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拉塞爾
讓侍衛們喊人來救治諾博迪后,伊妮德便帶著艾麗離開了。
小女孩的借口是,想讓城堡里兩位高級戰士切磋一下,看看誰比較厲害。
這種孩子氣的說辭旁人會不會相信,伊妮德不知道。他們說不定還會認為小女孩其實在報復,報復那天諾博迪對艾麗的無禮。被洗腦後諾博迪或許也會這樣認為,但這些事情已經無關緊要了。
槍花的身份已經確定無疑,他們必然也是受雇於那位「王都的大人物」,至於他們在陰謀之中的地位如何,還暫不知曉。
另一方面,米琳達似乎沒有嫌疑?但小幼女不會僅憑諾博迪的供詞就放棄懷疑,他明顯知道得不多。
換做是自己,也絕對不會把重要的事情交待給諾博迪這種人。
隱藏在暗處的敵人,究竟會以何種方式向諾布爾家族發起進攻呢?伊妮德想著。
刺殺?比起其他擁有術士血脈的封地貴族,這一招對於諾布爾家族的成員來說確實不好防備。
陰影中的匕首,食物里的毒藥,如果沒有不懼這些手段的實力的話,刺殺的方式多種多樣,是怎麼也防不住的。
如果敵人是這麼打算的話,那麼僅憑自己做的綠石護符似乎不怎麼夠,但是這種手段太過直接太過激烈了。
以這種手段對付一位封地貴族的話,毫無疑問會激起劇烈的反彈……唇亡齒寒的道理大家都懂,封地貴族可不是傻瓜。
到時候,也許整個王國都會分崩離析?伊妮德漫無邊際地猜想著。
情報,還是需要更多的情報,關於新王的情報,關於首相的情報,關於王國這兩年變化的情報。
現在的話,把護符給拉塞爾送去吧……姑且,她也算是家族的一份子。
……
小女孩來到了拉塞爾的房間,她依舊躺在那張朝著窗檯的大床上,出神地望著窗外的天空。
門邊的女僕在她的示意下,離開了房間。
「……拉塞爾。」伊妮德輕輕地叫了一聲。
「伊妮,你又來看我了。」金髮的婦人轉過頭來。
「嗯。」小女孩應了一聲,走到床前。
一時間,伊妮德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於是房間里就這樣沉默了下來。
在查閱了眾多資料后,伊妮德依然不能對那天傳入腦海中的詭異聲音下一個明確的定論。也許確實只是某個魔法道具的作用,但也有可能是……自己的這個妹妹有些不凡?
所以現在,伊妮德目光有些複雜地打量著那個小生命孕育的地方。
「最近你還有聽到……妹妹的聲音嗎?」問這句話的時候,伊妮德緊緊地注視著拉塞爾,似乎想要從眼神中辨別出她是否在撒謊。
拉塞爾露出了有些寂寞的表情:「沒有了,自從那天你來過以後,她就再沒有說過話了呢……」
「是累著了嗎?」拉塞爾撫摸著自己的肚子,低頭自語著。
小女孩不知道該如何接拉塞爾的話,只好直接拿出了綠石護符,塞到了拉塞爾的手心。
「這是我在城裡的珠寶店買的護身符,帶在身邊,會有好處的。」
拉塞爾有些詫異地看了小女孩一眼,然後低頭打量著手上的綠石護符。
伊妮德有些臉紅。
這種魔法道具比較特殊一些,不能直接買成品的首飾進行附魔,所以完全都是由小幼女自己親手打造的,而做工就難免有些……不太美觀。
金屬基座倒是切割得頗為平整,但是上面鑲嵌的綠松石就顯得有些歪,至於裝飾用的雕紋啊繪飾啊什麼的,嫌麻煩的小女孩自然完全沒弄。
整塊護符從外觀上看,其實就是一塊鑲嵌著玉石的金屬疙瘩,簡直是要多醜陋就有多醜陋。
如果是父親和兩位哥哥,伊妮德撒撒嬌也就強行送出去了,但在拉塞爾這樣的女性面前,送上這樣的禮物伊妮德總感覺非常的不好意思。
但是拉塞爾似乎並不介意這綠石護符醜陋的外觀。
「伊妮,謝謝你~」她將手放在小女孩頭上撫摸著,「這是我第一次收到禮物,非常開心。」
「你開心就好……」伊妮德喃喃著,臉有些發燒。
「伊妮,你的生日快到了吧?這幅畫,就當做我給你的生日禮物吧。」拉塞爾有些艱難地轉動身體,從床另一邊的柜子上拿過來一卷羊皮紙。
「謝謝,拉塞爾,我還有事要去找哥哥,就先走啦。」伊妮德接過畫,然後逃也似地離開了房間。
呼~站在門外深吸了一口氣,伊妮德暗暗決定,以後要多多練習下這方面的手藝。
這時旁邊傳來了女僕的聲音。
