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白玉盤（上）
「我們這是要去哪？」
馬車裡傳出的聲音略帶迷濛，似乎是才剛出鍋的豆沙包，綿軟甜膩。
「西晉往西。」
馬車裡，關一一扯著宗既明的袖子揉搓自己的小臉，努力想讓自己清醒一些。
看著懷中的小人兒小臉通紅，宗既明無奈扯回自己的衣袖，拿起矮桌上的帕子，替她擦去眼角的淚水。
「怎麼，都睡一下午了還困？」
關一一從睜眼開始就不停的在打哈欠，掉眼淚，怎麼也停不下來。
「是啊，夢裡被怪物追了一下午，累死了。」
低垂著腦袋，用手揉揉眼睛，才算是清醒了一點。
「對了，我們跑那麼遠做什麼？」
關一一突然抬起頭，將下巴擱在她腦袋上的宗既明受不住突如其來的力量，整個人往後倒去。
靠在馬車上，宗既明嘆了口氣，道，「西晉以西有個圓月鎮，這次我們去那兒。」
「去那兒做什麼？看月亮嗎？」替自己倒了杯茶，大口喝下去才壓下多日來坐馬車的不適。
「是啊。」
宗既明看著小妻子的動作，有些心疼，多日來他們一直行在山中小道上，附近連個農莊都沒有，一行三人只好每天在馬車上將就，最可憐的就是他，明明才新婚，肉就在嘴邊，卻怎麼也吃不到。
「離這還有多遠。」
放下杯盞，扭頭看向抱著她的人。
「夫人，大概還有半日就能到圓月鎮了。」
一直在趕車的暗一苦不堪言，一路上看著聽著主子和夫人**，他卻還要趕車，想躲都沒地方。
「你再歇會兒，晚上就能到那兒了。」
吃了一路乾糧的關一一咂咂嘴，「我要吃肉，要吃魚，要吃桂花糕……」
「好好好，娘子想吃什麼為夫都給你，想吃為夫都行。」
暗一不敢說話，他就知道主子會這樣說，只能加快趕車，期盼能儘早到圓月鎮。
——
圓月鎮，坐落於西晉以西的大山內，不歸屬於任何一國，只是一個只有上千人的小鎮，鎮上人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公子，夫人，到了。」
暗一將馬車停在客棧門口，打開車門，讓二人下車。
天早已黑了，客棧也緊閉大門，空氣中還留有一絲白日里的熱氣，讓人覺得有些煩躁。
「公子，我去敲門。」
「你確定能讓暗一去敲門？」
關一一看著已經走到客棧門口的暗一，為那扇門捏了把汗，只見暗一提了口氣，揮掌向那門拍去，「掌柜的，開……」
『砰』客棧大門應聲而倒，『第六扇』，關一一在心底暗暗數道。
在大堂里看門的小二睡得正香，突然聽到耳邊傳來一陣巨響，立刻從地鋪上跳起來四處張望，看到大門倒在地上時，破口罵道，「誰啊？哪個缺德的半夜三更來拆我這客棧的大門？不要命了是不是？」
暗一抬著手，尷尬的站在大門外，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外邊的大門都那麼不禁拍，宗家大門……，好像一直以來他們就沒叫他開過門。
轉身看向站在馬車旁看好戲的二人，暗一覺得自己此刻好想回宗家對著家主吐苦水。
「是你拆了這大門？」
小二拿著雞毛撣子沖了出來，就看見一名身量高挑的男子站在自家客棧門口，聽到他問話都不轉過身來。
隨著男子的目光看去，現不遠處還站著一男一女，小二怒道，「好啊你們，半夜不睡覺來拆門，怎麼著？還想打劫不成？告兒你們，爺爺我在少林寺長大的，識相的就趕快走，不然爺爺可別怪不客氣了。」
餘光看到不遠處的女子笑彎了腰，站在她身旁的男子也笑的在擦眼淚，小二有些緩不過勁來，就聽站在自己身前的男子開了口。
「那個，真是抱歉，弄壞了你家大門，多少錢，我們賠，我們就是想來住宿，沒想到生了這種事，都怪我不好，我手勁大。」
摘下掛在腰間的荷包放在小二手上，暗一有些不好意思。
「投宿的？投宿的不早說，進來吧，這門明早我會找人來修。」
掂掂手中的荷包，小二心裡樂開了花，這鎮子有多久沒人來了？掌柜的天天因為沒生意唉聲嘆氣的，怕是今晚他們不來，明天他就要捲鋪蓋走人了。
「客官幾間房？」
將三人迎進門，小二點了盞油燈。
「二子，這是怎麼了？怎麼大晚上的怎麼鬧？」
樓梯口走下來一個清瘦的老者，眯著眼睛，顯然是在睡夢中被吵醒的。
「掌柜的，剛剛這位客官把咱這門給拍壞了，這不，他們要投宿呢。」
小二笑眯眯地對老者說道，語氣里是止不住的開心。
「有人投宿？哎呦，客官快快請坐，二子，上茶。」
「好嘞。」
老者抬腳下樓，年久失修的樓梯好像承受不住老者的重量，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三位從何而來？可是迷路了？再往前走可就沒路咯。」
掌柜與三人坐在一張桌子上，有些不能理解為何這三人會半夜裡出現在圓月鎮，再過幾日就是八月節了，他們不著急回家與家人團圓嗎？
「掌柜的在這圓月鎮住了很久了么？」
關一一沒有回話，反問道。
「是啊，很久了。怎麼？三位也是來看圓月鎮的月亮的？」
當年他在山中迷路，偶然間現了這個鎮子，八月十五，最能懷想思親的節日，他卻在這裡留了下來，再也沒有出去過。
「小輩只是聽說這圓月鎮的月亮十分有趣，故此攜妻前來。」
宗既明接過小二端過來的茶壺，替關一一倒了一杯茶。
「想不到公子也聽說了這月亮的事，老夫當年也是因這事才留下來的。」
掌柜朝宗既明笑笑，坐在一旁的關一一睜大眼，眼裡充滿好奇。
「什麼故事？我怎麼沒聽說過？」
看著關一一一副呆樣，宗既明與掌柜紛紛笑出聲，站在一旁的小二湊上前去，說道，「圓月鎮中圓月的故事？我知道我知道，我從小就在圓月鎮長大，這故事我都能倒背如流了。」
小二一臉自豪的樣子讓關一一更是好奇了，放下茶杯道，「你知道？快與我說說，到底是怎麼個回事。」
小二用手撐著身後的桌子，輕輕一跳，調整好坐姿后才慢悠悠地開口：
「我娘與我說過的，讓我好好想想，相傳這圓月鎮的月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