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2：一入侯門深似海

  李雲姿是在那天突然知道這件事的。


  在那天之前，李雲姿的生活是綠色的，前途一片光明。那天是一個夜晚，她準備第二天正式上班，開啟華爾街白領生涯。然而一個電話，卻把她打入地獄，未來變成了一片灰色。


  電話來的很突然，一打開，媽媽泣不成聲，李雲姿莫名其妙，但還是寬慰著她。直到電話轉交到弟弟手上，李雲姿才知道真的出了事，出車禍了。


  當聽到爸爸出了車禍，李雲姿一下就懵了，彷彿天塌了下來。


  後來，旁邊媽媽一直在抽泣，弟弟斷斷續續地說著，李雲姿才知道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爸爸酒駕出車禍了，撞死了一個人，這是最不幸的，但萬幸的是自己沒什麼事，李雲姿長舒一口氣，心裡的石頭放下了。


  撞死了人，即使在怎麼表達歉意也沒用，受害人家屬最需要的不是這個。李雲姿心裡的歉意，很快便被濃濃的憂慮代替。撞死人可是要坐牢的，不僅如此，還要支付相關賠償，這其實是李雲姿感到最為難的。


  作為農民家庭出身，她知道家裡是什麼情況，二三十萬的賠償費用，足以將這個本來就不怎麼富裕的家庭打入深淵。


  聽說受害人家屬那邊情緒激動，一直叫囂著要起訴爸爸，李雲姿一眼就看出他們的目的，無非就是想要更多的賠償款罷了。


  這件事必須去處理，家裡媽媽有沒讀過書不會處理，弟弟正在高三衝刺不能分心，必須要回國了。


  然而，剛剛碩士畢業不久，李雲姿已經拿到華爾街投行的offer，準備開始正式上班，可是卻突然發生了這件事。


  對於李雲姿來說，她在不久前才向投行人事部主管信誓旦旦表示一定會來工作，然而在準備上班的前一天，就突然遇到了這件事，整個計劃全部被打亂。


  李雲姿不能去工作了，但是已經簽署勞務合同，如果不去可是會違約的，違約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作為投行新人，她將被長久加入黑名單。


  也就是說，在華爾街這個不大的圈子裡，她將遭遇信任危機，華爾街任何投行將不會僱用她。不管在哪裡在什麼地方，她的檔案里都記載了這件事，這就是她職業生涯的污點。


  作為從事投資的職業投資人，太需要給人安全的信任感，沒有信任基礎，這對一個職業投資人來說就是毀滅性的。


  在華爾街，她將無生存之地，她的前途將一片暗淡。


  如果投行主管的電話沒有來就好了，如果一開始就準備回國就好了，如果車禍沒有發生就好了，然而生活從來沒有如果。


  事到臨頭，李雲姿必須回去，她不能坐視不管。不管如何糾結，不管如何失落，不管如何怨憤。


  在那一刻，李雲姿對所有人都是怨憤的，包括酒駕的爸爸，包括不識字的媽媽，包括還沒長大的弟弟，更包括情緒激動的受害人家屬。


  於是，一封郵件被發出去，收件人是投行人事部主管，內容當然就是辭職信了。


  之後，李雲姿風風火火地回國，一回來就來到咖啡廳，見到了沈揚這位受害人家屬。


  在激烈的交鋒之後，李雲姿敗退了，她不得不退讓，沒有取得受害人家屬的諒解，法院刑事判決下，作為酒駕肇事司機的爸爸，他的刑期將會以年計延長。


  如果取得諒解，刑期至少會減少三五年，甚至於免除判刑，這是李雲姿最後的希望，也是全家人最後的希望。


  五年之約，這是李雲姿心灰意冷之下籤訂的，在五年內，她將以免費勞動力的形式，沒有任何薪水報酬，全程為受害人家屬沈揚工作，當然僅限於工作上的事物，並且不得違背勞務協議。


  而受害人家屬，將會取消對肇事司機起訴，賠償款會酌情減免，並且允許以分期付款的形式支付，最長年限以五年計。


  這就是諒解協議，也就是和沈揚的五年之約。至於勞務協議，則就比較正規普通了，規定雇傭人和受僱人之間的權利和義務，受僱人每天八小時工作計，周末和節假日正常休假，強制性加班需要支付薪酬。


  李雲姿她也許是絕望了，也許是不想再多糾纏，就這樣簽署了協議。她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五年時間她都會和沈揚捆綁在一起，五年後從零開始。


  其實這個協議其實並沒有公證，也就是說，它的合理性還存在問題，法院會不會承認它有效是未知的。


  但李雲姿並沒有多餘的心思，如果以上海的生活水平來算，月薪以四千計，一年不吃不喝也不過五萬元，五年也不過是二十五萬。然而受害人家屬一方不可能允許分期付款，以這樣的形式來支付賠償。


  也就是說，五年協議李雲姿還是賺了，即使她是哈佛高材生，但毫無用武之地的高材生又有什麼用，百無一用是書生。


  說到底，沈揚還是手下留情了，李雲姿自然知道這一點，所以她才會盡心儘力做好沈揚交代的工作，即使她心懷不滿和怨憤。


  李雲姿早上剛剛完成統計分析工作，這才有時間來看一下爸爸。被拘留在交警隊七天了，等到處理結果一出來，爸爸才能被送到看守所。


  站在交警大隊外面，李雲姿撥通電話，這會兒沈揚應該到公司了。


  「喂？工作我已經完成了，剛剛交給小青，如果你已經到了公司，她應該交給你了。」


  「我已經看完了。」


  聽到裡面沈揚的聲音，李雲姿知道他收到文件，沒有什麼事也就準備掛電話，每次和他說話李雲姿都很不舒服，但是緊接著沈揚又開始說話了。


  「文件我已經看完了，下面你做一份策劃書，未來咖啡廳會改裝成餐飲店，主題就是餐飲店的規劃布局，做什麼產品，提供什麼服務，瞄準的是什麼消費人群，產品價格可以有高有低，但是必須親民，這是全部的要求。」


  李雲姿聽著手機裡面傳來的聲音，她臉色變得極為僵硬，渾身都有一種無力疲憊感。


  「另外給你一點提示，可以參考肯德基和麥當勞，但是必須有中國的特色。你工作完成得這麼快，那就明天交給我好了。」


  沈揚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可是掩飾在平靜背後的，卻是魔鬼一樣的心腸，李雲姿不知道該說什麼。


  剛剛做完一份分析，現在馬上工作又來了，沒有一點休息時間，甚至於和家人見面的時間都不給。喜怒不定，反覆無常，李雲姿都不知道怎麼形容他。


  李雲姿深吸一口氣，所有的憤怒都化作無奈，這算是取得他諒解的代價吧。


  按照道路交通管理法規，只要當事人積極爭取被害人家屬的諒解，積極同被害人和解，並支付相關賠償費用，這樣法院可酌情判刑或免刑，這是李雲姿唯一的希望。


  然而，一想到那個五年之約，李雲姿感覺自己就像是掉進魔窟。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