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8.III:狂熱執拗的賭徒
沈揚收到消息的那一刻,就知道人必是何家盛無疑。
雖然他沒有署名,信息上只有時間和地點,但是按照他此時的遭遇,難道不就是這個樣子的嗎,至於說是不是別人,是吳仁傑什麼的,那就更不可能了,因為手機號顯示是陌生號碼。
接到信息的時候,三個人剛剛吃完晚餐準備回去,沈揚就收到信息,於是,重新馬不停蹄趕往茶餐廳。
在茶餐廳里,沈揚掃視著四周,尋找他的目標何家盛。
何家盛只說了這家茶餐廳,其餘的位置座位什麼都沒有,如果不想等何家盛主動過來找,沈揚就只能自己尋找。
很快,沈揚就鎖定一個目標,那是一個戴著黑色棒球帽的青年人,低著頭在吃飯,從來也不抬頭。
氣質這個東西真的很神奇,它不是物質形態的,但是確實真實存在。一個人的氣質,和他的生活經歷有關。
有些人即使處在人潮中,也能吸引住別人的目光,何家盛就是這樣一個人。
沈揚直接走過去,在何家盛對面坐下來,然後看著他吃各種各樣的食物。可以看出他很餓,吃的也很多,但是並不是狼吞虎咽,反倒有點細嚼慢咽的感覺,更像是一個無比從容的人。
沈揚坐下時,何家盛抬頭看了沈揚一眼,隨即很快收回目光,也沒有說一句話,就這樣自顧自的吃著。
兩個人都沒有開口,沒有確認對方是不是自己尋找的人,就這樣安靜坐著,一個人吃一個人看。
有意思的人,初次見面,沈揚就給他下了這樣的定義。
何家盛真的很洒脫,在沈揚面前放的很開,似乎不介意眼前有人看著。
直到最後吃完,他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和手,然後才把目光放在沈揚身上,突兀地,他就這樣開口了。
「是不是看著我吃東西覺得很好吃?」
何家盛的聲音比較低沉,嗓子略有點嘶啞,他說的是長句子,前面的時候低不可聞,突兀的說出話來令人耳朵有些不舒服。
香港味的普通話,還好,兩個人沒有溝通障礙。
迎著何家盛並不銳利的目光,沈揚點點頭,嘴角彎起一抹弧度。
「呵,如果你七天里只吃泡麵餅乾,那你就能體會這種感覺。」何家盛自嘲地笑著,眼神中流露出莫名的情緒。
沈揚知道他話里的意思,不理解他的人,根本就不可能談得攏,這也算是考核。
「我能體會,如果你生病住院,半個多月只能吃流質食品,那一定是這種感覺無疑。」
「呵!」何家盛又笑了一下,,聽不出是贊同還是反對,他頓一下又開口。
「最珍貴的東西是免費的,比如陽光空氣時間自由生命,但是人們往往不知道珍惜,等到失去之後才追悔莫及,愚蠢的凡人。」
何家盛一臉平靜地說出來,一點也不在意他的聲音過大,以至於被旁邊的人聽見,莫名其妙地看著這個瘋子一樣的人。
「你也只是凡人。」沈揚平淡地回一句。
沈揚的話並不是嘲笑,也沒有憐憫,只是很平淡地說出來,沒有一點立場。兩個人打機鋒真的很累,但是也很有趣,和聰明人說話就是不一樣,一點即透。
何家盛就是如此,他顯然也聽懂了沈揚的話,你也只是個凡人,凡人就會犯錯,只能屈從於無奈地現實。
何家盛這次沒有再說話,他目光炯炯地盯著沈揚,似乎要把沈揚看破。沈揚也毫不退讓的和他對視,性格不怎麼強勢的沈揚,但是現在卻爆發了,空氣中似乎有著火花閃動。
如果說何家盛是咄咄逼人,鋒芒畢露的話,那麼沈揚就是心如止水,穩如泰山。
這就好像兩個絕世劍客對決,一個劍客用的是無往鋒利的紫薇軟劍,招招都是進攻從不防守,拔劍出鞘一往無前,置之死地而後生,這就是何家盛。
