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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聖女烙印

  「——怎麼回事?」


  「是屬於警察局那邊的電話,衛宮伊莉雅遭到了襲擊,進了醫院。」


  士郎事前早已經充分囑咐過在警局那邊的人,讓他們多加註意聖杯戰爭參與者的動靜——特別是針對於伊莉雅。


  「你要過去嗎?」


  卡蓮的目光彷佛看透了一切,士郎沉默著與她對視。還是應該說剛才她的話造成無法消退的餘波還在他的內心殘留著。


  作為聖杯的管理者,士郎覺得自己確實應該過去觀察一下對方的情況。但怎麼回事,總覺得現在過去的話——自己就會失去一些東西。如點般的不協調感連貫成線,分隔夢與現實的境界線,頭腦中好像有什麼被牽引出來一般。


  但是在同時,我也有強烈的感覺,或者只有失去這些東西,才能得以到達天堂。


  可能自己已經被caster操縱了,或者來到冬木以後自己已經不正常了——但士郎無法確認,大多數精神失常的人都沒法知道自己精神失常。


  「為什麼會猶豫?別想那些無聊的事,笨蛋。」


  「……」


  「在經歷了漫長的巡禮之後,終於要到達目的地的時候,你卻在猶豫嗎?你想要如同草木一樣度過碌碌無為的一生?」


  碌碌無為的一生?或者確實是這樣,最起碼,是極度平淡的一生。


  經常有人對我說「你小時候遇到了這樣的事情,養父又早逝,所以感情貧乏是正常的」。不過,我很快明白不是這樣的。


  比方說,凜的父親也是在她年幼時候死去,她的母親也在那時精神失常。還有冬木孤兒院那些孩子,他們同我一樣有著類似的經歷,但是他們卻不像我一樣,對任何人和東西都不感興趣。


  什麼都沒有,一片虛無,心裡開了個大洞似的,呈現空蕩蕩的狀態。


  我之所以成為神父,是因為我認為如果將做著和父親一樣的工作,向神祈求的話,也許我就可以在這個無意義的世界里找到一點生存意義——這個想法實在有夠天真幼稚。很遺憾的是,到目前為止都還沒出現願意接受我以生命作為祭品,並且告訴我存在於世界的意義的上帝。


  「我確實在猶豫。」


  士郎為是不是應該說出來而猶豫了片刻,但最後,他還是選擇了坦白。


  「我感覺我好像看到了在以前發生過的一切……和將要發生的一切,就像一個扭曲的圖案展現在我的眼前,我不知道那些是幻覺,還是曾經發生過的事。我忽然開始意識到,我們全部人,我、你、伊莉雅、凜、櫻……我們都是這個遊戲的其中一部分……在這之中無法掙脫,無法離開,我們都被困在其中。」


  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有對於人生選擇的苦惱。


  「……你能看到這些?」


  「只是一種感覺。但是我覺得,如果我去的話,事情將變得越來越可怕。」


  士郎低頭注視著攤開的雙手,隨後像是要嘆息一般捂住了臉。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你更加要去不是嗎?」


  「哦?」


  聽了卡蓮的話,士郎不禁愣了片刻。


  這絕不是即將戰鬥的恐懼。我所感覺到的,是對於結束后,解答即將來臨的不安。


  啊啊,不如就此放棄,這樣我就會回到過去的那個自己了,壞掉的、空虛的自己。就只是恢復以前的那個自己。


  士郎心中焦躁難耐。就連他本人部分不清楚,這究竟是【天啟】所帶來的預感,還是自己的慾望。「這樣做比較好」的預感,以及「想這麼做」的願望,竟如此巧妙地相符,難以割離。


  「首先……你是個垃圾鬼畜後宮男,不過我們先不說這個吧。」


  士郎聞言苦笑了起來:「沒錯,這類充滿惡意又沒必要的解釋就免了吧。」


  「你根本不需要理會這些警告,你只需要一路筆直地向前走就可以了。你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才改變自己的做法……不是,你也沒法改變,能夠這麼輕易地改變生存方式,你也不會煩惱至此了。」


