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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思遠人

  書房裡擺放著多個書架,上面擺放著許多典籍,典籍被擺放的很整齊,書架靠著牆,牆裡有個小暗格,暗格里放著許多封書信,書信里傾述著主人多年來的思念。


  ……


  「今日是陳家小姐的大喜之日,請帖都已經送到鋪子里了,小姐你好歹賣陳員外個面子,去一趟吧。」


  青青站在床前,手捧著一件淡粉色綉著暗紋的夾襖,面上是一片無奈。


  透過床前的艷紅色薄紗往裡看去,雖然有些模糊不清,但也能看到躺在床上的人統個被被子包裹住,想是被聲音吵醒了,時不時的蠕動兩下。


  青青有些無奈,「小姐,你都快睡了一個冬天了,還睡不飽嗎?快些起床去外邊透透氣吧,整日待在房裡,被悶壞了可就不好了。」


  床上出一聲悶笑,沒有少女的清脆悅耳,反倒是有些低沉。


  青青被嚇了一跳,「宗少爺,您又跑小姐床上去做什麼?我家小姐呢?怎麼一大早就不見了?您說您這麼一大塊頭整日往鋪子里跑,被人看到傳出什麼話怎麼辦?我家小姐還是未出閣的黃花大閨女,要是以後沒人要她嫁不出去怎麼辦?」


  自家侍女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讓站在門外的關一一頭一陣一陣的疼。


  「停停停停停,青青啊,你是屬啥的,怎麼平時出門不見你多話,一在家就和我娘似得,整天念叨個沒完。」宗既明比了個停的手勢,掏掏自己的耳朵,有些受不了青青的攻擊。


  「宗公子,不是我說您,您一大早就在我家小姐床上拱來拱去跟個蛆似得,得虧觀耳平日里不會有人來,不然讓人撞見了,小姐的名聲就該掃地了。」青青將手中的夾襖放在床邊的矮凳上,也不看宗既明的表情,轉身就出了房門,為自家小姐準備早膳去了。


  「我去,小姐您去哪兒了,嚇死我了,怎麼站在門口都不出個聲兒。」青青走到房門外,剛想拐個彎就看到憋著笑滿臉通紅的關一一站在屋外,眼角還笑出了淚花。


  「一一,你回來了?怎麼樣?秦攸寧還好吧?」


  「嗯,」關一一接過青青遞過來的手帕擦乾眼角的淚,笑著進屋,心情不錯。


  「你怎麼又跑我床上去了,還跟蛆似得動來動去,青青,把他趕出來再換新床單。」關一一解下披風,坐在桌前為自己倒了一杯熱茶,輕輕吹了兩下,剛想送到自己嘴邊,茶杯就被一雙大手搶了過去。


  「一一,青青說我是蛆也就算了,怎麼連你也這樣說,我的心口好疼,你給我揉揉。」說著就抓起關一一的柔夷往自己的胸口湊去。


  「嗖~」一把匕從耳邊擦過,切斷了宗既明的一縷絲。


  「哇啊啊啊啊,關一你謀殺親姑爺啊。」宗既明被嚇得跳腳,從凳子上摔下來,疼的齜牙咧嘴。


  關一冷著臉,手裡握著一枚迴旋鏢,準備再次進攻,這宗既明回回都不長記性,自己已經對他下了那麼多次手了,他竟然越來越過分,開始只是調戲小姐,再是對小姐動手動腳,這些他都忍了,可小姐的閨房,小姐的床是他能爬的嗎?還姑爺呢,姥爺他都不能忍。


  「一一,快讓他停手,不然你以後就沒有夫君了。」宗既明躲在關一一的身後,雙腿有些抖。


  「瞧你哪點出息,又不是打不過,怕個什麼勁。」扯下宗既明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雙手,關一一對著宗既明翻了個白眼。


  「這……為夫不是想要體會一番被夫人護著的滋味嘛。」多虧他剛才躲得快,不然關一的那把匕割的可不僅僅是他的一縷秀了。


  「宗公子在外邊兒可不要這樣說,在家說說也就算了,在外邊兒像個什麼樣。」青青一邊換著床單,一邊再次重複著宗既明的不正經給關一一帶來的麻煩。


  宗既明撇撇嘴不說話,拾起凳子重新坐下,正正經經地為關一一倒了杯茶,抬頭看見關一一笑著看他,宗既明心裡的憋屈瞬間就消失了,一一是知道他的心的,所以他一次次拿著夫君開玩笑,她都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然而她的眼神里沒有一點責備,這就夠了,宗既明重新展開笑顏,挑著眉對坐在屋頂房樑上的關一挑釁一笑。


