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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障礙

  我一把推開了他,像是躲避瘟疫一樣。


  然後扯了傷口疼得齜牙咧嘴,仍舊憤恨的盯著他。


  「你懂什麼懂?你不可能懂,世界上所有的感同身受都是騙人的。」


  如果,我此時手裡拿著機關槍的話,我肯定是在對著所有的人掃射,特別是他。


  可惜我什麼都沒有,我除了能夠大喊大叫發脾氣之外,我什麼都做不了。


  秦蒼靜靜的看了我很久,才和我說道,「我也失去過家人,頃刻之間。」


  我怔怔的望著秦蒼,望了很久,都沒有再說話。


  別過了臉去,不再搭理秦蒼。


  我沒有家了,我感覺我生活在這個世界上,變得一無所有。


  從此,我做的任何事情,我都不再能找到意義,即使以後我努力生活,我畢業之後掙很多錢,我卻不會有一個可以孝敬的人。


  我的快樂無人分享,不會有個人真的站在我的這邊毫無保留的快樂。


  我的痛苦,也不會有人分擔。


  當我面對全世界的冰冷殘酷的時候,我除了披甲上陣我都不會有第二種選擇。


  因為,我回過頭,身後也沒有一個港灣。


  我累了,我難受了,我委屈了的時候,我不會有個睡一覺就能療好傷的地方。


  我不會有個無條件相信我,支持我,甚至幫我收拾爛攤子的人。


  世界上,最愛我的人都已經去了另外的世界。


  我擦了擦眼淚,沒有再說話了。


  拿了被子蒙住了頭。


  想要冷靜一會。


  虛弱的人,在生病身體差的情況下,很容易不知所以的睡著。


  我只是想要冷靜一會,卻睡著了。


  第二日,幾乎所有的親戚都來了。


  我跪坐在靈堂前,對著來弔唁的人叩首,起身,再叩首,眼中的眼淚就這麼麻木的流著,不知道流了多少。


  一直到晚上,稍作休息。


  我都沒有再離開靈棚一步,我想要守著。


  我以為,眼淚流麻木就不會再傷心,可是,卻沒有想到,真正傷心的,卻是入土。


  按照老家的規矩,葬禮要辦三天,在第三天的下午入葬。


  我隨著入葬隊伍,到了需要入葬的時刻,人們抬棺入土的時候,我卻更加受不住了。


  我緊緊地扒著棺材,不讓他們入。


  這一副棺材里,放了我父母兩個人的骨灰的,我緊緊地扒著棺材嚎啕大哭,求著現場的每一個人,別把我父母帶走。


  這一入土,我可就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親戚們全部都上前來攔著我,拉著我,我奮力的掙扎,想要衝上去。


  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棺材入土之後,黃土一層層蓋上,越來越厚的土,隔著我們,從此再也不能相見。


