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先天
吳明曾聽普化上人講過：人，是天地之間最靈者。眾生，皆是仙種。
這灰衣老道雖然不堪，可未必沒有幡然悔悟的可能。說不定將來還能對整個如煙界做出重要貢獻。所以，吳明本來沒準備殺他。
可是，灰衣老道卻步步緊逼，最後被吳明所傷，又含恨逃跑，很可能對吳明家人下手。吳明不得已殺之。
吳明也有一個辦法，就是讓普化上人幫忙，操控灰衣老道心神。可是，操控心神並不是很可靠。妙成能從這種操控中擺脫出來，灰衣老道是一個金丹之境，心神比妙成強大很多，當然更容易擺脫。吳明不能拿家人的安危去冒險。
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金丹之境，就這麼倒下了，吳明久久無語。這是他第一次殺人，心中難免起伏。
普化上人道：「殺了就殺了，這都是過去的事了，放下吧。你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人生難免取捨，殺此人，不是你本意，可不殺此人，他又可能禍害你的家人，兩害權衡取其輕，這是不得已的事情，又何必多想？」
吳明也知道，不可執著於此事，若是讓此事成為他心中的執念，那可大大不值。只是他心神畢竟還不夠強大，又是第一次面對這種事情，難免生出許多感慨。
可是這種感慨還是早早停下為好，因為修鍊心神之道，就是讓自己心神不被各種情緒所左右。
吳明心神轉動，如同火起冰消，各種感慨都消失了。又讓普化上人重新給妙成種下神印，之後吩咐妙成挖一個坑將灰衣老道埋掉，便不再留戀，朝著吳府之中走去。
……
平步山最高處的那個小院，還是像往常那樣寧靜。這裡是平步門重地，平步門之人若無特許，不許踏足此處。
小院裡面唯一的房間之內，一個綠袍老道正在盤膝打坐，忽然他前方桌子上的一個木牌炸裂。
綠袍老道從打坐狀態之中醒轉過來，朝著桌子上看去，隨即噗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
「誰？是誰將我的副門主殺死了？」綠袍老道眼中如欲噴火。
桌子上那些木牌，是門中重要人物的命牌，命牌炸裂，就代表這人已經死了。若是其他重要人物死了還好，他們雖然重要，可並不是不可替代。
可如今，死的是他的副門主，門中除了他之外唯一的一個金丹之境。平日他要閉關之時，都是副門主在打理門中事務。如今副門主死了，他只能從門中先天之境的長老之中提拔一人來做副門主。可是，一個先天之境，能夠服眾嗎？
「罷了，權當不知此事，先突破到金丹中期再說。」綠袍老道擦去嘴邊鮮血，就想繼續修鍊。
他正處在突破金丹中期的關鍵時刻，不能被任何事情所打擾。剛才副門主命牌碎裂，使得他心神大震，已經受了一個小傷。
副門主，是一個金丹初期之人。對方能將副門主滅殺，肯定有著超出金丹初期的戰力。如今他還沒有突破到金丹中期，未必是對方的對手。所以，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先突破，然後再去探查是誰殺死了副門主。
「不行，這裡已不安全，我要另找一個去處。」綠袍老道從小屋之中出來，幾個跳躍，已經消失在平步山的陡峭崖壁和繁茂植物之中。
……