  「小姐,您快換衣服準備用膳吧,陳小姐馬上就要進張家大門了,您連門都沒有出。」


  「知道了知道了,青大奶奶。」關一一放下茶杯,看了一眼宗既明就往屋外走去,宗既明得到示意,趕忙跟了上去,觀耳大廚的手藝可要比宗家大廚的好上不止一點兩點,每回自己想要蹭飯吃都得求著關一一好久,這次有免費的早膳,真是這天美好的開端。


  ……


  「新娘下轎~」伴隨著喜婆的一聲高呼,新娘下了花轎,跨過火盆,由新郎牽著入了大堂。


  「聽說陳小姐今年已經二十六了,怎麼才嫁?」


  關一一湊到宗既明的耳邊,悄聲問他。


  在大明朝,女孩十五歲及笄,一般的姑娘家在及笄之後就會尋找婆家,然後在兩三年之內將自己嫁出去,像陳小姐這樣到二十六歲才嫁人的,都已經是骨灰級的老女人了。


  感受到關一一溫熱的氣息往自己耳朵里竄,宗既明有些忍不住往後挪了挪,在心裡一直提醒著自己再過兩年,再過兩年就好了。


  深吸幾口氣,宗既明啞著聲音向站在自己身旁的女孩解釋。


  ……


  陳晨是陳員外唯一的一個孩子,只因陳晨的娘親在生她時傷了根骨,大夫說她以後很難再孕,一心盼著兒子的陳員外為此大雷霆,從此夜夜笙歌,流連於花叢間,家門都很少踏入一步。


  陳員外對著自己的那群豬朋狗友說,「母豬都能一胎生好幾個兒子,他娘的她連只豬都不如。」說完喝醉的陳員外就倒在了歌姬的懷裡,嘴裡還念叨著要兒子,逗的他那群友人哈哈大笑。


  陳晨的母親,華憐本是個小家碧玉,家中沒什麼錢,卻因為華憐的一臉柔弱樣,激起了當年陳員外的保護欲,毅然決然地將華憐娶回了家。


  剛開始陳員外還寵著護著華憐,可時間久了,華憐的肚子里連個消息都出不來,一心想著念著兒子的陳員外的臉變得越來越冷,在外辦公的時間越來越長。


  後來陳晨出世,讓本是一臉高興的陳氏夫婦當頭就被灑了一盆冷水,父親不再歸家,母親就把所有的怨撒在了自己身上,自己一定不是爹娘親生的,年幼的陳晨如是想著。


  「你在做什麼?」年幼的陳晨身著一身男童的衣物,只因母親總是說父親喜歡男孩兒,陳晨便把自己所有的女裝都鎖了起來,從此只穿男裝。


  聲的是牆外的一個男孩子,男孩長得很漂亮,濃眉大眼,皮膚都快趕陳晨了。


  雖然身著男裝,女孩子愛美的天性還是存在的,陳晨站在牆頭,單手叉腰,另一隻手指牆外的男孩,「沒看過爬牆的嗎?少見多怪。」說完就往下縱身一跳。


  陳晨跳的太急,不小心崴到了腳,此刻正抱著自己的腳踝哎喲哎喲直叫喚。


  男孩走進陳晨,居高臨下地望著她。


  「喂,你就是這樣見死不救的嗎?」陳晨鼓著包子臉,沒好氣地朝男孩說道。


  「你要死了嗎?」男孩沒有伸出手,反問她。


  「是是是,我要死了,現在你能救我了嗎?」


  「哦,那關我什麼事?」


  這是什麼回答?陳晨被氣的快要七竅生煙了,今天真是倒霉,好不容易躲過了翠兒的看管,結果剛溜出牆就遇到了這樣的事。


  陳晨站起身來,腳踝已經腫的像茄子一般紫了,不敢就這樣回家,只能自己去醫館了。


  「等等,我背你。」


  「啥?」陳晨轉過身,一臉驚訝,剛剛這人可不是這種態度。


  「我看你挺好玩兒的,以後你要常出來陪我玩兒。」


  「我是你的什麼?」


  「你是我的玩具啊!」


  ……


  陳晨穿好衣服,來到後門,趁著守門人在打瞌睡,偷偷溜了出去。


  十六歲的陳晨還是身著一身男裝,眉眼間的英氣遮蓋住了一絲小女兒家的神態,無聊地靠在梧桐樹上,嘴裡叼著根狗尾巴草,目眺遠方,似乎在等什麼人。


  一年前本已經被大夫打入不孕的天牢的娘親給她生了個弟弟,原本夜夜流連在外的爹不再出門,連公事都放在了家中,看著弟弟的小臉,陳晨覺得有點可悲。


  「喂,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後腦勺被用力地拍了一下,陳晨疼的抬腳就往身後人踹去。