  如果這件事情,不親自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話,是無法理解的。


  那種錐心之痛,那種所有情緒無處寄託。


  一個人死了,從此你對他的埋怨,悔恨,不甘都沒了寄託。


  想她的時候見不到,說話的時候聽不到。


  我看著那些土,每一捧黃土都蓋在了我的心上。


  一直到,什麼都看不到。


  所有的親戚都離開的時候,我都捨不得離開。


  我一直坐到了深夜。


  秦蒼硬把我扛了回去。


  葬禮過後我就發燒了,身上的傷口全部崩開,沒有一處好的地方,再加上發燒,格外棘手。


  昏迷了三天三夜,醒過來的時候,第一件事卻是嚎啕大哭。


  我哭的聲音特別大,幾乎所有的病房都感受得到我的悲涼。


  再之後,我所做的一切都看似正常了。


  真的只是看似正常。


  吃清淡的飲食,遵醫囑,好好養病。


  時不時的打聽著陸凡媽媽的消息,聽說她比我恢復的要好,陸凡爸爸帶著新妻子來探望過她,然後幾日都陪著她散心。


  人們都說陸凡爸爸的新妻子大度,實際上她應該是清楚地知道,陸凡媽媽從來沒有愛過他爸爸。


  我的病不算大病,但因為反覆的原因,一直到了二十多天才稍稍好了一些。


  這些天蕭薔薇還是會來看我,她最開始來的時候,還會擔心,後來發現我的情緒並不反常,每天都會給我帶一束花過來。


  秦蒼也是每次忙完工作過來。


  我是聽說莊家父子下落不明的,但是現在也不好查了,唯有在聽到這個的時候,我哭了一會。


  基本就任何時候都沒有過別的情緒了。


  不哭不笑。


  讓做什麼做什麼。


  我才知道,原來蕭薔薇真的是秦蒼的人,確切來說,是寧安是秦蒼的人,蕭薔薇是寧安的人。


  我在能下床走路之後,蕭薔薇問我要不要去探望探望陸凡媽媽的時候,我拒絕了。


  除了偶爾去醫院裡轉幾圈,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我是在一個午睡后醒來的時候,聽到蕭薔薇在和寧安討論的。


  蕭薔薇覺得我不正常,一個人連情緒都沒有怎麼會正常呢?


  她每次給我送花來,我不說喜歡也不說不喜歡,不笑也不怒,只是淡淡的說一聲謝謝。


  經蕭薔薇這樣一提醒,似乎寧安也感覺到了,他說,「他感覺我也不對勁了。」


  我當時聽著他們在門外的討論,聽得一清二楚。


  然後下了床,打開門,他們討論的太激烈了,根本沒有注意到我出來了,我看了他們一眼,然後靜靜的去上洗手間。


  我感覺到,他們在我身後都愣了。


  然後,秦蒼這一次不是下班才來的,是提前趕到了,替我辦了出院手續,然後帶回了北京。


  他在北京的房子真多,我住的是我沒有見過的別墅,請了醫護人員來家裡看護,連秦蒼辦公都開始在這裡了。


  他每天會定時的從醫護人員手裡接過粥來,親自喂我。


  我不讓他喂,自己吃。


  吃完了將碗給他。


  那天,秦蒼坐在我的身邊,輕輕的問我說,「宋頌,你有什麼抱怨和我講。」


  我看了秦蒼很久,說道,「也沒有什麼抱怨。」


  「那等你病好了,你有沒有什麼想玩的地方?」


  我搖了搖頭。


  「那有什麼想吃的東西?」


  我也搖了搖頭,和秦蒼說道,「困了。」


  然後連搭理都沒有搭理他就去睡覺了。


  飲食障礙是在睡醒了一覺之後發生的。


  當時做夢,夢到陸凡。


  我笑著給陸凡唱歌,我們在廚房裡,我給陸凡打下手,摘菜,陸凡給我炒菜,做了四個菜,我們一起坐在餐桌上,一邊吃飯一邊聊天。


  在夢裡,我忘記了陸凡已經死了。


  然後就是吃火鍋,下著大雪,我們那麼多人圍在一起吃火鍋。


  陸凡在我的身邊和我說道,「宋頌,原來你喜歡吃火鍋啊,那以後我經常帶你吃火鍋好了。」


  我笑著,臉上全是甜蜜,我說,好。


  緊接著,夢境里便是無盡的水了,陸凡在水裡,然後忽然水又變成了火鍋里的滾燙。


  陸凡和我說,「宋頌,我好想你,你來找我吧。我的身邊沒有你,我好寂寞。」


  我嚇醒的時候,忽然一下子就吐出來了。


  連帶著喝的粥,滿肚子的不舒服。


  我倉皇的下床,往洗手間里跑去洗漱。


  秦蒼進門,讓下人來給我打掃,一直追著我進了洗手間。


  我洗了一把臉,我感覺我身上全是冷汗。


  洗了一把臉都不能讓我冷靜,全是陸凡在說想我。


  等我洗完臉還要再回去睡覺的時候,秦蒼叫住了我,他說,「別回去了,通通風散散味道。」


  我沒有拒絕,我說,好。


  我是在第二天的時候開始有飲食障礙的,吃什麼只要放到嘴裡下意識的去嚼,但是嚼了很久就是咽不下去的樣子。一咽就想吐。


  看醫生,醫生說身體沒事,是心理的病。


  噩夢一日一日的纏著我,我想去找陸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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