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憑什麼生我？
到了第二日，盧哲再也沒有心情說教，而是開始履行他作為一個巡使的職責，拉上金龍子出外巡查去了。
對於盧哲的巡查決定，門主和金龍子都很意外。因為之前有過巡使過來，一般都是他們好好接待一番之後，就會離去，並不會真的去巡查。
沒想到，這盧哲卻要動真格的。
他們卻不知道，是因為盧哲在吳明這裡吃了癟，心裡憋了一股氣，所以才會執意要去巡查。
聯盟巡使要巡查，這是再正常不過的要求，他們也不好反對。只能一面由金龍子陪著對方出門，一面趕緊派人將消息傳下去。
金龍子不在，吳明這邊的訓練卻沒有拉下，還在正常進行著。這批學員一共有兩百人，所以稍微麻煩一點。所幸有無憂子幫忙，一切都很順利。
而在閑暇之時，吳明也在進行著自己的修鍊。
進入先天之後，一般有兩件事要做。一件事就是提升自己戰力，另一件事，就是以神入氣，促進神與氣之間更進一步的融合。
戰力方面，吳明主要研究五行訣。本來，他要是自己創建這麼一門功夫，還是要費很多力氣的。無憂子這邊卻已經搭建了一個大致輪廓，只不過其中還有很多需要完善的地方。
正好無憂子有求於他，他也就在跟無憂子的探討之中，將這五行訣變成了自己的一個招數。
與此同時，通過神氣交通，他的神和氣也在一步步變得更為緊密。
時間忽忽而過，轉眼，半個月過去了。
這一日，吳明正帶著兩百名學員進行「戒食」訓練，忽然三人從天空落下，原來是金龍子他們回來了。
與他們一同回來的還有天機門門主的兒子燕風華。
金龍子將燕風華交予吳明，說這人也要加入訓練，之後便準備離開。
燕風華不屑地看了吳明一眼，叫道：「你是什麼身份？憑你區區一個先天之境，也想訓練我？」
吳明也不以為意，讓無憂子施法，限制了對方的行動能力，將之放進正在訓練的眾學員之中。
「金龍子，你讓他們放了我！我是門主之子，你不能這樣對我！我不要進行這種勞什子訓練！」燕風華還在嚷著。
「讓巡使大人見笑了。」金龍子卻不理他，拉上盧哲就準備離開。
「金龍子，你個王八蛋！」見金龍子不理他，燕風華罵出了髒話。
金龍子不由臉上一黑。他身為天機門五子之一，很多人或許不喜歡他，可是有誰敢當面罵他？
更何況，這一次燕風華又帶了家將出去，創建聚靈陣聚財，被他和盧哲逮了一個正著。
上次，燕風華已經被他逮到了一次，燕風華也已做出了保證，以後不敢再犯。誰知道，這才一年多時間，就又被他逮到了。
逮到的僅僅是一次而已，沒逮到的誰知道有多少次？
若僅僅是被他逮到也就罷了，還正好趕上了聯盟巡使巡查之時。金龍子曾拍著胸脯保證，落月國之內絕無私自創建聚靈陣之事，結果，就發生了這事，這不是打臉嗎？
金龍子也不想跟他多說，準備先將此事稟報門主再說。畢竟，落月國之內發現了聚靈陣，這事可大可小，就看門主如何處理，以及盧哲是什麼態度了。
「金龍子你個王八蛋！你個狗娘養的！」燕風華還在罵著。
金龍子二人的身影去已迅速遠去。
此時，一個高大人影忽然降臨在強神院前面的高台之上，此人渾身金光閃爍，令人不敢直視。
而剛剛離開的金龍子二人也都折返了回來。盧哲只是拱了拱手，金龍子則是一躬身，恭敬道：「門主。」
來人正是天機門門主燕無計！
看到燕無計到來，燕風華也是心虛的地下了頭。
燕無計朝金龍子擺了擺手，示意有事以後再說。他的目光逡巡在燕風華身上，顯然，他現在要專心對付自家兒子。
逡巡良久，燕無計一聲大喝：「逆子，你如今還有什麼話說？」
燕風華低頭不言。
「我諒你也無話可說！我身為天機門門主，早已下達命令，落月國之內，私建聚靈陣者，必有重罰！你倒好，帶頭違反！這已經是第二次抓到你了吧，至於沒抓到的更不知道有多少次！本來，還想讓你參加這個訓練，磨磨你的性子，誰知道，你竟然辱罵起金龍子長老！看來，今日必須要給你一點教訓了！」
