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失散
當雙腳踏上實地的時候,蘇行雲才感覺到不對,眼前出現的並不是傳統東海濱密境里的綿軟沙地,而是一片鬱鬱蔥蔥的森林,有些許松鼠從蘇行雲的身邊和頭上掠過,尾巴修長柔軟,行動格外敏捷。蘇行雲抬頭看天,天空被高大樹木的枝葉切割成無數的碎塊。
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蘇行雲在一片葳蕤的草木面前停下,試圖在腦海之中聯絡白起,「白起?你現在能夠聽到嗎?」
「聽得到,蘇姑娘。」白起的聲音一響起來,讓蘇行雲心中大定,「你能描述一下你那裡是什麼情況嗎?也是森林嗎?」
「並不是森林,蘇姑娘在森林裡嗎?」白起的聲音帶著微微的疑惑,「我此刻站的地方是雪山,空氣之中全都是冰系元素,大概蘇姑娘你這種的冰系單靈根會喜歡這種地形。」
「我在森林裡。」蘇行雲此時此刻的聲音都有點顫抖,「周圍全部是木系元素,龍宮的那處東海濱的秘境,是不是有問題?」
「什麼?」白起皺了皺眉,大雪紛紛揚揚如玉碎,覆蓋在他的眉眼之上,他本來就是面部線條剛毅的人,此刻看到被茫茫風雪覆蓋的群山,心中頗為奇怪,講道理一般的秘境進去之後不是這個樣子的啊。試著用神念來鋪在雪山之巔,白起閉目感應了一下,沒有人,一個人都沒有,這是怎麼回事?
「你感念一下周圍有沒有別的弟子,我這邊大雪山上沒有人,一個人都沒有。」白起暫時沒有什麼動作,因為他不知道大雪山上還會有什麼危險。
「我試試。」蘇行雲嗅著草木的清香,似乎是又回到了那年剛剛拜入明華宗,在飄渺峰上同玉棠君相偎相守的時光,玉棠君身上永遠是這樣的一副森林草木的氣息,他常年修習木系真氣,感受天地之間木元素的活躍。
這種味道讓蘇行雲感到了安心。
「沒有。」蘇行雲放出了神念,她是元嬰修士,而白起僅僅是金丹期修士,她能夠感知到的範圍,要比起白起大得多,但是即便如此,她也未曾在這片安靜的森林裡感受到什麼弟子活動過的痕迹,所幸白起和她的神念連接並未斷掉,兩個人可以一邊探索這兩處未知的地方,一邊聊天商議辦法。
而施妙容和易羅池兩個人則面對著一座宮殿,這座宮殿的樣式,不同於施妙容以往見識過的凡人界建築,也不同於南疆巫妙谷的第一層懸空蓄養毒物的竹樓,而是一座從未見識過的,懸浮半空中的,由鋼鐵建造而成的城市。
「你見過這種或者是類似的建築嗎?羅池?」施妙容一臉的探詢之意,平寧學府門下都是博學多才的弟子門人,哪怕是修真境界跟不上,但是如果論見識廣博,整座修真界沒有人不知道平寧學府的雜學涉及之深之廣。
「沒有見過,」易羅池皺眉,溫文爾雅的他此時也是遇到了不小的難題,他的弟子制式羅盤失效了,指針指不出南北,滴溜溜的在羅盤中間胡亂旋轉著。
「你的羅盤?」施妙容欲言又止,她和易羅池相交已久,知道每個弟子進入平寧學府的時候,都會發一個制式羅盤,裡面烙印著主人的神念烙印,材質則是一種叫做秘銀的東西製作而成,防水又防摔,羅盤只有巴掌大小,製作的十分精巧,數值也十分準確,除了可以用於指明方向之外,還有觀星數算等用途。如今剛剛踏入東海濱最大的秘境,這塊跟著易羅池十幾年的羅盤就已經壞掉了,想想就知道易羅池即使再溫文爾雅,也難以掩飾心中的難受。
她和他都是戀舊之人啊。施妙容想。
「我們試一試能不能像平時一樣飛行吧,」易羅池和她站在高地上觀察著這座鋼鐵天宮城,易羅池覺得,這可能是秘境之中的考驗,通過之後才能夠進入真正的東海濱秘境。
「嗯,」施妙容拉著易羅池的衣袖,兩個人騰空飛起,向著鋼鐵天空城飛去。
「除了隨處可見的一些森林生物,並沒有什麼人跡。」蘇行雲心中警惕性大增,用「水龍吟」開道,凝視著劍鋒上淡淡的藍色光芒,「我覺得這個地方處處透著詭異,難不成東海濱秘境分為幾個部分?」
「不像,」白起攀爬著雪山,風雪太大並無法御空而行,「你御空飛行一段時間試試?」
