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平家將大戰群雄 秦家刀忍辱不發
翌日,三月初一,武林大會已搭台擺開,各色江湖人物熙熙攘攘,人頭攢動,旗幟林立;冰湖林幫眾早在湖旁清理出場地,安排了座椅,座椅後面則插著門派大旗,大門小派各庄各山的掌門人物對應各自門派大旗一一坐下。
無禪寺與解刀山莊的位置挨著,葉知秋便是和昨日一樣,站於無禪寺成法方丈之後,秦家兄妹一起站在了秦勝後面。
只見鄭秋寒已然上前,為眾人介紹在座,大小几十個門派,少頃介紹完,便繼續道:「今日各位齊聚我冰湖林,為的是點蒼派及琉璃宮滅門一案。」
一語點破后,隨即又道:「前番點蒼派慘遭滅門,幾日之間,琉璃宮又逢此大難,實為我武林大不幸,我等行走江湖,俠義為本,必當查出是何人所為,剷除這等兇徒,為武林除害,為兩派枉死同道討還一個公道,還公義於天下!」
武當王廣陵施禮道:「鄭盟主所言極是,此兇手如此屠戮我武林同道,實是罪大惡極,我等當同心協力,共誅此獠,維護我武林公義。」
幾位大派掌教人物皆是凝神點頭。
場中眾人有人大聲道:「若查得兇手為誰,願供驅使,共誅此獠。」
鄭秋寒微笑點頭,接著道:「點蒼兇案現場,我已安排人手勘驗,現由經手此事之人,一一為各位詳述」
話音未落,只見一道白光閃過,直帶來一道勁風,猛釘在了場中木柱之上,竟是直接將尺許粗細的木柱穿透,眾人大驚,仔細看來,卻是一支羽箭,各掌門俱是眉頭一緊,赫然與昨日所看到點蒼滅門現場所遺留的那支羽箭一模一樣。
眾人驚時,卻聽得羽箭激射而來之處傳來一聲洪亮嗓音:「不必勞煩詳述了!」
隨著聲音落下,有五道身影凌空疾馳而至,身法凌厲剛勁,呼吸間,便已在場中站定。
四男一女,各提兵刃,長槍、刀劍、弓箭俱有,為首一人三十餘歲,生的高大威猛,面色微黑,長須微動,如天神下凡,不怒自威,手提一桿黑色長槍,並且,一身黑色盔甲的武將打扮。
昨日議論時在場之人無不驚疑,看五人的打扮與兵刃,與黃老仵作所言極其吻合,眾人心中明白,點蒼派及琉璃宮滅門一案,與這五人十有八九脫不了干係,加之來者不善,已是紛紛亮了兵刃。
鄭秋寒手指微動,輕按住腰間青鏡劍,盯住為首那武將道:「敢問足下何人,擅闖我武林大會,所為何來?」
那武將打扮之人輕笑了一聲,傲然道:「我等五人奉我家主人令,來此參加武林大會,自然是為了點蒼派與琉璃宮一事!」
「哦?!」鄭秋寒目射寒光道:「你家主人是何人?點蒼派與琉璃宮一案又有何見教?」
那武將卻並不正面答話:「我家主人讓我等來此告知各位,點蒼派,還有琉璃宮,均是我等五人所為!」
此言一出,猶如一聲炸雷,眾人俱是又驚又怒,驚的是如點蒼派與琉璃宮真的是被這五人所滅,那這五人的武功可應極是了得,那他們的主人豈非更加高深莫測;怒的是做下如此大案,竟還敢闖入武林大會,當著武林群雄公然承認,端得的沒有把這天下的英雄當做一回事。
武當陸克定恨聲怒喝:「奸賊好膽,既有膽來,今日必留下你們的性命,以慰被你等屠害的武林同道!」
言畢挺身便上,一劍朝那武將刺去。
卻見那武將槍尖輕挑,點在陸克定劍上,陸克定手中劍被點開之際,便已左手單掌便朝那武將面門拍了出去,那武將也便一掌伸出,只一個錯身,二人便對了一掌。
卻見那武將身形腳步並未移動分毫,仍是站在原地,陸克定卻是忽覺得左臂大振,一陣劇痛,身形向後翻飛了出去,落地后又踉蹌的退了幾步,被師兄王廣陵接住。
眾人心中俱是意外,陸克定的武功拿在當場,各門各派的執掌人物哪一個也不敢說一招便可將其擊退,方才那太極掌也是剛柔相濟,最擅內力的掌法,可這武將打扮之人,輕描淡寫便將陸克定打飛出去,武功極是厲害。
卻只聽鄭秋寒喊道:「大家且先住手,且容我來將事情問個明白。」