燕無計手一揚，片片金光落下。
在場眾人都露出凝重表情。任誰都看得出，眼前燕無計正在盛怒之中，這片片金光一旦落到燕風華身上，勢必給他造成無邊痛苦。
而燕風華本人，只是抬頭看了一眼，就嚇得低下頭不敢再看。
金光終於落了下來，將燕風華整個人都籠罩其中。只見一片金光炫目，連燕風華的模樣都瞧不清了。
「啊……呀！」隨之，燕風華髮出撕裂一般的叫喊。
燕無計卻是眉頭都不皺一下：「這一招，名為金光焚身，是懲處你的頑劣！希望你能記住這個教訓！下面這招，名為百蟲鑽身，是懲處你不知悔改！」
燕無計又揚起了手，點點金光，就如一個個小蟲子一般，朝燕風華身上撲去。接著，就響起了細小的啃食之聲，就好像這些蟲子正在啃食燕風華血肉一般。
呼！一陣風吹來，燕風華身上的金光雖風消散，露出了他痛苦的有些扭曲的面容。
這風來的奇異！
眾人都朝風來處看去，只見強神院的另一端，一個紅衣婦人正當空而立。
「媽！」看到這紅衣婦人，燕風華熱淚盈眶，就想起身奔過去。使了半天力氣，卻不能移動絲毫，這才想起，早被無憂子施法定住了身子。
「好你個無憂子，竟然敢對我兒子動手腳，看我回頭不好好收拾你！」紅衣婦人冷聲道，朝著無憂子狠狠瞪了一眼。
無憂子害怕的往後退了兩步，沒敢作聲。
吳明迎上前，說道：「夫人，此事是在下所為，跟無憂子長老沒有關係。」
紅衣婦人冷笑：「你？你以為我會放過你嗎？一個小小的先天之境，也不知扯了誰的虎皮，就敢這般張狂！你是主犯，無憂子是幫凶，誰都跑不了！」
金龍子臉上一紅。紅衣婦人說吳明扯了誰的虎皮，那明顯是在說他了。可是，在這個紅衣婦人面前，他也不敢多說，只能以求助的目光望向門主燕無計。
燕無計看了眼金龍子，又看了眼在一旁觀看的盧哲，將頭轉向了紅衣婦人：「夫人，我在這裡處理門中事務，請夫人暫避！」
紅衣婦人一招手，將燕風華帶到了身邊：「我兒，你受委屈了！」仔細看了半晌，確認燕風華沒有大恙，這才放下心。
轉頭對上燕無計，冷笑道：「暫避？再避下去，我兒都要被你弄死了！這是我生的兒子，你不心疼，我不心疼！」
燕風華也偎在紅衣婦人身畔，委屈說道：「媽，孩兒感覺剛才都快要死了！我爹……他可真是狠心。他……是不是我親爹啊？」
紅衣婦人道：「我兒，不怕，有媽媽在這裡，誰也不能拿你怎麼樣？現在還疼嗎？走，到媽媽那裡去，媽媽給你好好檢查一下，可別留下什麼暗傷。」
說著，紅衣婦人身子旋轉著飄起，就要帶著燕風華離去。
「夫人，不可！」燕無計攔了過去。
紅衣婦人道：「我今日就是要將華兒帶走，你要攔我不成？」
燕無計看了下方眾人，又看了眼若有所思的盧哲一眼，瞬間下定了決心：「夫人，你既執意如此，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金光涌動，瞬間將紅衣婦人包裹住了。紅衣婦人再也沒有離去的能力，乖乖地落到了高台之上。而她懷中的燕風華也被甩出，落到了之前的位置上。
「夫人，孩兒，你們不要怪我，我也是不得已。」燕無計口中喃喃，再次揚起手來。
片片金光涌動。看著這些金光，想到之前所受的痛苦，燕風華臉色瞬間蒼白。
沒想到，媽媽來了都沒用。他還要再次承受那種痛苦嗎？他不想！
「不怪你怪誰？誰讓你把我生下來？你若沒有生我，我便不用費盡心機，偷偷摸摸創建聚靈陣。你若不生我，我便不用為了提升修為絞盡腦汁。你若不生我，我便不會有壓力，不會有痛苦。所以，這一切都是你的錯！你的錯！」
「來吧，你不是要懲處我嗎？狠狠地懲處吧！最好將我殺了，一乾二淨，再也不會有這麼多煩惱。」
燕風華狀若發狂，對著燕無計喊道。
「哎……」燕無計一聲低嘆，揚起的手再也落不下去。
燕風華的話，觸到了他心底的痛處。而且，他幾乎無法反駁。
如果不是他將燕風華生下來，那燕風華的一切痛苦都將不存在。他將燕風華生下來，有沒有問過燕風華的意思？