  卡蓮開始露出自嘲般的微笑。她的語調中,隱約開始浮現一種凋零殆盡的達觀,不知怎麼讓士郎聯想到開始凋落的花朵。


  「《猶太福音》之中不是有這麼一句嗎?世上沒有拒絕孵化的蛋,也沒有拒絕發芽的種子,這不是意志的問題。」她的聲音總有讓人無法拒絕的魔力,「人是會變的,沉浸在過去沒有任何意義。在這種時候,只要遵從內心就夠了,神明對於認清自己的人是很體貼的,必定會不厭嘮叨,虔敬聽聞。如果到時候真是犯了什麼錯而後悔的話,你就回來這裡懺悔室裡面懺悔好了。」


  「……《猶太福音》裡面才沒有這麼一句話,你還沒有讀完全部的聖經對吧?」


  連聖經都可以拿來開玩笑,卡蓮的信仰大概就是這麼多了。不過,能被她這樣用開玩笑的口吻調侃一番后,士郎原本緊繃的神經也放鬆了不少。


  「嗯,這種程度的虔誠我還是有的。」


  再沒有猶豫,士郎走向禮拜堂的門檻,在轉身掩上門時,他和卡蓮的目光對視。記得和卡蓮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也是在夜晚的這種昏暗光線的禮拜堂之中,那雙穿過望向自己的雙眸,充滿了深深的金色的目光將士郎完全地誘惑了,直到現在仍然無法忘記。


  現在,和那個時候幾乎完全一樣。


  「那麼,我走了。」


  「嗯——保重。」


  道別的話語非常簡短。


  言峰士郎轉身向外走去。


  *************************************

  精神一放鬆,卡蓮將鮮血連同壞死的肺泡組織一起吐出,在教堂地上上濺射刺眼的血花。纖細身體異常發熱,身體失去控制,好像斷線的人偶般癱倒了。


  她忍受著一刻不停的咳血,被自己的血噎著,連呼吸都很困難。這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能重新吸進一點點空氣的時候半躺倒在座位上,沒有行動的力氣。手腳好重,意識好遠。


  作為修道女的生活和作為教會的代行者的任務,是過度的工作量,如果是一般人類的話,連一個月都受不了。親自給予自己超過想象以上的痛苦。即使不是出於本願,那是比自己弄傷自己更荒唐的自虐行為。


  從內部割破手腕,破壞雙腳,撕開腹部——感受過這種傷痛,即使恢復外貌裡面的機能也回不來。聖痕撕裂身體和內臟失去功能所造成的痛苦,對於卡蓮來說已經成為了像呼吸和心臟的跳動一樣自然的肉體的一部分了。


  身體早已經千蒼百孔,這不是治癒魔術所能治療的傷害。意識經常變得很模糊,等到清醒過來對於事件的流逝的感覺也變得很漠然。


  還能再活多少天呢?士郎一步,又一步地慢慢朝聖杯走近。可是她傷痛侵蝕身體的速度更快了幾倍。


  祈禱是唯一的救贖,在過去成為士郎的助手之前,她唯一得到允許的只有」祈禱」。「你只需繼續把自己交給主就行了」——她被如此教育著。


  在類似墓穴般空氣凝結的教堂之中附身跪拜,雙手合十,感受著自己越來越變得冰冷的體溫,孤獨一人讓短暫的時間就此流逝,這就是真理——除此之外,人們只能絕望,然後強顏歡笑。


  「主呀,你是我們的力量。您的雙手觸及天地,請保佑我們在這裡——」


  她以甜美柔弱的聲音低聲頌道。當然不是覺悟,那是持有某種自信的人所獨有的、無所畏懼的語氣。


  「——無論白天和夜晚,不管在何處,您與我們同在。主呀,當我們在黑暗之路迷失方向的時候,當我們呼喚你的時候,您傾聽著,給予我們指引……」


  以空靈的聲音結束了祈禱。


  她以幾乎失去視力的明亮的金色眼睛仰望著彩色玻璃和十字架,感受著冰冷的座椅,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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