吳明回到自己小院之中。一場大火將他的小院燒去了一半，已經不堪入住。吳明找到大伯吳健，另要了一個小院居住。吳健問起那場大火是怎麼回事，吳明含糊其辭應付了過去，吳健倒也沒有多問。
兩個月之後的一天，盤腿坐在床上修鍊的吳明睜開雙眼，眼中射出一道精芒。
終於將最後一縷先天之氣歸入了丹田之中了。
隨著最後這一縷先天之氣的加入，整整九九八十一縷先天之氣聚合在一起，團團繞繞，糾纏不休，最終凝為了一團更為精鍊的先天之氣。
之前，先天之氣雖被歸入丹田之中，卻總是受到玄關之處的吸引，想要泄漏出去，吳明不得不時時防備。而此時，隨著這縷更為精鍊的先天之氣形成，玄關之門卻開始緩緩閉合，不久終於完全關上。
玄關一閉，註定長生。從此，再也不虞丹田之中精華和靈氣的流失。
吳明坐在床上，體會著丹田之中的這縷先天之氣。因為歸入丹田的先天之氣都有面見過心君，所以吳明心神與這縷先天之氣有著緊密感應。
氣動，神知。神動，氣出。
在吳明的操控之下，這縷先天之氣開始朝他全身擴散，一點一點掃描全身各處。先天之氣所到之處，身體之中雜質都被逼出體外，而一些隱傷和暗疾也被先天之氣發現併除去。
錘肉身，除病灶！
普通武者，一般壽元一百歲左右。進入先天之後，若不被外力擊殺，一般壽元二百歲左右。為什麼先天之人能活這麼長時間？就是因為先天之氣可以更加深入地錘鍊肉身。
普通靈氣，粗重不堪，有很多細微的地方根本進不去。而且，氣無神則不靈，普通靈氣就像一頭無人駕馭的野馬，只會憑著本能亂沖亂撞，所以只能對身體做一個初步的錘鍊。先天之氣可就不一樣了。
除此之外，先天之氣能夠除去身體之中的暗疾，對於壽元增加也有著重要作用。
人，有明傷，有暗疾。明傷除去之後，表面上好像沒事了，其實已經在身體之中留下痕迹，只等機會到來，便會發出致命一擊。這就是暗疾了。
暗疾隱藏頗深，就算是俗世間最出色的醫生，對於暗疾也沒有辦法。只有到了先天之後，以先天之氣將暗疾慢慢磨去。
仙人為什麼叫仙人？除了他們所能發出的神秘法術之外，就是因為，仙人可以救人於垂死之中！
隨著先天之氣運行，身體之中一處處病灶被發現併除去，吳明感覺身體越來越輕鬆。同時，身體之中一些雜質也被先天之氣逼出體外。
一天時間過去，吳明發現自己身體表面覆蓋了厚厚一層漆黑的東西，聞起來又腥又臭。這，就是身體裡面的雜質了。
人食百穀，吸收其中營養而得活命，可同時穀物之中也會有雜質留下來，成為身體負擔。
本來，若是一個九級武者進入先天，是不會有這麼多雜質被逼出體表的。因為他們在成為九級武者的過程之中，已經通過一遍一遍的錘鍊，自然而然地將一些比較明顯的雜質逼出去了。
可是，吳明是從三級武者直入先天，並未經過前面那些錘鍊，身體裡面雜質很多，所以，才會有這麼厚厚的一層。
而這，還沒有結束。這一天之內，吳明只是掃描了身體裡面十分之一的部位而已。
「沒想到，我身體裡面有這麼多髒東西！」吳明打量著身上這些漆黑的東西，眉頭微微皺起，接著身子一抖，於是這些漆黑的東西紛紛脫落，連帶著他的衣服也被震碎了。
「這麼黏？我這麼猛力一抖，竟然還有一部分殘留！」吳明注意到身體上還有一些漆黑東西殘餘，想要喊下人過來，弄盆熱水洗個澡，又嫌麻煩，於是他就操控著先天之氣，給自己洗了個澡。
用先天之氣洗澡？若是讓其他先天之人知道，恐怕會咂舌不已。先天之氣，這麼寶貴的東西，竟然用來清洗身子，真是暴殄天物！更不用說，在操控過程之中，還要消耗心神。
吳明初入先天，卻沒有想這麼多。就是要奢侈一把！
