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血正在燒(1)
吳征骨折,看錶象似乎受傷很重,實際上,金毛王挨了溫成雄那一腳,傷及內腑,才是受傷最嚴重的。肖戰歌原本的想法,是拜託范旭東找人將他們送到法國人開的醫院去就醫,司元功出現后,一句用不著這麼麻煩,就否決了他這個想法。肖戰歌對司元功還是有點怵的,這怵,一在於當初那一撞,他稀里糊塗的就掉泥塘里去了;二在於,這幾天因為忙著德古洋行的事情,所以他並沒有勤加練習老頭子給他的拳譜。
司元功也不和他廢話,先從身上掏出一個小瓷瓶,從裡面倒出一顆牛眼大小的黑色藥丸,然後左手伸出,金毛王還沒反應過來,下巴已經被他捏住,嘴巴情不自禁的張開,被他用右手將那顆藥丸丟了進去。司元功再用右手在金毛王背上拍了一巴掌,肖戰歌就聽見咕咚一聲,金毛王的喉嚨鼓了一下,那顆藥丸已經消失於金毛王的嘴巴里。肖戰歌本來還擔心這麼大顆藥丸會不會噎住,看見這一幕,眼角不禁抽搐了兩下,心中打定主意,有老頭子在的時候千萬不能受傷,受傷的話那就趕緊逃跑——嗯,對老頭子這種填鴨式喂藥方式,他表示敬謝不敏。
金毛王吞了這麼大顆藥丸,眼淚都出來了,不過看他只敢用眼睛的餘光偷偷摸摸的打量司元功,肖戰歌知道,這貨已經被老頭子徹底降服了。司元功再給金毛王把了把脈,然後對肖戰歌說:「等會我開個單子,你讓人去抓七副葯,每副葯加水三碗,煎成一碗讓他服下,連服七日,保證生龍活虎。」說完,他讓肖戰歌取紙筆過來。
肖戰歌對此將信將疑,當然,面上不敢有一絲違逆。
司元功用執毛筆的方式執鋼筆刷刷的寫了藥方,然後將筆一丟,喊吳征過來,讓他把手上的繃帶和木板拆掉。吳征在金春林的幫助下解開繃帶,司元功看了兩眼,問:「誰包紮的?」
金春林朝拿著藥方指派人抓藥的肖戰歌指了指。
「綁得還不錯,不過什麼葯都不敷有個鳥用!」司元功說著,伸手捏了捏吳征的骨折處,再抓起鋼筆,又刷刷刷的寫了一張單子,喊肖戰歌:「這邊還有個方子,一併抓了。」
司元功江湖老郎中一樣的處理了吳征等幾個傷員,拉了拉肖戰歌的衣袖,然後當先往碼頭邊上無人處走去。
肖戰歌趕緊跟上。
「華北快變天了,」司元功站定后,目視遠處海面,毫無徵兆的扯起了國家大事。
肖戰歌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十分感慨:司元功這樣不問世事的武林高人都知道華北要變天了,但宋哲元他們卻還相信所謂的國際調解,以為RB人不會繼續擴張,兩者一比較,其它不論,這眼光的高低高下立分。
「按說有了火器,功夫就沒了用武之地。十年寒暑功,還比不上一顆子彈,對我輩武人來說,真是莫大的諷刺。可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總得有人傳承下去。否則,那就是大不孝。本來想著難得遇到一個根骨好,心性還算堅忍的良才,在臨死之前總算能將自己一身所學全部交出去。但這段時間看下來,你志不在此。身為漢家男兒,保家衛國這是本分,無可厚非。思來想去,倒是我狹隘了。肖戰歌,我問你,你願意拜我為師嗎?」
司元功寥寥數語,道盡當今武人的無奈和心酸。中國人習武何求?封建王朝是為了出將,貨於帝王家;亂世是為自保;當今呢?回溯本源,好像強身健體才是它存在的最大意義。本來這沒有什麼,可是放在強敵環伺的大環境下,諷刺的意味就太強烈了。
司元功語調不高,肖戰歌卻能感同身受,體會到他心頭的悲涼。這種事可遇不可求,沒什麼好猶豫的,他立刻跪下,也不顧下面是水泥地,口稱「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腦袋重重的磕了下去。
司元功從容受他三拜,然後右手一搭他的肩膀,手掌就好像黏在了他肩膀上一樣,將他拉了起來,說:「你是我第一個徒弟,也是最後一個。你要做的事情,是師父我好幾年前就想做但卻一直沒敢去做的。單此一點,你比我強。我對你的要求只有一個,活下去,然後生上一堆崽,把功夫傳下去——能做到嗎?」
生上一堆崽?肖戰歌不禁哭笑不得,喊:「師父?」
司元功笑笑,說:「你站著不要動。」然後從他的頭開始,兩隻枯樹榦一樣瘦骨嶙峋滿是老繭的手一一摸捏下去,直到將他的雙腳也捏了捏,搖搖頭說:「有點可惜,如果你早遇到我十年,我用藥物加以炮製,你的成就,也許不會遜於乃師祖。」說著,見肖戰歌露出失望的表情,臉上笑容更盛,說:「也不用氣餒,我們八卦門走的是以拳帶氣的路子,只要你勤加練習,趕上為師還是有可能的。」
肖戰歌實話實說:「只怕沒有太多的時間練習。」
「你倒是敢說實話,也不怕我抽你。我問你,每天半個時辰能不能抽出來?」
「應該能。」
「不是應該,是必須,」司元功說著,眉頭突然一皺,問:「戰歌,你好像有心事?」
肖戰歌確實有心思。有些事情宜早不宜遲,金壁輝這種人多活一天,就會對中國的抗日力量多造成一點損失。她不露面也就罷了,既然已經露面,肖戰歌覺得,哪怕是因為自己穿越者的身份,知道她的過往,也應該立刻毫不猶豫的滅了她。這種事不好和司元功細說,他想了想坦言:「今晚必須去城裡一趟。」
「殺人?!」
「啊?!」肖戰歌大驚。
司元功;「我從你身上感覺到了殺氣。」
肖戰歌開始撓腦袋,說:「看來我的心性還不夠沉穩。」
司元功扁扁嘴,顯然對他這種說法不以為然,說:「跟我說說,想要殺誰。」
司元功既然問了,肖戰歌便將金壁輝其人其事說了出來。司元功聽了,感慨一句「清朝的格格啊」,說:「我左右無事,就陪你走一趟。我看得出來,你對火器很精通,好好表現,讓你師父這個老古董也開開眼界。」
「啊,師父您真會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