陸克定紅臉怒道:「還用問嗎?這幾人方才已是承認了!」
王廣陵按住自己師弟輕道:「克定,稍安,待鄭盟主問個明白,再討教不遲!」
鄭秋寒對王廣陵點點頭,手按青鏡劍向前走了一步,周身氣息暴漲一截,對那武將問道:「點蒼派和琉璃宮,只是你們五人所為?你們主人呢?」
鄭秋寒氣息壓迫,而那武將並不在意,只哈哈一笑,豪氣干雲道:「區區點蒼派和琉璃宮,還用不到我家主人出手,我等五人足矣!」
場中武林群雄見這武將風姿,心中俱是嘆為豪傑人物,但話語間涉及武林群雄顏面,心中更是怒氣激蕩。
鄭秋寒暗暗心驚,現場所尋到的證據已然和這五人完全對上,此番由對方親口證實后,便也旁證了此五人的武功當真是極高,此時只怕便是幾大門派的掌教人物聯手,也難以將其拿下。
鄭秋寒眼中精芒閃過,繼續問道:「你們究竟是何人?又為何如此屠戮我武林同道!」
那武將仍是並不正面答話:「我家主人讓我等到此處,只有一句話送傳諸位,聽完你們便會知道我們是什麼人,也就會知道我等屠滅點蒼和琉璃宮的緣由。」
鄭秋寒心中凌然,道:「什麼話?」
武林群雄皆是仔細的豎了耳朵,生怕錯漏了一字。
那武將環顧四周,語氣雖緩,卻顯然用了內力道:「十九年前,鷓鴣嶺!」
話音剛落,一眾武林名宿皆是滿臉驚詫,而年輕弟子們卻是一臉茫然。
華山掌門嚴松年聞言已是大驚失色道:「你……你們?你家主人是.……!?」
那武將淡淡看了嚴松年一眼,對眾人道:「我家主人有話帶給諸位,當年鷓鴣嶺所參與的門派,全部清除,未參與者,兩不相干。」
少林寺至正禪師合掌低呼了一聲佛號,鄭秋寒也是有些呆立,卻聽王廣陵負劍前行幾步道:「原來是東海東洲遺族,十八年前的鷓鴣嶺一事,確是我武林有虧,一直為我武林俠義之輩不恥,但我武林大派參與甚少,可我武當與琉璃宮素有淵源,你們如此屠戮,趕盡殺絕,是否太不把我武林同道放在眼中了!」
那武將並未答話,卻聽他身後一個負劍男子輕蔑道:「十九年前你們趕盡殺絕之時,可有把我等放在眼中?你等未參與便是名門正派?當真是好笑,不顧武林公義,冷眼旁觀之輩,也稱得名門正派了么!」
這話說的武林各位俱是一滯,正待答話,那武將卻道:「我家主人吩咐我等帶話,現在話已帶到,奉告在座各位,如有參與過鷓鴣嶺一事的,我等幾人日後必光臨做客!」
此話又是令場中之人驚懼不已,尤其與當年鷓鴣嶺一事有所牽連的門派,更是如一記悶錘敲在心上。
那武將揮揮手,五人便欲離去,卻見陸克定橫劍喊道:「想走哪有那麼容易,真當我武林無人了么?」
更有幾個曾參與過當年鷓鴣嶺的門派喊道:「鄭盟主,決不能放他們走,我武林同道必在此將他們鎮殺,以除後患!」
顯然他們也知道單憑自己實力恐留不住這五人,更怕隨後而來的麻煩,欲聯合幾大門派的高手一起動手,然觀在場幾大門派,除了武當外,少林、峨眉、華山等大派未動,蓋因知曉當年鷓鴣嶺武林中人心中有虧,而且他們並未參與當年鷓鴣嶺一事,未想沾染因果;更何況,這五人武力高絕,身後還有一個並未現身的神秘主人,所以一時並沒有一定非要動手的意思。
如此一來,想動手的怕實力不夠,有實力的卻沒有主動,眾人反而只是圍上,卻並未動手。
這時,卻見秦勝向前幾步,對五人抱拳道:「老夫秦勝,今日你東洲島為當年之事尋仇而來,昔日參與鷓鴣嶺一事的都有誰,想必幾位已是清楚!」
此話一出,場中參與過當年鷓鴣嶺一事的門派俱都心中一寒。
卻聽秦勝繼續道:「當年鷓鴣嶺一事老夫雖未參與,但卻是身披莫大的干係,甚至可以說整個事情都是因我而起,你們可是知曉?」
聞言,秦家兄妹及葉知秋俱是大驚。
秦元庚驚問道:「父親,這是怎麼回事?」
秦勝卻是輕輕擺手示意,並不答話。
那武將眉毛輕動了下,抱拳略施禮道:「秦莊主,此事我家主人自有分曉!」
「敢問你家主人名諱」
