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章 皎皎雲中月,步風嵐
霧氣終於消盡,露出了霧中的人。
「皎皎雲中月。」
方績一聲低吟,就翹首望向了來人。
一身素白衣衫,面目清冷又淡然,信手拈來的自信,從輕快的步伐中一覽無餘,較之這些更為矚目的是這女子身後的一輪明月,高高懸起,奪盡了天下光輝。
這女子望見山峰上眾人,目中閃過一絲不解,卻也不太在意,倒是望見楊鄴的時候,心中有些憤慨,她在雷州那麼安寧,卻要跑出來尋找靈藥,都是楊鄴害的。
索性就不同楊鄴言語,從雲中落下,落到了山峰上,朝著神泉,不,是龍池走去。
目的也十分明顯,就是龍池中的生氣。
澤父他們方才反應過來,但是這種情形也不是第一次了,反倒比方績跟神泉回神的早,因為方績跟神泉都是聽著這女子的傳說長大的,卻沒想到有真正見到的一天。
而楊鄴,前些時候才同這女子見過一面,委託其幫人祛除功法上的問題,倒沒有太失神,不過也多望了兩眼。
只是楊鄴做的隱蔽,又如何能逃脫這女子的眼睛,山峰上的一切,都被其洞悉於心,一目了然。
贏風倒是第一個接觸到這女子的人,不過也是他幸運,以往這女子來了兩次,也是他接待的。
這女子縱然非是九州十道之人,但其修為,以及其在九州上的地位、流傳下的傳說,卻是更讓贏風拘束,縱然接待了兩次,第三次也是這樣窘迫。
贏風幾乎是用一種敬仰的語氣,來迎接這位貴客的。
「雲居仙子到訪,失了禮數,仙子勿怪。」
當世能稱及仙子的,也只有眼前的這名女子。
這女子卻只是淡淡地應了聲,隨即輕啟朱唇,說出了自己的來意。
「贏長老,本宮要取些龍池的生氣,可否?」
這女子也只是形式上的問話,在問的時候,就白袖一揮,龍池中的精純生氣,就開始聚集,開始凝結。
她不是沒有盛裝生氣的容器,只是其中裝了別的靈藥,便裝不了這生氣,而且生氣裝起來也頗為麻煩,索性將生氣凝結成生氣珠,方便攜帶,而且容易保存。
這時,神泉也整理了一下衣冠,恭敬地道:「青龍神泉,見過步前輩。」
因為這女子同龍族有些交情,而且於龍族有大恩,又住在雷州,一來二去,就有些交情了,還在龍族中,有了個真龍客卿的位置。
這女子同樣的淡淡應了聲,注意力更多集中在那正在凝結的生氣中,略一蹙眉,思索道要三天才能凝結到夠她使用的數目。
也是因為之前神泉取用了許多,雖然於整個龍池只是一點點,但是無疑打破了龍池中生氣的平衡,所以才需要三天的時間來凝結生氣,其中兩天是用來恢復平衡的,一天是用來凝結的。
這女子亦是有辦法加快龍池生氣回復平衡的速度,但卻沒有必要這樣做,反正多等兩天,也沒什麼,只是楊鄴在山上,令她微微不喜。
就是這個傢伙,讓她要出來採集靈材,閻羅道只是她的前幾站,之後還有更多的地方,等著她去採集。
這對於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向安逸的她,這麼的勞累,真的是不容易。
所以連帶著整個人的樣子,都顯得生人勿近,而且較之高喜不同,這女子的生人勿近,是那種火藥桶一般的,使人不敢靠近。
而靠近火藥桶的人,往往也沒什麼好下場。
儘管這女子只是來過兩次,但還是對閻羅道很熟悉了,清冷的眼光一掃,便找到了曾經居住的房子。
而且那些觸及到她眼光的年輕弟子,無不低頭,唯恐被看到。