  梁博及時躲開,一臉笑嘻嘻的樣子。


  「怎麼?今天不高興?」


  陳晨比梁博矮了一個頭,是他們圈中的小矮子,而且陳晨的臉太好看,圈中人總是調笑她,稱她為小娘子,每回梁博聽到這個稱號,都會站在陳晨的身後笑個不停,直到陳晨的眼睛都瞪累了,他才停下來。


  「沒事,娘親給我生了個弟弟,我高興都來不及呢!」陳晨吐掉嘴裡的狗尾巴草,跟在梁博的身後往一家酒館走去。


  「小娘子,這邊這邊。」靠著窗邊不顧他人眼光開口就大喊的是張茗堯,除了梁博最愛欺負陳晨的人。


  「今天把大家召齊是有什麼事要商量嗎?」還未坐下,陳晨看著全部到齊的好友,有些疑惑。


  「梁博要出遠門,他爹給他派了個任務,不知道何時才歸,怎麼?你不知道?」張茗堯端著酒杯一飲而盡,對著陳晨道。


  「出遠門?怎麼這麼突然,馬上就要走嗎?可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陳晨拉著梁博的衣袖,一臉要哭不哭的樣子。


  「喲喲喲,梁博快勸勸這位小娘子,瞧瞧,金豆豆都要蹦出來了。」旁邊的好友磕著瓜子還不忘打趣陳晨。


  梁博低頭看著陳晨,覺得好笑,伸出手指彈彈她的額頭,笑道,「怎麼?他們叫你小娘子你還真把自己當女子了?怎麼大還跟個小孩子似得,整日哭哭啼啼,逗得他們直笑。你別聽他們瞎說,我會儘快歸來的,你還欠我一杯喜酒呢!」


  梁博走的很快,陳晨有些適應不了梁博不在的日子,十多年來,她一直瞞著外人,騙他們說自己是個爺們,可因為性子軟弱,總是被人欺負,梁博每次都會替她報仇。


  不知何時種下的情種已經生根芽,剛開始陳晨以為自己是把對父母的依賴壓在了梁博身上,可是……


  梁博走去哪兒了,沒人知道,陳晨想知道他的去向,去問了梁父,可梁父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明明任務不難,卻一直沒見梁博回來。


  陳晨開始寫信,她想著等哪日梁博回來的時候就把這些信交給他,然後告訴他自己喜歡他。


  一日日的等待換來的是越來越多的信,陳晨將這些信都歸好放在暗格里,她要出嫁了,用著男兒的身份活了二十多年,終於還是逃不過父母的逼迫。


  說來也可笑,張茗堯早就看出了她是女兒身份,卻一直沒有點破,等她被父母逼婚逼的不行時,立刻跳出來抬著聘禮來陳家提親。


  陳晨想著嫁給自己熟識的人總比嫁給陌生人強,加上已經過去十年了,梁博再也沒有出現過,她也該放棄了。


  ……


  「那梁博就這樣消失不見了?陳小姐就這樣嫁給張茗堯了?」關一一手裡摸著宗既明為她尋的一塊暖玉,春寒還是有些可怕的,明明她已經穿的夠多了,卻還是冷的手腳冰冷。


  「誰說的,喏,那不就是梁博嗎?」


  「張茗堯?他不是張茗堯嗎?怎麼會是梁博。


  」


  「梁博前些日子剛回來,張茗堯一直替他照顧著陳晨,等梁博回來了立刻就去了陳家提親,估摸著是想個陳晨一個驚喜吧。」宗既明撫摸著自己的下巴,覺得自己可能還小,他們那些年紀大的可真夠會玩的,換做他,十年不見一一,不,十個時辰不見都會瘋掉,偏偏梁博還搞了個這樣的鬧劇,也不嫌累得慌。


  看著新郎新娘拜完天地,宗既明就拖著關一一上了酒席,不管男女不同席的規矩,一直往關一一的碗里夾菜,看的旁人目瞪口呆,心裡想著這是誰家女兒?竟然被宗家公子如此青睞,真是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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