那武將笑笑:「其實告知無妨,我家主人平鐵雲!」
眾人又是一驚,平鐵雲,當年鷓鴣嶺跌落懸崖之人,原來他還活著。
秦勝悲嘆一聲:「當年之事,多年來我一直心懷愧意,如今知曉平二兄弟並未遭難,老夫當幸。」
聞言,場中有人微怒道:「秦老爺子,此人屠戮我武林同道,我等恨不能將其食肉寢皮,你怎還慶幸此人未死?」
眾人看過去,說話的卻是武當陸克定
秦勝並不為意:「陸大俠,以你的年紀,對當年鷓鴣嶺一事知之甚少,其中曲折是非,在場諸位心中自有公論。」
在場諸位聞言,皆是神色凝重,至正大師喟嘆道:「因因果果,諸般皆是!」
「他居然沒有死,果然是東洲餘孽」此時,六義門掌門常海川指著五人喊道:「今日事已至此,諸位當合力鎮殺他們,否則他日必為其所殺!」
一言既出,眾人有躍躍欲前者,亦有神色猶豫者。
那武將大笑道:「中原武林果然如我家主人所言,最善仗勢欺人以多欺寡!」
隨即面色一狠,豪然道:「既如此,來便是!」端得是豪氣縱橫。
常海川與幾個與鷓鴣嶺有干係的人物互相看了幾眼,點了點頭,大喝一聲,便齊率門內高手撲了上去,武當派陸克定見狀,也挺身再次刺出一劍,王廣陵也便跟了上去,一時間,參與過鷓鴣嶺一事的大小門派,便有十幾個掌教人物也發狠撲上,一時間場面大亂。
卻見那五人各自站定位置,那女子當即手一揚,便立時有兩人猝不及防有了死傷,當場亂戰之中,幾隻暗器如燕子般在場中上下翻飛;
那武將挺槍一橫,猛然向前掃去,氣勢迅猛無匹,槍尖如星芒點出,竟有內氣透出,一人獨戰武當派王廣陵及陸克定,竟是不落下風。
那負劍男子已一劍削出,隱然有宗師風範,劍風極其穩健,角度卻是極其的刁鑽,直殺得面前幾人進退兩難。
那手提一把風磨銅胎大弓的男子,竟是掄起大弓,大弓兩端的尖刺極是鋒利,而那弓弦竟也可割肉傷肌,偶然還能抽出一支羽箭,匕首一樣的直刺對手,傷人於不備。
那提刀男子一把窄直長刀左劈右砍,已是對上幾大高手。
五人便可屠戮一門一派,本身武功便已是高絕,加之身法武功俱都奇怪異常,一時間殺的眾人竟無法靠前,欲向後退,卻又被那飛舞的暗器與弓箭弄得狼狽不堪。
一時間,場中身形飄動,劍氣橫飛,數十人圍攻場中五人,那五人竟絲毫未亂,只不消片刻,圍攻之人中便已有四五人命喪當場,帶傷的也有三四人,連那陸克定也是被一掌打的飛出場外,嘴角已是隱隱有血。
圍攻眾人驚懼不已,俱是身形稍退,怒目圍住五人,不再貿然上前,但也不肯就此放過。
王廣陵手執長劍,吩咐陸克定小心妄動,陸克定卻是面向鄭秋寒怒道:「鄭盟主及各位掌門,難道眼見這幾人欺辱我武林同輩,皆是袖手旁觀么?」
鄭秋寒等人臉色俱是陰晴不定,這樁因果原本道理不通,無關的門派俱都不想過分沾染,但眼見武林同道久攻不下,反倒傷了幾人,心中也不是滋味。
鄭秋寒看向少林至正大師及峨眉靜逸師太等人,然後冷冽的望向那五人道:「當年之事,雖俱與我等無關,但你等連滅我點蒼與琉璃宮,今日又現身此處,挑釁在先,若讓爾等走脫,我武林面目何在?」
言罷便拔劍而起,挺身上前;至正大師等先前並未參戰的幾大宗門聞言,皆是向前圍攏了過來,一場惡戰一觸即發。
忽聞一聲佛號,振聾發聵,群雄之中有內力不濟者居然感到一陣心神激蕩,翻騰不已,卻只見一個紅色身影足踩水波,居然宛如立於平地,從湖面之上緩步踏來,步履緩慢,身形卻是極快,竟似縮地成寸一般行至湖岸,也不見怎地用功,身形卻突兀拔地而起,直落場中,眾人看去,不由得驚奇不已。
只見一個番僧已穩立當場,此番僧穿褐紅色吐蕃僧袍,身上披了一件袈裟,由一片一片類似白玉穿成,仔細瞧來,卻是人骨磨片串至,甚是恐怖,胸前佩戴一串同樣是骨質的心咒念珠,手持一柄尺許長的金剛杵,略顯黑瘦,面帶微笑,相貌卻極是醜陋兇惡,打扮又十分的古怪,卻不知是何方人物,引得眾人不斷論奇。