混在弟子堆里的神音,也是低下了頭,這就相當於兩名女子相遇,一人如同九天上的神女,一人是普通的女子,見面之後,普通的女子肯定要自慚形愧的。
房中的高喜,出來了,飛到了亭子中,望向了彷彿普通人一般的女子。
對於這名女子的相貌、氣質,高喜是渾然不覺的,不過這名女子,卻是足下生風,漫步雲中,不得不讓他在意。
一絲法力的波動也無,完全是靠著對天地法則的領悟,踏在雲中的。
高喜猶自思索,那名女子,卻已經到了楊鄴跟方績的所在。
「見過雲居仙子!」
澤父同方績一同問候了一聲,不過澤父只是禮節上的問候,方績卻是忙不迭行了一禮,面對著年歲比他大,修為比他強的人,還對真龍有恩的人,再怎麼恭敬也不為過。
這女子子如同之前一般,淡淡地應了一聲,隨即就彷彿無視了一旁的楊鄴,從楊鄴身前走過去。
之所以會到楊鄴跟方績的所在,也是因為她以前的居處就在上面不遠的地方,或許也可能有楊鄴的原因在。
畢竟是楊鄴,給了帶來了這個一個難題。
雖然救治那名功法出了問題的修士於她不是一個難題,但是採集靈藥,做出假身,這就是一個難題了,因此對給她帶來這個難題的楊鄴,又怎麼可能有好臉色。
不收拾一番就算好的了,還指望有好臉色,回去洗洗臉吧!
楊鄴也只好攤了攤手,有些莫名其妙,畢竟他猜不透這人的心思。
不過方才冥冥之中,楊鄴感覺到,解決神音這件事的關鍵,就在這人的身上。
於是,楊鄴就伸出了右手,高喊道:「步宮主,請留步!」
如果楊鄴不叫的話,可能這步宮主還會停步,回頭跟楊鄴問候下,但是楊鄴一喊留步,呵呵,步宮主就自顧自地走了上去。
「嘭」
關上了門。
楊鄴也才發覺,這裡還有一間竹屋,之前卻是渾然未覺。
不過進去了也好,當著這麼多人,也不好詢問。
而且最起碼,整座山上的人,隨著這步宮主進了屋中,那股無形的壓抑,就悄然消散了,讓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方績察覺到,這步前輩跟楊鄴有些嫌隙,但這他管不著,也不想管,望了望天色,便同澤父跟楊鄴告辭了。
澤父隨後也同楊鄴告辭了,天色不早了,該回去修行了,鬼道修士夜晚修行,效果比白日要好。
遠處亭中的年輕弟子們,也都走了個空,只剩下神音跟高喜,而神音感到,那名女子,她好像有些熟悉的感覺,但是卻不知道這熟悉感從何而來。
至於高喜,則是經過這麼久的觀摩,從這白衫女子身上,觀摩到了一絲獨特的意味,那是比合體期更加高深莫測的感覺……
贏風跟神泉也早都離去了,大多數九州的人,都沒有晚上外出的習慣,就是成了修士,這個習慣一樣在。
最後,山峰山就只有楊鄴還在屋子外了,他本想去擺放這步宮主,但是人家明顯不待見他,何況還是因為他的委託而奔走,也不好再叫她幫忙,只好搖著頭,走下山了。
夜晚已經到了。
一些年輕弟子們,依舊是上到亭子上修行,因為在這裡吸收月華效果好一些,不過大多都在沉思著,之前的那名女子,會是何人。
不知不覺中,那步宮主的氣韻,已經刻在了這些孩子的腦中,大概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忘懷。
神音跟高喜,也是在想著那步宮主,到底會是何人,同時神音也在疑惑著,自己同那步宮主的熟悉感,從何而來。
忽然,一道輕響在高喜身旁發出,隨之就是一道熟悉的輕咳。
高喜聽到這聲輕咳,下意識地想將懷中的神音鬆開,但是抓的緊,只好任由神音如此了。
