太多,石秀者,警人也,怎麼可能沒有數我們遭遇的次數,第二,一個有變形能力的人,總不願說自己的能力,這是人之天性,第三,你在我戳穿的時候,接話接錯了,在我們一路走來的時候,我們商討過這件事!」
石秀笑著搖頭,道:「就算你猜對了,但是對結果沒有任何的幫助,因為…」
「因為,你是來殺我們的。」
石秀點頭,陳達化作猛虎。
秋月提到,寒風颳起她凌亂的頭髮,絕艷之極。
天空上,倒飛的雪停了下來,瀰漫的風雪漸漸清晰。
但是,殺機也開始!
ps:那個笑的陽光燦爛的,賣保險的青年,你們記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