卻見至正大師合掌道:「智珠上師駕臨此地,別來無恙!」
智珠上師則面帶微笑施了個手印。
而葉知秋得見此人,竟也是上前見禮道:「智珠上師,不想在此處與你相逢了」
卻見了番僧合了下手掌,仍是面帶微笑的朝葉知秋點頭,看那樣子竟是識得葉知秋。
成法方丈奇道:「師弟,你可是識得此人?」
葉知秋見眾人皆是疑惑待解,為眾人引道:「此乃是聖蓮寺智珠上師,與家師在西域曾論經談武,很是投機,因此得識。」
成法方丈等眾人驚嘆,合十道:「原來是聖蓮菩薩駕到,此人佛法武功都極為高深,相貌惡如金剛怒目,心懷善若菩薩悲憫,我等雖未曾謀面,但也是聞其名久矣。」
秦白露卻是拉住葉知秋,小聲道:「葉哥哥,這番僧穿的如此奇怪,面貌生的又好生可怕,當真是菩薩么?」
葉知秋瞧著秦白露可愛,一時心起,半真半逗的答道:「這聖蓮菩薩可當真是菩薩轉世,身上可是有三件寶物哦!」
「哦?」秦白露眼睛一亮:「什麼寶貝!?」
「一是他身上那件靈骨天衣,二是他胸前的眉骨心咒念珠,三么,則是他手中的大威德明王九股金剛杵,有這三件寶物,給個皇帝都不換的!」
秦白露驚道:「啊?那麼厲害么……?」
葉知秋故作神秘道:「不過你可知那靈骨天衣與心咒念珠是何物製成么?」
秦白露注視那天衣片刻,卻是認不出來,只得連連搖頭。
葉知秋這才著對秦白露道:「全是人骨製成!」說完還詐笑著指了指自己的手臂骨。
此言一出,端的是嚇了秦白露一跳,「啊」的一聲輕呼,小丫頭一把緊扯住葉知秋衣袖,道:「這般可怕,怎地能稱作菩薩!?」
成法方丈知葉知秋逗弄小丫頭,卻是笑道:「秦姑娘勿驚,這靈骨天衣乃是密宗大德高僧的遺骨所制,有去妄避邪、加持己身之力;而那心咒念珠,則是大德高僧眉心骨所制,呵呵,一百零八顆,就是一百零八位密宗高僧的遺骨,千百年也制不出幾件,自然是密宗重寶!」
秦白露這才心下稍安。
卻見鄭秋寒見禮道:「智珠上師今日駕臨寒庄,卻不知所為何事?難道也是為了點蒼一事么?」
智珠上師仍是面露微笑對眾人道:「小僧遊方至此,聽聞今日武林大會一事,欲來此一觀,不想卻見到了一場惡戰,中原武林諸位,小僧有不少好友至交,而那五人的主人,亦與小僧有些情義,如此下去,恐兩敗俱傷,不能善了;因此,小僧斗膽提個法子,還望鄭盟主及各位勿怪才是。」
「哦?」鄭秋寒面色微變:「智珠上師人稱聖蓮菩薩,乃烏斯藏大德高僧,有話但講無妨。」
智珠上師眼見鄭秋寒面色,並不在意,仍是對眾人笑道:「我看這五人武功也著實厲害,諸位英雄群起攻之,即便勝了,怕也死傷兩敗,況有勝之不武之嫌!」
武林群雄聞言皆是默然,如以多欺寡,便若慘勝倒也罷了,若是群雄齊上還留不下這五人,被這番僧傳得西域海外皆知,實在是大折顏面之事。
智珠上師微笑著打了一個手印,接著道:「不若中原武林也選出五人,與這五人一一對戰,生死各安天命,如此,既不使旁人說中原武林以多欺寡,也免得死傷兩敗;若得勝,可留下他們五人,若敗,便放他們去吧,後面的事情,再做計較便是!」
先前圍攻之人,本就想著中原武林幾大高手名宿出戰,如此一來,自可使得幾大高手出戰,變相達到目的,自是同意的;而那邊幾大門派雖不想沾染因果,但為了維護武林顏面,已然是準備出戰了,如此一來,卻是因果最小,也可維護武林同道,便也是點頭同意,再則勝了便好,若是幾大高手名宿都敗了,想來便是圍攻,也不一定能夠留下他們五人。
鄭秋寒見眾人都是同意,一時倒也無甚法子,只得同意了。
智珠上師見武林群雄皆是同意,便向那五人道:「你們五人可有異議?」
那武將抱拳道:「但憑上師吩咐,並無異議。」顯然也是識得智珠上師。
眾人便分開退後,空出了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