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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夜將闌有客登門

  孫敦從不蹲下,就算是站得腿腳發麻,身體僵直,腰酸背痛腿抽筋,他也不會蹲下,最多就是找個合適的地方坐一坐;因為,他小的時候,夥伴們都嘲笑他「深蹲」!人啊!就怕被別人取外號,尤其是個十分難聽的外號。這樣一來就像在他臉上畫了一個醜八怪的記號,使他走到哪裡都抬不起頭,心裡都有陰影!

  就拿孫敦來說,他原本住在黔東山清水秀的馬金山下,過著世外桃源般的美好生活,也就因為小時候,夥伴人都嘲笑他「深蹲」,長大后他依然感到羞恥;於是,他就逃離家鄉,潛居陌生之地,來到牂牁這個山高路險的地方。


  來到這裡,他依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還叫孫敦。只是,再也沒有人叫他「深蹲」了,最多人家就是叫一聲孫老闆,或者是孫先生;後者這個叫法,是有知識的人,對他的一種高雅的稱呼。


  實際上,他那裡就稱得上先生了,估計叫他握毛筆,他就會擺出使用拖把的姿勢和手法了!所以,稱他為孫先生的人,不但是美化了他,更主要是抬高了自己的幽雅!

  可是叫他孫老闆,當然有些來頭!這絕對不是因為他從不蹲下的緣故,也不是因為他站得比誰都挺直的原因;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個世界上就沒有小二哥,只有老闆了!畢竟,他還是有點經濟頭腦的,來到牂牁這個地方,一沒田、二沒地,三沒有當官的祖宗、淘金的爺。所以,他只好做生意、開客棧。所以,人家才叫他一聲孫老闆!


  並且,他的客棧位置選得當,名字也取得大,就叫「天香客棧」,位於滇西守將阿會喃哪,在牂牁郡總府南面七百米處。這裡是牂牁郡三街六市的中心,前面就是一個很大的圓形廣場;圍繞著這個環形廣場的周邊,都是生意人的商號鋪面。


  其中就有「潘金蓮湯粉王」、「武大郎裁縫點」、「西門慶綢緞莊」和「夜來香青稞酒樓」等,各種知名老店,百年不改其衷,一心只為顧客;尤其是「夜來香青稞酒樓」,它是牂牁郡一個比較特別的消費場所,這裡面的服務也別具一格。


  在這個地方,你要什麼樣的美酒都有,同樣,你要什麼樣的女人也都有;這個地方比較邪僻,少數民主風情尤為顯著。有時候,來客就算要求找個女巫過夜,也不成問題。但是,這裡的女人十有九巫,都會一兩手,下蠱迷人的把戲!


  所以,一般情況下,來到這個地方的來客,在知情的情況下,除非是喝醉了、神志不清了才會想著找個女巫尋尋刺激、過過癮!尋常,也都是老老實實喝酒的好。


  但是,相對這些商號門面,孫敦經營的天香客棧要清雅得多,他做生意就像他這個人一樣,老老實實,腳踏實地;不搞歪門邪道,從不想去嘗試用那些不正之風,贏取高額利潤。


  總的來說,他對消費者是真誠的,是可以值得信賴的。當然,他的客棧也有些男男女女的服務員;但是,他對這些員工的一貫要求,都是:


  「用真誠的勞動,贏得財富的人最美!」


  因此,即使有來客想要找他們客棧里的姑娘,排解一下內心難以傾訴的孤獨,孫敦也會嚴格要求那個為客人服務的女生:

  「記住,用真誠的勞動,贏得財富的人最美!」


  所以,就算是客人找他們客棧里的姑娘閑聊,他們那些姑娘也會一絲不苟,百般真誠,直到汗流浹背為止!

  這一天,孫敦的心情從沒有這麼低潮過,他坐在自家客棧門前的石級上,看著來來去去的客人,都是走進別人家的商號鋪子,可就是沒有一個人走錯——進到他們客棧來瞧一眼。


  於是,他就漫不經心愁苦地看了看天色,見一輪紅日悠悠西墜,他的心情也越來越好,希望的曙光也漸漸在他的心裡亮開;可是,現在已是戌時三刻,幽暗的街上,卻依然沒有人走進他們的客棧,登門投宿。


  這一下,真叫他有些心灰意冷得徹底了!看看街上的行人,也逐漸稀少;最後,他從冰涼的石級上爬起身來,拍了拍袍襟上的纖塵,再一次看了一眼人跡寥落的大街!就在他一天來痛苦堅持的希望,將要破滅之際,卻陡然眼睛一亮,有三個路人翩翩而來,激起了他生命中的一絲火光!

  因為,他看見百步開外,從「老東家麻將館」裡面射出來的昏暗的燈光,正照見三個行路的人,他們不急不慢地說著話,正朝著他們家客棧這個方向走來。因此,他的心裡頓時樂開了花,暗暗驚叫起來;

  「乖乖,不來就不來,一來就三個,這生意做得有些意思!」


  來者是一個男人和倆個女人,大概也都二十來歲的年紀。其中,走在前面的男子,身高體健,穿一身非常合體的紫袍,肩上搭著一個包袱,手上提著一把松紋古劍;由於光線昏暗,很難辨別他的神情面貌。


  而跟在他身後的兩個女子,一個身段苗條,行動輕靈,舉止活潑;在背後梳著兩根黑油油的麻花辮子,走起路來蹦蹦跳跳,說起話來言直語快。想笑就笑,聲音清甜得猶如百靈鳥的歌唱。


  跟她同行的那個姑娘,卻剛好相反;她深沉持重,言輕語柔,就算談到什麼開心的事情,即使要笑,她也是淺笑輕遮,用纖巧的玉指,微微一擋,以免讓人看見她笑時暴露出來的鑽石般潔凈的牙齒。她那老誠的樣子,始終迎合著那個蹦蹦跳跳的同伴,從這一點可以說明,她是那位女子的婢僕。


  可以說,從他們三人出現在自己的視線中,孫敦的眼睛始終都沒有離開過他們;他之所以會這樣專註地看著他們,這都源於生意人對顧客的渴望。就像漁夫對游弋在水中的魚的渴望,從它潛泳嬉戲,追逐喧鬧,到它上鉤出水,整個過程都沒有落下過,看得非常細緻,甚至都沒有眨過眼睛。


  果然,這三個人,也就像被他手中的魚絲,牽著的魚一樣,慢慢地朝著他的天香客棧走了過來;於是,他開始滿面堆笑,搓搓手,迎著三位客人,客客氣氣地問:


  「哎喲喂!三位客官,稀罕稀罕,你們一定是落宿的吧!」


  三人停了下來,走在最前面那個臉頰上有些鬍渣子的青年男子,冷冷地熟視著他,良久才又抬起頭,看了看他客棧門前掛著的那塊長方形垂立的招牌,突然問:


  「你是深蹲?」


  「不,我叫孫敦!」他非常生氣地說,「孫子的孫,敦厚的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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