「小姐……」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怎麼了?」
「有些關於夫人的事情,我想要報告給您。」這位有著一頭捲曲棕發的女僕終於還是下定了決心。
「其實,夫人懷孕以來,就經常在自言自語,好像是在跟肚子里的孩子說話……」
伊妮德靜靜的聽著。
「一開始,我們都以為夫人只是像普通的媽媽那樣,但是後來,我們幾個負責照顧夫人的女僕都感覺到了不對勁,因為夫人她自言自語的感覺,好像真的是在和誰說話一樣……」棕發女僕說著說著,身體也開始微微地發抖。
「一直都是這樣嗎?」小女孩問道。
「不,最近倒是沒有了,不過我還是覺得應該跟小姐說一聲。」
「嗯,我知道了。」伊妮德抬頭看了這位女僕一眼,「你很害怕嗎?你在害怕什麼?」
棕發女僕拽著自己的衣角,不說話。
面對難以理解的事物,感到詭異和害怕才是大多數人的第一反應。
意識到了這一點,伊妮德嘆了一口氣:「拉塞爾只是陷入自己的幻想太深了,你們不用胡思亂想什麼。」
即使換一批女僕,類似的情形還是會發生,所以伊妮德只好這樣開解。
「不過,下一次她再有類似的情況,就立刻通知我,知道了嗎?」
「是的,小姐。」棕發女僕點了點頭。
離開了拉塞爾的房間,伊妮德也在思考著。
在還沒出生的時候,就有種種異象的孩子,在這個世界的記載之中並不多見。而這種還在娘胎里就能通過某種方式與外界交流的,更是聞所未聞。
即使是另一個世界的神話里,頂了天去也就是仙人託夢,你的孩子是天上某某星君轉世,將來必成大人物云云。要是在肚子里就能跟媽媽說話,那真得把人嚇瘋了吧……
而在這裡,即使是大崩裂之前那個據說有漫天神明存在的世界,他們跟凡人的孩子——神子誕生,也不會有這樣的情況。
就跟此時諾布爾家族面臨的外部威脅一樣,拉塞爾的事情同樣充滿了未知和不確定。
但是似乎並沒有危險,所以小女孩打算先處理好家族的事情。
想著這些,伊妮德攤開了手上的畫紙,沒想到一位普通的農家姑娘,居然還掌握著繪畫這種藝術呢。
拉塞爾的畫,畫的似乎是一個夜晚,銀月的照耀之下,波濤洶湧的大海之上,一艘雙桅大帆船正劈風斬浪。而在船首的甲板上,站立著一個身影,正做出一副仰天長嘯的姿態。
頗有水準呢,這幅畫,伊妮德欣賞著,同時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似乎輸了呢,輸得一塌糊塗,在藝術方面輸給了一位農家出身的姑娘……
不對不對!伊妮德搖了搖頭,自己這樣想,難道是還把拉塞爾當做普通的農家姑娘看待嗎?她現在已經是伯爵夫人了,自己在內心裡果然還是沒有接受她嗎?
似乎還是不對!伊妮德又搖起了頭,作為貴族面對底層的農民,帶著這麼大的優越感到底對不對呢?
自己到底應該用哪個世界的觀點來看待現在的問題呢?
這裡是這裡,那裡是那裡,各有不同的為人處世態度,一直以來,伊妮德以為自己區分得很好,但是現在,因為一些事情的衝擊,讓伊妮德內心的界限逐漸模糊了起來。
好煩吶……都是那隻該死的傭兵團的錯,都是那個正事不幹,非要搞這搞那的國王的錯!
要不,找個時間再去那個傭兵團那裡看看吧。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的同時,伊妮德的視線再度回到了手上的畫卷。
看著看著,漸漸地,小女孩發現了一絲不對勁。
月亮,大海,帆船……等等,月亮?為什麼會有月亮?
在這個世界的底層民眾的認知中,應該根本沒有太陽和月亮的存在吧,即使是那些擁有大量古代藏書的貴族,也未必會知道這些。
拉塞爾啊拉塞爾,你又給我出了個難題,小女孩苦惱地想著。
視線下投,伊妮德注意到了,那個仰天長嘯的身影似乎也有些不對勁,屁股后的那團黑點是什麼,而頭髮上隱約的尖角顯然不可能是髮髻吧……
這是一隻正在滿月下變身的狼人。
綜合兩個世界知識的女孩腦海中跳出來了第一個答案。
狼人……那是不是還有吸血鬼啊!
月亮,大海,帆船,狼人……拉塞爾,你到底在暗示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