至於沈揚,他就是無招勝有招,因為心態平和無欲無求,因此顯得從容不迫,頗有一種四兩拔千斤的氣勢,輕靈柔和綿綿不絕,倒是和太極劍有些相似。
半晌,兩個人都沒有退讓,最後還是沈揚承受不了旁人怪異的目光,他先收回視線,因為在別人看來真的很像男同性戀,基情四射。
沈揚退卻了,而何家盛一直在堅持,從這可以看出沈揚性格並不怎麼要強,而何家盛就是執拗了,難怪會做出那樣的事。
「何先生很執拗倔強,撞破南牆不回頭,但是這樣的人往往被碰的頭破血流,就像現在。而我這樣的人更容易一點,更容易在生存下來。」
古人云剛過一折,何家盛就是這個樣子,太過鋒芒畢露絕對沒有好下場,就像驚才艷絕的周瑜,就像殺伐果斷的白起。
何家盛臉色並沒有半點變化,彷彿對沈揚的話毫不在意,他盯著沈揚,嘴裡緩緩說出這麼一句話。
「我一往無前,是因為我年輕,未來無限可能。那麼沈先生呢,年紀輕輕卻彷彿一個老頭,沒有半點年輕人的樣子,難道是被生活抹平了稜角,既然這樣,為什麼還要出來創業呢?」
說到最後的時候,何家盛已經咄咄逼人,眼神緊緊地盯著沈揚。
「一個創業者,如果他做不到像希特勒那樣狂熱,他就是一個失敗者,就不會成功。但是很遺憾,我並沒有在沈先生身上找到這種特質,所以抱歉了。」
何家盛搖搖頭,他顯然並不看好沈揚。
沈揚心裡有些動容,何家盛說的確實沒錯,他的性格本來就比較柔軟,做事畏手畏腳猶豫不定,就因為這樣,以至於錯過欣彤。
人生就是因為每一次的錯過,最後累積越來越多,然後兩個人的差距一直被離開。
但是,何家盛這是拒絕么,沈揚雖然並沒有怎麼期望,但是到此還是免不了失落。
沈揚眼神黯淡下去,性格還可以重新塑造嗎?人一旦定型還能做出改變?
「我不是一個賭徒。」沉默半晌,沈揚忽然道。
「你知道嗎?我最敬佩的人就是希特勒和山本五十六,前者和全世界為敵,步步為營做足準備。後者是一個徹徹底底的賭徒,但是他賭輸了。人生就是一場豪賭,賭贏了出人頭地,賭輸了黯然離場,這沒什麼。不賭,就什麼都沒有。」
何家盛說著他這套賭徒理論,因為聲音比較高昂,最後竟然有些尖銳變形。
沈揚很想反駁,人生並不止是一次豪賭,而是一次又一次的有準備拼搏,但是沒等他開口,何家盛又說話了。
「創業者分為很多種,第一種是希特勒狂熱型的,天才一般驚才艷絕的人,但天才一般不會長久。第二種是羅斯福包容型的,海納百川有容乃大,任何人在他手底下都能發光放熱。
第三種就是斯大林式的,粗暴蠻橫,長期積威一旦倒塌,那就是天翻地覆。第四種是丘吉爾式的,他就像打不死的小強,摔倒之後重新爬起。第五種是蔣中正式的,剛愎自用任人唯親,無用人之量。那麼,沈先生是哪一種?」
何家盛侃侃而談,舉手投足間指點江山,倒是真有那麼一番氣勢。
「我不想作誰,我只想做我自己。」
沈揚聽他講了半天,心裡有些觸動,但最後還是這樣說著。這樣說了,那麼結果就是肯定的了,既然已經不可能了,因此沈揚變得心如止水。
「我似乎無從選擇。」
何家盛看了一眼門口,從那邊進來幾個古惑仔,氣勢洶洶地盯著這邊走過來,顯然,他的行蹤被發現了。
「沈先生很誠實,但也很倔強,這算是迄今為止發現的一點閃光點。如果沈先生之前所言屬實的話,我可以為您工作,直到賺回十倍的利潤,到那時沈先生還沒有讓人能留下的理由,那麼就抱歉了。」
何家盛面對著沈揚說出這句話,即使明晃晃的刀架在脖子上,也沒有半點變色,從容不迫地說出最後一句話。
「好,成交。」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