「嗯。」在空中的視野確實要比起地面上要好,危險也相對要少,蘇行雲又拿出「踏莎行」護著自己,腳踩「水龍吟」向著半空飛去。
在龍宮靜室之中看到弟子們的狀態,卿微君皺眉不語,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玩著雙陸棋的棋子,半響才抬頭,「你怎麼看,師兄?」
玉棠君坐在他對面,並沒有什麼閑心思去看雙陸棋盤上的戰局,反而是緊緊盯著水鏡中的景象——事實上,自從他從東海濱龍宮秘境的入口處離開的時候,除了每日必須的冥想,他甚至連吃飯都是草草的吃幾口,卿微君甚至有理由懷疑,在玉棠君的「小情人」蘇行雲出來之前,他都會一直一直守著水鏡看下去。
「沒有那麼簡單,不像是東海濱秘境的考驗,而更像是多重秘境。」玉棠君看了很久才回復了卿微君那麼一句,所謂多重秘境,就是將神秘的空間摺疊起來,然後一層大秘境套著一層小秘境的格式,這種多重秘境的地方十分罕見,整個修真界都沒有出現過幾次。
「你可以用卜算道算算試試。」卿微君提議玉棠君算算試試。
「好。」玉棠君拿出趙靈瑜所送的幾隻發簪,搖了一卦六乂,修長的手指捏著最後的一根長簪子,沉吟不語。
「如何?」卿微君湊了過來,他擅長的並不是卜算之術,因此只得望著玉棠君,期待著他的解答。
「泰卦,小往大來,吉亨。則是天地交,而萬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內陽而外陰,內健而外順,內君子而外小人,君子道長,小人道消也。」玉棠君緩緩地念出卦象,這個卦是異卦,下乾上坤相疊,乾為天,為陽;坤為地,為陰,陰陽交感,上下互通,天地相交,萬物紛紜。萬事萬物,皆可對立轉化,盛極必衰,衰而轉盛,故應時而變者泰(通)。
「盛極必衰,衰而轉盛。」玉棠君心情舒緩下來,說了一句話,「行雲一開始會很順利,但是中途大概會遇到一絲麻煩,後期應該很快就可以解決。」
趙靈瑜表示自己很餓。
非常餓。
飢餓往往是人類最最直觀的感受之一,可是她並不能說出來,自己一路行行走走,銀錢早就花了個七七八八,宸星君也並沒有銀錢,而她也不願意求助宸星君,畢竟之前才跟他鬧了矛盾。所以夜深露重,她坐在廂房的床上,望著在地上打坐的宸星君,捂著肚子默然無語的忍餓。
房間的門上上了禁制,以她的修為還不能衝破,於是她走到宸星君的面前,伸出手來戳了戳宸星君。
「何事?」宸星君睜開深情款款的桃花眼,語調嘶啞,事實上他的嗓子一直都不是很好,哪怕到了渡劫初期,嗓音也像是被砂紙打磨過一樣。
「去上廁所。」趙靈瑜眉眼委委屈屈的,「你餓著我,我還不能上廁所了?」
宸星君揮揮手,「早去早回。」
趙靈瑜長出了一口氣,悄悄的來到了客棧的後院,剛剛踏入後院,嘴巴就被一個黑影用手堵上了,「唔,唔,」趙靈瑜見掙扎不過,剛想馭物用銀杏發簪刺傷那個黑影,黑影卻低聲說了一句,「是我。」
是第一使徒,趙靈瑜眼睛一亮,「小哥哥,有沒有帶東西吃?我快餓死了!」
第一使徒用了「十七夜」的隱匿手法,帶著趙靈瑜從客棧的後院騰空而去,來到了大街上,此時街上的瓦肆已經多半關閉,第一使徒找到一個賣海鮮粥的攤子,要了一碗蝦仁魚片粥,囑咐趙靈瑜道,「慢些喝。」
「嗯!」趙靈瑜重重的點了點頭,嘴巴嘟起來吹了吹粥,顧不得燙就吃了起來,海鮮的香氣濃郁的很,倒入嘴裡雖然燙,但是她也是修真小成了,並不是不能忍受,一碗很快就被喝完了。
「再來一碗。」第一使徒有點心疼,「你師父不給你吃東西的。」
「他帶著我御風狂奔了幾百里,我從下午到現在都沒吃什麼。」趙靈瑜小臉委屈的皺在了一起,「還渡劫初期的大神呢,這樣欺負我一個弱女子。最討厭他了。」
第一使徒失笑,這個死丫頭的愛恨倒是簡單的很,捏了捏趙靈瑜的臉,「傻丫頭。」
正在這時,長街的盡頭傳來了一陣濃濃的殺氣,第一使徒抬眼看去,宸星君祭出了烏金匕首,漂亮嫵媚的桃花眼裡一片肅殺,他狠狠的盯著第一使徒捏著趙靈瑜的手,「放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