清洗過後，身子感覺舒服多了，吳明換上另一套衣服，將床上遺落了漆黑東西的一捲鋪蓋隨手扔到了外面，隨手一指，很快，那捲鋪蓋就在火焰之中華為虛無了。
「嗯？怎麼又冒煙了？」一個下人注意到吳明院落之中緩緩飄起的青煙，探頭探腦地朝裡面看過去。
只見院落之中，吳明正靜靜注視著前方一堆快要熄滅的火焰。
「哦，原來是明少爺在弄火玩。」
那下人看這邊並沒什麼事，正準備離去，身後一人猛地跑過來，與他撞了一個滿懷。
「幹什麼？走路不長眼睛嗎？」下人嘀咕著。
那人卻根本沒理他，又朝前跑去。
「明少爺，明少爺！」那後來之人跑進吳明院中，看到吳明面前一堆快要熄滅的火焰，先是一怔，之後就一連聲喊道。
「什麼事？」吳明手一揚，火焰熄滅之後留下的餘燼滾落到了院落一角，空氣中還殘留著一絲腥臭氣。
「明少爺，喜事，喜事啊！」
吳明讓這人仔細說來，這才知道，爺爺吳青也突破先天了，於是派這個下人請自己過去。
果真是大喜事。
爺爺吳青，已經百歲，若不能突破先天，說不定哪日上床休息，第二天就醒不過來了。如今爺爺突破先天，將多出一百歲壽元，他也可以放下心間的一件大事了。
「走，帶我去看看。」爺爺突破先天了，吳明當然要過去看看。一則，恭喜恭喜爺爺，二則，看爺爺是否有什麼疑難之處。
吳青小院之中，站滿了人。吳青背著雙手四處走動著，滿臉喜氣。旁邊吳健等人，正對吳青賀喜，也都是非常歡喜。
吳青突破到先天，吳家整體戰力有了一個飛躍，與劉家再也不是一個檔次。劉海，得到仙人指點，便使得整個劉家趾高氣揚，以為劉海突破先天指日可待，到那日，劉家就是清水城的天了。可是，劉海到現在也沒突破，吳青反而先突破了。
從此之後，再也不用對劉家有絲毫顧忌，這是一喜。
另一喜則是，吳青既然突破先天，那就代表著，他們也有了突破先天的機會。吳青掌握了突破先天之法，焉能不傳授給他們？
除此之外，院子里還有一些府中管事、下人。他們看向吳青的目光則是又高興，又有幾分畏懼。
高興，則是因為，吳家地位高了，他們地位自然也就高了。
畏懼，則是因為，他們從吳青那裡，正感受到一股強烈的威壓。之前，面對吳青之時，他們也會感受到威壓。可那種威壓是地位所帶來。而此時，這種威壓卻是力量和心神上的。
「小明來了嗎？我能突破先天，還多虧小明從我們吳家那個客卿身上借到突破先天之法！」吳青笑盈盈地跟身邊之人說著話，目光卻放在門口，等待著吳明的到來。
「小明來了，你去迎接一下。」吳青忽然對吳健這樣說道。
吳健疑惑地朝門口看了一眼，沒看到吳明的身影啊。可是隨即他就恍然大悟，父親吳青已經是先天高手，神氣外放可以看到很遠的地方。
可是，吳健還是有些猶豫。作為一個伯父，卻要去迎接自己的小侄子，這讓他覺得有些不對勁。而且，這麼短的一段距離，用得著迎接嗎？
「還不去？」吳青目光過來，吳健再不敢猶豫，朝院門口走去。
剛到門口，吳明已經趕到。吳健上前拉住吳明說道：「小明啊，快點，老爺子都等不及了！」
「是，伯父。」吳明小跑兩步，就朝吳青身邊跑去。
可此時，吳青卻是朝他身邊走了過來。
爺爺卻來迎接孫子，旁邊之人都感覺不對勁，吳明自己都感覺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吳青卻絲毫不在意，笑盈盈地拉住吳明的手說道：「小明啊，爺爺終於突破了。多虧了你啊！」
