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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勞心者治人

  吳都城西,在一座較為繁華的酒肆外邊,孔子正在講學。

  前來聆聽孔丘教誨的吳人可不少,其中不乏遊學的士子,或者往來的商賈,也有不少是吳國本土的貴族子弟。

  幸而此處的空地較為寬敞,不然擁擠起來, 尋常的馬車休想通行。

  此時,微服私訪,穿著一身常服,作貴族子弟打扮的慶忌,也混在人群中,一睹「萬世師表」的孔子的風采!

  在浩瀚的歷史長河中, 能被稱之為「聖人」的少之又少。

  而一個人必須德行、才能都得到世人的認可,才能夠稱之為聖人。

  如孔丘、孫武、老子、周公、王羲之等等, 都是在某一領域十分突出,且有開創性的人。

  「夫子,弟子有一事不解,不知夫子能否解惑?」

  就在這時,人群中一個年輕士子出聲道。

  「請講。」

  「弟子欲學種莊稼之道,夫子可授耶?」

  「我不如老農,子欲學稼,不妨問之老農。」

  「那,為圃(種蔬菜)之道,夫子可授耶?」

  「我不如老圃,子欲為圃,何不問之老圃?」

  聞言,那年輕士子嗤笑一聲,說道:「夫子為聖賢,傳道受業解惑耶,安能連民生之道都不曉矣?」

  這明顯是來砸場子的!

  好在,孔丘顯得十分淡定, 緩聲道:「苗稼之道, 固在民生,然吾非不懂,乃是不及老農、老圃也。」

  「吾少時,家貧,乃行賤業,亦嘗苗稼,養活己身。然我竊以為,種五穀蔬菜,為小人之事也,士子不當為之!」

  聽到這話,在場的士子無不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孔丘的這一番言論,著實是讓人不大理解的。

  那士子又瞪大眼睛,詫異的道:「夫子此言差矣。苗稼何為小人之事耶?天下黎庶,大多農人,事從苗稼也,難不成在夫子眼中,他們盡皆小人乎?」

  士子明顯是來找茬的,直接斷章取義, 指責孔丘瞧不起在田間地頭耕作的農民。

  關於這個問題,慶忌倒是饒有興緻!

  孔丘究竟會如何辯駁?

  他真的瞧不起農民?

  只見坐在講台上的孔丘,思襯一下,便坦然道:「非也。種五穀蔬菜之事,確為小人之事!」

  「然,若只顧自身苗稼,不濟天下者,是為小人。」

  「能顧忌自身,又可濟天下者,是為大人。」

  「是故苗稼之事,不宜輕賤也。」

  「正如齊、吳有四民分業,士農工商,各司其職也。若士子為農,何人從政?若農人為商,何人耕種?」

  「如是也,足下不應詢問吾苗稼之道。」

  此言一出,那士子頓時被鎮住了,啞口無言。

  「好!」

  「彩!」

  在場的人都不禁叫好喝彩起來。

  孔丘的嘴皮子的確是夠利索的,字字句句,都透著哲理,且讓人難以反駁。

  但是,那士子仍不服輸,又昂著頭,倔強的問道:「夫子,那賢人治國,應與國人一起耕種,不耕種就不能吃,親自耕種,親自下廚,如此才堪稱為賢君。」

  「若其君也,束之高閣,不事生產,以黎庶耕種,靠國人養活,如何能為賢明之主?」

  「夫子以為然否?」

  孔子搖搖頭,否定道:「錯矣!」

  「何錯之有?」

  「敢問足下,足下一定是自己耕種,方有吃食否?」

  「正是!」

  士子頗為驕傲。

  作為農家士子,奉行農學的他,的確是靠著自己的辛勤耕種,收穫的稻米來吃飯的。

  孔丘又問道:「足下一定是自己織布,方有衣物穿耶?」

  「非也。在下身上的葛布衣裳,乃由糧食換取!」

  「足下為何不親自織布制衣?」

  「恐耽誤農事也。」

  「那,足下日常所用的鍋,是自己造耶?或是以糧食換取耶?」

  「為糧食所換取也。」

  「足下以農具耕種,那農具是為鐵器,鐵器是自製否?」

  「也不是,也是換來的。」

  那士子不解其意,只能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善哉!」

  孔丘朗聲道:「若非要親力親為,方能有所享受,足下何不自製衣、造鍋、作農具耶?若衣服一般,非要一件件去換取,豈非麻煩乎?」

  「這……」

  士子一時間難以辯駁。

  孔子又順勢而為,擲地有聲的道:「百工皆有分工,做農具、織布、耕種,各有其本分工作,各司其職。若治國之人,何有餘力耕種且治國?」

  「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治於人者食人,治人者食於人,天下之通義也!」

  孔子闡述得十分明白。

  人有分工不同,真正你要推行政治的人,教化百姓的人,不必要學種莊稼,學所謂的種蔬菜,那都不必,都是自己一門深入。

  「善!」

  「夫子所言極是!昔日大堯之時,洪水泛濫,草木無限制生長,禽獸也常常危害人,是故大堯擇舜治水,舜又擇禹治水。」

  「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尚無閑暇,何有餘力耕種耶?」

  「有后稷教人種莊稼!然,此乃后稷之專業,后稷是為農家的始祖也!」

  「上古之世,人有飽食,有暖衣,逸居而無教,則近於禽獸。是故舜以契為司徒,教人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

  「聖人之憂民如此,而暇耕乎?」

  那農家士子見到圍觀的人都舉一反三的跟著孔丘反駁自己,不禁汗顏,只能灰溜溜的離開。

  慶忌治下的吳國,自然不可能只容忍儒家這一家之學的。

  眼下,諸子百家固然還沒有勃興,只是一個雛形。

  但是在慶忌的推動下,儒家、兵家、農家等等,各種各樣的學派都已經在吳國紮根,就等著機會一到,迎來百家爭鳴的局面。

  隨後,慶忌就在滋德殿召見孔丘,並敕封他為會稽郡的郡丞。

  這讓孔丘欣然接受!

  畢竟在吳國待了三四年,一直都是一個沒有任何實權的客卿,孔丘無法一展抱負,心中如何能不鬱悶?

  好在,這個時候慶忌給予了孔丘施展能力的舞台。

  會稽郡,那是原來越國、姑蔑國的地方,人口數十萬,土地方圓千餘里,比宋、魯、衛等國更為廣袤。

  能不能把握好這次機會,從此被慶忌重用,平步青雲,就看孔丘自己的本事了!

  若孔丘在任上政績出色的話,慶忌日後未必不能提拔他為會稽郡的郡守,甚至是在朝中任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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