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盼君歸(下)
琴聲絲絲扣心弦，沈子騫雙目緊閉，彷彿看到了邊城蒼蒼茫茫烽火無煙，草原陰陰沉沉白雪飄落。
不過是短短一段時間，等他回過神睜開眼時，就看到四周秋葉受驚似得搖搖欲墜。
參加完秋試后的沈子騫就被一眾同窗拉到了這間文人墨客常來的茶館，茶館中設了很多間包廂，以\'梅蘭竹菊\'分成了四大間。
「沈兄，今兒個你可來對了。」
同窗的梁平音中帶笑，比中了舉人還要高興，看的沈子騫也跟著笑了起來。
「怎麼？難不成這茶館中還有比書更好的東西？
」
一干人走進\'竹\'間中的一小間廂房，還沒坐穩，就聽外邊傳來了琴弦的撥動聲。
「真是趕得巧了，沈兄快快做好，這比書還要好的東西馬上就來了。」
梁平總是念叨沈子騫整日埋頭苦讀，每回都要說帶他出來見見世面，只是沈子騫總說自己不得空，此事便一推再推，現在好了，出成績完后只是時間問題，他再沒有借口推拒，梁平將他帶到了這茶館里。
「這東西究竟是什麼？」
沈子騫本是鄉間的一名落榜青年，因上次秋試沒取得功名，導致這兩年來連睡覺都抱著書，每日只與家人抬頭不見低頭見。
聽到沈子騫發問，一同來的好友都只是轉頭對他\'嘿嘿\'一笑，然後將手指放在嘴邊，示意他不要說話。
外間已經安靜了好一會兒，沈子騫以為之前都是自己的幻聽，這會兒琴聲突起，讓他有那麼一時間愣了神。
等沈子騫漸入佳境時，閉眼就看到另一副不一樣的場景，山中百鳥散了又集，萬里浮雲暗了又明。
琴音突轉，像失群的雛雁夜裡嘶叫，像胡兒戀母痛絕的哭聲，聽的沈子騫緊皺眉頭，心頭有股熱血油然而生，轉念想到自己不過是個光會讀書的獃子罷了，心中又是一陣嘆息。
聽著漸止的琴聲，沈子騫一動不動，心中是止不住的感慨，這曲子的結尾……就像那江河聽曲而平息了波瀾，百鳥聞聲停止了啼鳴。
一曲終了，等他緩緩睜開雙眸時，就看到梁平他們直勾勾的盯著他，臉上帶著一絲戲謔的笑。
「怎麼樣？我就說這裡有好東西吧？」
梁平也不收回笑，反而整個人與沈子騫湊的更近了，雙眸中還帶著點令人捉摸不透的東西。
「這是什麼曲兒？」
沈子騫一雙黑眸黑的發亮，眼底是被曲子感染后還未乾的濕意。
「怎麼？沈才子也對這彈琴人有興趣？」
撇了梁平一眼，他明明問的是曲子，不過這彈琴之人琴藝高超，讓他想要見上一面。
「不不不，我只是問問罷了，能把曲子彈得這般好的，定然是個不俗之人。」
沈子騫見好友皆是一副不懷好意的模樣，心中就對這彈琴之人多了幾分猜想。
「是不俗，你等等。」
梁平走到廂房門前，悄悄打開一絲縫隙，眼睛一直盯著門外。
對著房內的人招招手，沈子騫就被好友推到了門外。
「咳」
沈子騫手握成拳，抵在唇邊輕咳一聲，抬頭看向離他不遠的女子，一時看花了眼。
等門內傳來的嬉鬧聲驚醒了沈子騫時，眼前的女子已經不見了，看著門內偷笑的好友，沈子騫有些無奈。
「這可不是我乾的。」
梁平搖搖自己的手，躲到一群同窗身後，不多時，街邊的百姓就聽到茶館內傳出一陣爆笑聲。
快速坐上馬車的蘇琯拉開車簾，瞪了一眼茶館二樓的某間木窗大開的包廂，白嫩的小臉鼓成了一個大肉包子。
第二次見到蘇琯的時候，是沈子騫進宮封賞那日。
那日艷陽高照，秋老虎讓沈子騫不住的用袖子扇風，本是想要閑逛一番的他卻迷了路，卻聽到不遠處傳來琴聲，等他隨著琴聲走去想要一探究竟，沒想到看到的竟是那日在茶館中見過的那位女子。
蘇琯見到沈子騫時，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清哼一聲，讓宮女抱著琴轉身就走，忽視了後頭剛抬手想要問路的沈子騫。
第三次，第四次……
見得蘇琯次數越多，沈子騫就發現自己越靜不下心來，終於，等到正月十五那日，沈子騫入宮參加賞燈會，再也忍不住攔住了又要跑的蘇琯。
「姑娘為何一見沈某就跑？」
那時的沈子騫蠢的一直沒有問周圍的官僚，傻傻的認為這是哪位官家小姐。
「你，你……」
蘇琯紅著一張臉，被沈子騫問的語塞，她怎知道自己怎麼一見他就跑。
「那日沈某聽姑娘琴彈得甚好，想與姑娘切磋一番……」
沈子騫聲音漸弱，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君子該讓著女子，他怎麼說出這種話來了？
本以為沈子騫會問她是否婚配的蘇琯一時沒反應過來，倒是旁邊的宮女聽后噗嗤笑出聲來。
等二人反應，都紅著臉，不再言語。
沈狀元被賜婚了，聽說還是與公主一戰成名？
被攔在皇陵外的沈子騫想到當年與琯兒斗琴后，大街小巷瘋傳這件事的情景，不禁笑出了聲。
「笑什麼笑，趕緊走，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
掉下山崖昏迷了三年的沈子騫愣怔一下，隨即笑開，他\'死\'了三年，官籍早已失效，想要進皇宮都難……
街頭上，沈子騫拉住一名乞丐，掃了一眼乞丐全身，不愧是都城，連個乞丐都穿的比他好。
從懷中掏出宗既明遞給他的銀兩，想要讓乞丐與他說說這些年公主府中都生了何事。
「公主府？公主府不是沒了嘛，有什麼可說的？」
乞丐咬咬銀子，而後將銀子放入懷中，不耐煩道。
「你說是不說？」
匕首架在乞丐脖頸上，沈子騫轉頭就看到宗既明對著他微微一笑。
「說說說，我說，自從沈狀元死後，安樂公主就和瘋子一般，在城中發瘋了幾天瘋，然後就被禁衛軍帶回了皇宮。
皇宮中也傳出了些消息，我也不知是真的假的，傳聞公主進宮后，就一直坐在御花園中彈琴，彈得十指滴血，皇上見了於心不忍，就把公主送到了一間茶館中。
喏，公主就是死在那間茶館中的那間靠窗的廂房中。」
隨著乞丐的手指看去，沈子騫的淚瞬間滴落在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