「恭喜爺爺！」吳明說道，並沒有多少吃驚的意思。普化上人既然傳下這個法門，爺爺突破先天只是早晚之事，所以，他喜則喜矣，卻並不吃驚。
吳青看吳明反應很平靜，一愣，說道：「怎麼，小明你不信嗎？」與此同時，放出一股威壓，朝吳明身上壓來。
吳明感受到這股威壓，卻沒有退縮，心神轉動，正面迎了上去。
「嗯？」吳青先是一怔，可隨即，就是哈哈大笑。
吳明通過這種方式，告訴了吳青，他也是先天之境了。
吳青感覺了這點，當然驚訝，所以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就是高興，所以哈哈大笑起來。
「好好好！」吳青連說了三個「好」字，卻沒有將吳明突破先天之事當眾點破。畢竟，他一個老頭子突破先天，還可以說是運氣好。可吳明一個毛頭小子卻也突破先天了，這未免太過驚世駭俗，若是傳揚出去，對吳明未必是好事。
「小明啊，爺爺這番突破先天，多虧你從我們那個仙姑客卿那裡討到了一本突破先天之法。不然，爺爺怕是到死都突破不了啊。所以，爺爺想讓你幫忙，將我們那個仙姑客卿請來，爺爺要好好謝謝他。」吳青說道。
「不用。」吳明說。
「為什麼不用？」吳青雖然還是高興，卻有了點不滿，「小明啊，受人恩惠，就要時刻記在心間。不要以為突破先天，能夠跟人家平起平坐了，就不重視人家了。你將那客卿請來，我們一是感謝她一番，另外，再問問她，看她是否有什麼事，是我們吳家所可以效勞的。」
「爺爺，真的不用，」吳明道，「我幫過她一個大忙，十本突破先天之法也還不了我的人情，所以，爺爺你不用把這事放在心上。」
「可是，人家畢竟算是幫了咱們，雖然說咱們也幫過人家，可是感謝一番總不是什麼壞事吧……」吳青語氣軟了很多，可還是堅持勸說著。
吳青，就是這種人，自己幫別人，不會放在心裡，可別人要是幫了他，他就時刻牢記，總想著報答對方。
「爺爺，真的不用。」吳明也堅持著。倒不是怕見到妙成之後會露餡。如今妙成受他控制，他完全可以讓妙成照他吩咐言語，根本不會有露餡之虞。吳明只是不想看到爺爺對著一個被他所控制之人說好話而已。
看兩人好似在爭執什麼，吳健上來插了一句：「小明啊，你是不知道，剛才你還沒到，老爺子就已經知道了。先天，真是神奇啊！」
吳明也正好從這句話找到了轉移爺爺注意力的方法：「爺爺，你剛才將神氣外放了？」
「不錯，進入先天，神氣外放，距離很遠，卻如同親臨一般，這種感覺……」吳青回味著剛才那種感覺，還是不由得感嘆。
「爺爺，你怎能如此做？初入先天，心神還很弱小，靈氣數量也很少，好好保養還怕來不及，你卻外放出去消耗。等你想要用之時，神氣不夠怎麼辦？」吳明的擔憂一半是裝出來的，一半卻是真心實意的。
之所以說是裝，是因為，為了轉移爺爺的注意力，他故意做出擔憂的樣子。
而另一方面，吳青這麼做也確實不好，吳明也是真的有點擔心。
「嗯？還有這一說？」吳青注意力果真被轉移，有些后怕的問道。
「你感受一下，心神是不是有些疲累，靈氣是否有些損耗？」吳明道。
吳青略略感受了一下，心神一震：「果真如此！還好，小明你來了，不然，恐怕我還會繼續肆無忌憚地將神氣外放出去……」
接下來，吳明又跟吳青講了一些步入先天之後應當注意的事項，以及以後努力的方向。
而旁邊之人，則是帶著驚呆的目光，看著吳青這個先天高手，拉著一個毛頭小子問東問西，卻將其餘一眾人晾在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