只因為自己想要個兒子，就將對方帶到了這個或許充滿快樂，可也同時充滿了痛苦的世界。
這是不是有點自私？
燕無計愧疚。
既然將燕風華生下來，就等於承擔了一份責任。而他，沒有盡到這個責任。
雖然他是金丹後期圓滿，已經隱隱摸到下一個境界的門檻，雖然他貴為天機門門主，可是，他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
燕風華作為他的兒子，是享受了很多便利。很多靈石靈藥，任由對方使用。可是，這些便利並不足以讓對方步入先天。就算再給予再多的靈石靈藥，也不過是浪費而已。
門中限制了燕風華這方面的供應，燕風華就把主意打到了外面。
燕無計想要跟兒子好好談談，可是，他有太多的事務要處理，他自己也要修鍊。偶爾一次的提點，他的話燕風華根本就聽不進去。
正因如此，燕無計才想到了讓燕風華加入吳明這個計劃，希望藉助這個計劃，可以使兒子有所改變。
可是，燕風華對這個計劃根本看不上。
燕無計出來懲處他，一則是想要挫去他的計劃，另一方面也有著表演的性質。就是給盧哲做一個姿態，讓盧哲知道，他這個門主對於聚靈陣之事是很認真的，就算對自己兒子也不留情。
他所做出的兩個懲處招數，聽名字很厲害，看樣子也很壯觀，可是他自己知道，這兩個招數，根本不會對人產生多大的危害。
誰知道，自家夫人竟然出來阻擋，將他整個計劃破壞無遺。
事情已經發展到這一步，他已經沒有了退路，只能將夫人控制起來之後，繼續實施懲罰。
誰知道，燕風華竟然說出這番話來，直接讓他心底發顫。
一時間，燕無計也陷入了掙扎之中，腦中苦苦思量，該當如何收場。
而在另一邊的盧哲卻是眼睛發亮，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般，興奮地看著燕風華。
父子之間的關係在儒家之中是有定論的。父為子綱，兒子違背父親，本就是大逆不道，可是，燕風華今日的一番話，讓他不由起了思索。
父與子之間，絕對沒有那麼簡單。兒子有著責任，可父親同樣有著責任。這方面，很值得研究，說不定會成為他們格物一派向前更進一步的突破點。
格物，關係也是物之一種。不過，這是一種無形之物，憑盧哲現在的境界，還很難格清楚。
「若是將此子帶到當車國，讓老師好好研究一番……」
在眾人的目光之中，燕無計終於有了決斷。
「子不教，父之過。今日，這懲罰勢必要行，不過，卻不是行在我兒身上，因為他的過錯都是因為我教導不夠。」
燕無計身上金光緩緩散去，露出裡面一個乾瘦的老者。
當褪去了金光之後，門主也不過是一個其貌不揚的老者而已。
燕無計伸出左手，只聽噗嗤一聲，如同利刃切割，他的小指已經拋飛空中，同時還有一些帶著些金色光澤的液體噴射出來。
「今日，我斷此指，以代我兒之過。」
看著上面這一幕，燕無計也深深低下了頭去。
啪啪啪！盧哲拍著手讚歎：「門主以身作則，令人敬佩！」
金龍子也跟著拍手讚歎：「門主以身作則，令人敬佩！」
隨之，在金龍子的示意之下，強神院裡面二百名學員都拍手讚歎起來：「門主以身作則，令人敬佩！」
燕無計一擺手，示意眾人停止，接著對燕風華說道：「我兒，父親能做的也就只有這麼多了，希望你能金龍子長老和吳明小友的教導之下，好好訓練，爭取早日邁入先天。」
「父親，對不起。」燕風華抬頭道。他躲過了一劫，再也不用遭受那種焚身之痛，可是他的眼中卻沒有一絲欣喜的味道。
燕無計一擺手，阻止了燕風華接著說下去。然後來到盧哲幾人身旁。
本來，他是要接受金龍子彙報，然後再跟盧哲討論落月國私自創建聚靈陣的情況。可是現在弄成這個樣子，他哪還有那個心。
兩人也都微笑表示理解。
接著，燕無計又回到台上，抱起身在金光之中不能動彈的紅衣婦人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