兩人望過去,正是楊鄴坐在長椅上。
楊鄴十分感嘆地望了兩人一眼,就坐直了身子。
楊鄴這樣的姿勢一擺出,高喜就知道楊鄴有話要對他說。
「有什麼話,儘管問吧。」
楊鄴豈能看不出高喜的心中,疑惑都堆成山了,但是又找不到人來詢問,只好沉默不語。
之前就說了,高喜雖然不喜言語,是因為習慣於從他人的舉止看出性格,並不代表不會說話,而這幾日神音同那些弟子交談甚歡,一旁的高喜,卻始終一言不發。
神音的這件事,不止是神音的磨難,也是高喜的一次劫難,且並非是外劫,而是心劫,若是心念想岔了或是想錯了,那就不妙了。
而修士的心劫,最忌諱他人插手,因為那是他人的看法,不是高喜的看法,於心劫無益,反而會使心劫壯大。
高喜也不客氣,便問出了他現在最關心的事情。
「楊兄,那是何人?」
高喜一問,附近就靜了許多,那些年輕的呼吸聲,一瞬間就停了下來,他們修行了幾個月,這麼近的距離,還是能聽到的。
不過太早地聽到了,反而不妙。
「嗡」
一道結界悄然浮現,隔開了那些弟子們的聽覺,而且視覺也看不見,在遠處看來,就像是迷霧,這也是免得從口型上,讀出信息。
楊鄴早有預料,隨手掏了一本書冊,放到了亭子里的桌子上。
那邊的神音想伸手拿卻又不敢,有些羞澀,記起了兒時記憶的她,對於這經常逗弄她的楊修士,是有些怕的。
高喜察覺到了這點,無聲一笑,神音的那些事,聽方績所說就知道了一些,隨後神音又同他講了一遍,倘若一開始他尚能抽身,但是知道了這麼多龍族隱秘,卻是再難抽身,何況就沒有抽身這個念頭。
書冊中的東西,高喜同神音翻看著,高喜尚是無動於衷,但是神音卻不時瞪大眼睛,顯得十分驚訝。
終於,高喜翻到了想要的東西。
「雲居仙子,踏月歸客,三千六百歲,步風嵐,渡劫巔峰!」
一瞬間,高喜再也不能無動於衷了,眼神有些變幻,繼續地翻看了起來。
楊鄴卻是在這時止住了高喜的動作,微微一笑,望向了高喜的眼睛。
「確定要看下去嗎?」
過早的知道渡劫期修士的作為,於修行一圖,有弊而無利。
高喜點了點頭,不為話語所動,繼續地翻看了起來。
楊鄴卻是笑了,所謂的弊與利卻是相對的,如果不能承受弊,就不要想著利,想著利,就要承受弊。
高喜既然選擇看下去,那就是他的選擇了,於外人無關。
一旁的神音察覺到了這種奇怪的範圍,可能是有些忍不住,便沉思了起來,但是目光卻不在書冊上,她既不求利也不求弊,這種心態,是修士中常見的。
神音沉思之際,目光胡亂地掃著,猛然間發覺有道目光在望著她,轉頭一望,被楊鄴眼神嚇住了。
可能神音形容不出來這種眼神,但是楊鄴能形容,那就是怪叔叔的眼神。
不過楊鄴也只是開個玩笑,嚇了神音一下,但卻打亂了神音的思緒。
神音不由瞪了楊鄴一眼,好不容易快想出來,又沒了。
神音還是在想著,她同那步風嵐之間的莫名熟悉感。
這時,高喜也把書冊遞還給了楊鄴,楊鄴也是小心收好,等待著高喜的問題。
高喜如同之前一樣,欲說些什麼,卻又沒說出來,但楊鄴卻是明白高喜的想法。
「漫漫人生路,踽踽獨行。」
楊鄴輕吟一聲,望了眼兩人,輕輕一笑,身影已經消失。
留下了若有所得的高喜與莫名其妙的的神音。
「還真是個怪人!」
神音忍不住說了一句,察覺到有些失言,連忙捂住了嘴,不過想到這楊修士的性子,也不會在意的罷。
嗯,不在意。
恍惚之際,彷彿有人回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