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荇藻亂(上)
已而明月浮空,石光如練,一切瓦釜,寂然停聲,舒爾喝著,才三四輩。
一蕭,一寸管,一人緩板而歌,竹肉相,清聲亮徹,聽者**。
離雙棲城不過六七里的路程,馬車上本是昏昏欲睡的兩人聽到從城中隱隱傳來清脆嘹亮的歌聲,立刻打起精神,催促著車夫加緊趕路,想要在傍晚之前抵達這座存於天川國中數百上千年的古城。
沒有高聳入雲的山峰,沒有磅礴浩大的江流,只是汕棲城地處於天川國正中,故此每年的國中大禮總是在雙棲城中舉辦。
精美的遊船,華麗的馬車,這一路上關一一與宗既明遇上了不少趕著去雙棲城參加國中大禮的名門世家,緊趕慢趕,終於在大禮的當天傍晚抵達了城中。
城外已經鋪滿地毯,擺滿矮桌,只等夜晚的來臨。
雙棲城,天川國中歷史最悠久的一座小城,本一直隱於山中,后被山匪趕下山,自己建造部落,存於至今。
要說這雙棲城也有個傳說,至於傳說是什麼?
桃花塢中桃花巷,桃花巷裡花酒香,汕棲城中曾有一名極美的釀酒師,故事就從這裡開始。
「桃花?桃花?」
店門口傳來呼叫聲,桃花洗凈手上的酒渣,用腰間掛著的白布擦乾水漬,快步走進前堂,臉上帶著一絲笑。
真是人比花嬌,謝清每回見到桃花總會忍不住想到這個詞,他曾帶著說親的媒婆來這酒坊中多次,想要說服桃花嫁與他,奈何桃花軟硬不吃,他只好每日來酒坊買上一壇桃花釀,以解自己的相思苦。
「謝公子,您來了。」
還是一副客氣的姿態,謝清舉起手中的空酒罈子,搖晃兩下,笑道,「是啊,我來買酒。」
接過罈子,桃花拿起玉勺將大酒罈中的酒水舀進空壇中。
深吸一口氣,聞著空中飄散著的酒香,謝清好奇問道,「桃花,你這酒究竟是如何釀的,怎麼如此香,每次喝了都讓人口齒留香,喝了一杯還想來一杯。」
桃花聞言也不多說,笑著重複說了上千遍的花,「不過就是加了幾朵桃花罷了,沒什麼特別的,若是謝公子喜歡,以後常來便是。」
將已經裝滿的酒罈遞迴給謝清,桃花低頭隨手拿起櫃檯里的賬本,等著謝清百說不厭的下文。
「桃花,你也過了嫁人的年紀,整個雙棲城都在說你早已毀了貞潔,可我不信,你看,我娶你回家好不好?這樣既能消除那些市井流言,還能……」
「還能讓你爹娘早些抱上孫兒。」
合上賬本,桃花抬眼看著臉色緋紅的謝清,輕笑道,「多謝謝公子的美意,只是桃花此生並不想嫁人,謝公子如此丰神俊朗,雙棲城中多得是姑娘想要嫁給謝公子,怎麼公子偏偏就抓著桃花不放呢?」
一番話將謝清堵的啞口無言,最後只能放下酒錢帶著酒罈落荒而逃。
看著已經跑遠了的謝清,桃花走出酒坊大門,刺眼的陽光落在她身上,她卻感覺不到一絲溫度。
走回後院,桃花仰頭看著院中那棵兩人都抱不過來的桃花樹,走上前去,把手貼上桃花樹的樹榦上。
桃花樹似乎很喜歡桃花的觸碰,無風自動,抖落了一地的桃花。
看著落了一地的花瓣,桃花低頭垂淚,「雲卿,還有五個。」
桃花樹聽懂了女子的話,枝丫上的花瓣隨著樹根的劇烈抖動掉的越厲害,桃花見狀,立刻安撫道,「雲卿,我知道你不喜歡我這樣,只是,你不在我身邊,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過下去。」
桃花樹聽聞,停下動作,隨著剛捲起的大風,竟出了陣陣嗚咽聲。
大風捲起地上的花瓣,包裹起一人一樹,此情此景,美得不可方物。
「雲卿,我一定會做更多的桃花酒,用他們的陽壽讓你活過來。」
吹開桃花的衣袖,露出手臂上道道疤痕,有的早已結巴,有的卻還能滲出血,桃花樹見了,整棵樹都泛起金色的光芒,而後,光芒全部落在傷痕纍纍的手臂上,只是片刻,桃花的手臂便已恢復如初,再看不到那些猙獰的疤痕。
「雲卿,我沒事。」
整個人靠在桃花樹上,陷入了回憶,是什麼時候開始這條不歸路的?似乎,是從她救了齊雲卿那天開始的。
桃花從出生開始就是一顆桃花樹,每日呆在山野中遭受風吹雨淋,跟著小麻雀學唱歌,看著小狼躲在她的身下偷懶。
對於桃花來說,沒什麼能比被挖出軀幹更能折磨她了。
那****看著還是幼年的齊雲卿拿著一把鋤頭站在她身旁笑的一臉燦爛,她本想還個笑給他,只是還未等她開始動作,就被齊雲卿接下來的動作給嚇傻了。
齊雲卿對剛搬到自己小院中的那棵小樹苗十分喜愛,那****在山間迷了路,哭著偶遇了這棵小樹時竟生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一片花瓣一直在他眼前飄搖,就像風雨里的一葉孤舟,卻怎麼也掉不下去,他想抓著它,卻一直被戲弄,等他生氣不想在與它玩樂時,卻現自己已經走出了大山,大山外面站著一臉焦急的爹娘。
此後的每天晚上,他都能夢見那棵與他差不多高的桃花樹,終於在他溜出府時,他將她帶了回來。
齊雲卿的爹娘見兒子一身臟泥卻怎麼也不肯清洗,硬是要自己把樹栽種下去才肯罷休,齊父齊母見兒子十分喜愛這棵小樹苗,便也由著他去了。
就這樣,桃花與齊雲卿一起長大,而齊雲卿也現了一件好玩兒的事,彷彿這棵樹有靈性一般,每年自己長多高,她也能長多高。
但那時只與六七歲孩童一般無知的桃花哪裡覺得會好玩,只是覺得自己不能輸給齊雲卿,拼了命的吸收養料雨水,結果這麼多年了,她還是與齊雲卿一般高。
「桃花樹,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些,然後開花結果子,我好吃好喝養了你這麼多年,你怎麼連朵花兒都不開給我看。」
齊雲卿拿著葫蘆瓢往桃花身上澆灌著泉水,這泉水是今年積雪開化時他小心留下來的,有人告訴他,凡是用這水澆灌出來的花草樹木都會長勢喜人,比其它不用的要更好看幾分,他想著自己養了多年一直不開花的桃花樹,便也把這事死馬當做活馬醫,澆完水后就把葫蘆瓢往水桶中一扔,又開始了他一天的念經時刻。
被念叨的煩了的桃花當夜就在枝頭結滿了花苞,等第二天齊雲卿醒來開門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景象。
桃粉色的身影在桃花樹下輕聲哼唱著什麼,曼妙的身影令人想入非非,覺得還未睡醒的齊雲卿揉揉眼睛,再次睜眼時,院中只留滿地的桃花,再無女子的影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