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優柔寡斷
今夜發生了太多事，即便是吳嬤嬤現在說周氏派人在她回京的路上截殺她，眾人都已經沒了多大的反應。
尤其是周氏，竟連半分臉色都沒變，自從大夫確定她已經有了身孕之後，就開始挺著自己的肚子，右手搭在後腰上，一副孕婦做派，看得眾人直泛噁心。
「你說周氏派人截殺你，那你又是如何逃脫，又是如何回來的？」
老夫人恨恨的看了周氏一眼，又開始向吳嬤嬤問話。
吳嬤嬤抬頭看著晏妧梓，又看了看宋氏，「老奴是因為家中兒子做活時不小心斷了腿，這才像二姑娘告假回鄉，二姑娘擔心老奴一個人回京都在路上遇到什麼麻煩，所以二姑娘才麻煩宋太太安排了人手來鄉下接我。」
吳嬤嬤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原本還以為是二姑娘多慮了，可是沒想到我們在半路上真的遇到了埋伏，那幾名護衛拚死才護住了老奴，老奴把身上值錢的東西典當了，趕了輛驢車，這才得以回府！」
周氏到底是有多狠毒的心思，又有多恨晏妧梓，才會先是要對晏妧梓的貼身嬤嬤痛下殺手，再是要將晏妧梓交到人販子手裡要賣了她。
「老夫人，吳嬤嬤說的沒錯，的確是妧梓擔心吳嬤嬤一個人，所以才讓我派人去接她的，可是沒想到……」
宋氏看向了一臉不在意的周氏，恨得牙痒痒，又說道：「老夫人，那幾名侍衛是我從娘家借來的人，可是如今卻……總之無論如何，周氏定要給宋府一個交代。」
她頓了頓，又繼續說道：「老夫人和二叔可別忘了，周氏害的人可不僅僅只有二姑娘一個，還有個現在都在昏迷的衛小姐呢！若真的就這樣放過了周氏，那我們國公府和永安侯府只怕是要交惡了。」
京城眾人誰不知道永安侯夫人最是疼愛一對兒女，又有誰不知道永安侯是個被自家夫人吃得死死的人，若衛錦檀真的因為周氏出了事，只怕這兩家，就真的是要交惡了。
宋氏這話踩到了點子上，身為現任國公爺的晏明安也不得不考慮考慮這些問題。
萬不能因為周氏一個側室，得罪京中兩戶人家。
周氏見狀，發現事情有些不好，扯著帕子就開始哭了起來，一邊哭還在一邊說：「我好苦的命啊，辛辛苦苦養大的姑娘，現在卻不要我這個姨娘活了啊，串通一個老嬤嬤就想要害我啊！」
哭著哭著又開始捂住肚子，直喚自己肚子痛。
整個國公府如今的當家主母，晏明安的妻子蘭氏雖也十分看不起周氏這個做作模樣，但身為主母，又是長嫂，總不能看著她懷著三叔的孩子不管吧，只得喊來那個努力裝死的大夫，再替她看看是怎麼回事。
誰知道周氏這一鬧，竟就沒完了，喊著頭疼腿痛，這裡不舒服，哪裡不舒服的，時不時的還瞥一眼晏妧梓，似乎是晏妧梓把她害成這個模樣的。
老夫人一忍再忍，若不是顧念著周氏肚子里的孩子，她現在就想喊人把她給扔出去！可周氏實在是太不識抬舉，竟變本加厲的越說越難聽。
「夠了！」
老夫人中氣十足的一聲怒喝，嚇得那大夫的手都抖了抖。
「你若當真這麼多毛病，那你肚子里的孩子最好也別生了！免得跨不過生孩子的坎，喜事變喪事！」
老夫人這話算得上是在咒周氏了，周氏被老夫人這麼一訓斥，當即就不敢再繼續拿喬作勢了。
「三叔，哪怕周姨娘犯了再大的錯，肚子里的孩子總是無辜的。如果三叔真的要在現在就休了周姨娘的話，只怕傳出去了反倒會落人口實，說咱們國公府苛待側室。」
一直沒什麼存在感的四房劉氏突然來了口，里表面上是為了國公府著想，卻句句話都在維護周氏。
晏明生聽了劉氏的話后更加猶豫，他一方面痛恨周氏對晏妧梓下手，一方面卻又顧忌著她的肚子，畢竟她肚子里的……是他的血脈。
晏妧梓恨急了晏明生這個懦弱又多慮的性子，她不可能就這麼讓周氏逃了過去，就算她懷了孩子又如何，她照樣要她脫層皮！
「祖母……妧梓求祖母一件事，還請祖母答應。」
晏妧梓面上無悲無喜，不看晏明生一眼，對著老夫人就跪了下來。周氏見晏妧梓這個做派，心中有些不好，她知道晏妧梓不會這麼輕易的就放過她的！
