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最後一滴水留給我
一根膠皮管子里的水正急促的往外面噴水,這噴到外面的水流向了乾涸的戈壁地下,最終被太陽蒸發。
「能不能把水開小一些?」我表情嚴肅的對一個同事說道。他聽了我這麼說顯得有些不得其解,甚至有些抵觸情緒。我們正在做的事情,是在打掃設備車間的衛生,這水是用來洗滌拖把的。我所看到的場景,是那根水管在不滌拖把的時候也嘩嘩冒水。
看到那一股子清流被浪費,我的心頭隱隱作痛,在阻止同事的浪費行為的時候,我做了很大的思想鬥爭。該不該管?值不值得?不管怎樣,我依然執拗的上前勸阻了,儘管當時讓那個同事有些反感,我覺得是值得的,這就是我需要的價值。
可能只有知道一樣東西的珍貴,才會懂得去珍惜吧!我想我的那位同事他一定沒有體驗過缺水造成的恐慌,要不然他就不會那樣反感我的勸阻了;對我來說,水,就是生命。我深刻飽嘗了缺水帶給我們的不安,那種烙在心裡的印記不會忘卻,不管走到哪裡!
小的時候,那時候家鄉整體都很窮,修不起水窖,一個村子的人都靠一方小小的泉水止渴、生活。我之前聽說過有些城裡人嘲笑農村人不洗澡,我只是淡淡一笑,也不想跟那種無知的嘲笑去辯解什麼。當我們連喝的水都沒辦法保障的時候,還有什麼心思去洗澡呢?那豈不是在造孽!天還未亮,村子里的人就已經挑著水桶去排隊取水,要是去的遲了,就只能取到褐黃色的濁水,那樣的水做飯是不行的。於是,在村裡流傳著很多鬼故事,說有的人在山溝里遇見了鬼,從這種現象中,側面可以反映出我們村的人起的跟鬼一樣早,這樣才能遇到鬼不是?
在那個乾枯、死寂的山溝里,有我的影子。我和弟弟兩個人能抬動一桶水的時候,就向家人主動請纓,要去山溝溝里取水。父母就給我倆安排了一個死任務,每天放學回家後去溝里抬一桶水。我倆之所以想去抬水,一來是看父母一天已經很辛苦了,幫父母分擔一點家務。二來是覺得好玩,每次去抬水就像一次探險,能帶給我無盡的遐想。
那條溝蜿蜒曲折,縱深很高,走到溝底抬頭看山頭,山頭與白雲藍天相接。在溝的最低處,有一個泉眼,她慢悠悠的一點一滴的往外面泛著水,我一個手拿著瓢靜靜的等待著泉里的水慢慢增多,這時候的水依然渾濁,但是要等到澄清之後不知道是啥時候了。很多時候我們兄弟兩個是抬著一桶橙黃色的泥水回家的。母親要用那水做飯給我們吃得等幾個時辰,等泥土沉澱到水桶的下面才行。
村裡的人都是有智慧的,有時候那方甘甜的泉也會滿。為了不讓泉水浪費,村裡人在泉的下游五十米處堵了個大泉,上面的泉水溢滿后流下來就到了大泉里,大泉里的水可以用來給牲畜喝,也可以洗衣服。小的時候經常端著一盆很髒的衣服到那個大泉旁邊和村裡的其他孩子一起洗衣服,那也是一種樂趣。
我站在溝邊上,用力的喊上一嗓子,聽見聲音順著每個溝坎去傳遞,接著就能聽見若干個我的回聲在山谷中回蕩。在溝沿上,一個「大爺」(年紀並不大,輩分是我的大爺)在那裡建了一個小磚窯,路過磚窯的時候,看見窯里正燒的火紅火紅的,把整個夜色照的通紅通紅的。大爺父子倆大汗淋漓的忙碌著。大爺之所以把磚窯建在那個地方,也是因為要借用溝里的泉水,燒磚水也是必需的要素。我想村裡人在心裡多多少少也是有意見的,因為燒磚會消耗很多的水,在那種滴水成金的歲月里,有抱怨也是情有可原的。
「小夥子們,你們來!我給你們教個好玩的!」面色青白的太爺在溝沿上看見了我們。太爺可能是有什麼疾病,臉色看起來非常不好,他一天的主要任務就是把毛驢拉到溝里,他在溝沿上看著毛驢吃草,晚上讓別人幫他把毛驢拉到溝沿上就回家了。
「太爺,你要教我們什麼好玩的?」我們大汗淋漓的樣子。
太爺給我們教的是他們小時候玩過的,是用泥疙瘩捏一個圓形的土餅,在那個土餅上掏一個圓形的坑,太爺做好了架勢,順手將土餅摔在地上,只聽見「哐」一聲,土疙瘩摔碎后發出很大的巨響。我們瞬間樂了!於是每個人都捏好土餅,圍著太爺在那裡放「炮」。
後來生活條件有了好轉,父親給我們家打了一個水池子。把天上的雨水存貯在那個池子里,雨水甘甜,但是有些澀。不過比那泉水要好多了,泉水雖然也很甘甜,但是太咸,越喝越渴。有一次爺爺坐在炕上一邊喝著曲曲罐茶,一邊感嘆道:這天上的水就是比泉里的甜。我仔細看著爺爺當時很高興的笑容,就知道能擺脫喝泉水是幾代人的夢想。
大前年爺爺去世了。我們安葬完爺爺后,他的幾個孫子都跑到溝里再次去挑水,發現那個泉眼依然孜孜不倦的泛著水,在結了冰的冰面上有人鑿了一個圓圓的口子,看來是已經取過水的。我迫不及待的拿起馬勺把那泉水喝了一口,瞬間覺得甘甜可口。當時弟弟在錄像,我故意做出了一副喝了水很強壯的樣子,以表達我對那個泉眼的敬畏。
當那個同事對我有些情緒之後,我對他好言好語的說道,可能你無法體會我心中的那種痛楚,因為你們沒有缺過水,但我不一樣,你們能不能想象到連喝的水都沒有的日子是怎樣過的嗎?
我說完這些話的時候,那個同事默默無語。我不知道他是否真正懂得了水對於我的重要意義。沒關係,在太平盛世的今天,越來越多的人不也在糟踐糧食、浪費水源么?
居安思危,這四個字,我們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