周氏立馬收斂了下來，到了晏明生跟前，拉著他的袖子，一副可憐模樣。
「老爺，大姑娘成了這個模樣，我又懷了身孕，如果……如果老爺真的要懲戒我，也等大姑娘身子好了，我再生下孩子再來吧，到時候……月容定不會有任何怨言……」
周氏這話說的可憐，還故意把自己脖子上的抓痕露給晏明生看，那是剛剛他抓出來的。晏明生見狀，心中不知是何感想，偏頭看了看晏妧梓，卻發現晏妧梓見一個眼角都沒分給他。
「祖母，還請祖母……送妧梓去清心庵，讓妧梓在庵堂里，度過這一生罷了……」
晏妧梓叩頭又抬頭，眼淚隨著她的動作流了出來，哭得無聲無息，卻讓人一陣揪心。
一個正室所出的，備受寵愛的嫡女，如今竟被一個不要皮臉又心狠手辣的側室逼得要去庵堂度日，哪裡有這樣的道理！
「你渾說些什麼！」
老夫人也被晏妧梓這說辭給嚇到了，先不說她對晏妧梓是實打實的寵愛，就說晏妧梓的外祖梁家，那也是不得了的家族。沒道理為了一個周氏，得罪宋家、永安侯府，還有梁家。她只怕沒這麼大的臉！
「祖母曉得你委屈，可也萬沒有把這國公府讓給一個小小的側室，還有她肚子里庶出的東西！」
老夫人這話說得毫不留情，讓周氏氣白了臉，身子氣得直顫。
晏妧梓的命就這麼金貴了，那她的命，她肚子里孩子的命，就這麼不值錢了嗎！東西？她肚子里的是國公府的血脈！
「明生！今日若是你狠不下這個心，那我就替你做了這個惡人！無論如何，你也要給妧梓，給宋氏，給永安侯府，給梁家，一個交代！」
老夫人氣得直拍桌，蘭氏和宋氏連忙上前去給老夫人順氣兒，生怕老夫人給氣出了什麼毛病來。
「三叔，也不是我非要插手管你們的事兒，只是這府里如果都像周氏一樣，誰礙了她的眼，就讓她捏個庶子庶女的名頭給賣了，那我們府里，可還能有安生日子過？」
宋氏也對晏明生這個優柔寡斷的性子十分唾棄，說話不怎麼好聽。
吳嬤嬤見狀跪著就上前，拉住晏明生的袍角：「姑爺，夫人走得早，我們二姑娘本就比其他小姐可憐了，如今……竟連您這個做父親的，都不願意給她討回公道嗎？您與父親多年情誼，難道……難道就不怕夫人……」
吳嬤嬤在府中多年，早就改口喊晏明生老爺，如今卻連「姑爺」都喊出來了，分明就是在喚起晏明生同梁氏的情誼。
「姑爺，容老奴再說一句不好聽的話，當年夫人身體強健，怎得又會突發惡疾身亡，其中說不定……」
吳嬤嬤話還沒說完，就被周氏一把打斷，「吳嬤嬤，是我喊了人去截殺你，也是我打算把晏妧梓賣給人販子，我做過的事我都認了，可你別拿這莫須有的罪名冠在我腦袋上！」
周氏身子直顫，不知是氣得，還是……怕的。
眾人聽了吳嬤嬤脫口而出的話，心中更是震驚，吳嬤嬤是梁氏的陪嫁，難不成……當年梁氏的死，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腌臢事在裡頭？
晏妧梓眸中不知是何神色，她抬頭看了周氏一眼，眼中似有萬千怒火，卻被她壓得死死的，半分都沒流露。
「既然你自己招認了，那就老老實實的給我受著你的懲戒！別想著有身孕就能躲過去！你肚子里的東西哪怕是生下來，也不過一個庶子，難不成能越過舟哥兒去？更何況，若是你生不下來，那就更好！國公府里也不想多這一張嘴！」
老夫人被周氏氣狠了，字字句句，全是不待見這個孩子的意思，巴不得周氏生不下來！
二房是個心大又曉得感恩的，知道老夫人話里雖瞧不上庶子，卻決計不是在罵他們，可四房就不是了，聽了老夫人那字字錐心的「庶子」，劉氏氣得死死擰著手中的絹帕，咬著唇，心中滿是怨恨。
晏明生也曉得這件事沒辦法放過周氏，只得長長嘆了口氣，對著面前的周氏說道：「既然你現在有孕，還是搬去清蘭苑住吧，等你生下了孩子……再說吧。」
清蘭苑名字雖精緻好聽，但卻是整個國公府里最偏僻的地方，尤其離晏妧梓的竹園是最遠的。
晏明生又在吩咐了下人拿了紙筆來，洋洋洒洒的就寫了封休書，「若你再有品行不端之事，你就拿著這封休書，給我滾回你的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