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命運輪迴
冬木教會禮拜堂
對於言峰士郎而言,這真是一個疲倦至極的夜晚。
收拾殘局,卡蓮被捉走,被識破Master身份,和愛因茲貝倫正面開戰,本來以監督者身份坐山觀虎鬥的計劃因此成為了泡影,接下來不得不陷入正面戰場的尷尬局面。
更別說剛才把戲劇院的戰鬥,死的人實在太多了,要隱匿這次事件恐怕比剛才Rider的事還要傷腦筋。但是,無論是從作為魔術師必須隱匿魔術作為第一優先事項的觀點來說,還是從作為聖杯戰爭監督者的角度來說,他都無法對這種事態袖手旁觀。
「啊,這也沒辦法的啊,只能說是運氣太差了,士郎。」
從昏暗的祭壇席上傳來有些造作的聲音,Caster並沒有轉過身來。士郎聞著漂浮於禮拜堂冰冷空氣中的槍油刺鼻的氣味,只見Caster正在組裝著剛才堆積在軍火庫的槍械零件,放佛是孩子得到了心愛的玩具,她愉悅吹起口哨。
「就算是想要組裝槍械,也不必現在回來這裡吧,還能判斷這裡是安全的場所,畢竟愛因茲貝倫已經闖入過這裡一次了。」
「安心安心,如果他們接近,人家布置的結界自然會有所反應。再說,人家的空間魔術也不是說想去哪裡就能去哪裡的啦~~~士郎知道那個藍胖子的隨意門了嗎?必須要是做過標記的地方才能去的就是啦,那時候人家就只剩下這麼一次的魔力,當然回到這裡啦。」
「嗯?上次你剛召喚出來的時候不是用這個魔術到了間桐家了嗎?」
士郎站起來緩緩向著Caster移動,站到她的身後。
「這個嘛,因為人家和那個基輔的蟲師末裔有點交情呢,間桐家的那個地下室可還是人家的設計哦,光線和構造方面可都有心理暗示的作用呢!不過這個就等以後再慢慢跟你說吧!比起那個,現在我們要締結最初的契約才行呢!在這樣下來人家都連這支槍還沒有組裝完成就要消失了呀!」
「嗯,請伸出手來吧。」
Caster慢悠悠地伸出她那細白的似乎隨時會折斷的手臂,突然——她的手背傳來劇痛。只見黑鍵刺穿了caster的手背正中,連著祭壇一起穿刺起來。
「嗯?咦?咦咦?士郎,你怎麼了?你是不是搞錯什麼了?」
她的口氣總是輕佻做作,士郎也不願多費唇舌。
「真的很奇怪,在愛因茲貝侖來這裡之前和之後,你布置在這裡的結界和教堂本身的結界都沒有遭到破壞的痕迹,但是愛因茲貝侖竟然在我和你剛剛離開沒多久就來到這裡,毫無聲息捉走了卡蓮……這種老掉牙的情節竟然會巧合地發生,我覺得……雖然不可能,你該不會是故意造成這些巧合發生的吧?有人將我當成了傻子在耍。」
「哦,士郎,只有不解風情的男人才會去挖掘女人的往事。」
Caster這個回答算得上是默認了,她注視著士郎,臉上帶著意味深長的微笑說道。
「親愛的士郎君,因為你磨磨蹭蹭的做法,人家這段時間只能找點別的事干,來打發無聊不是么?再說,你真的會對於卡蓮被捉走生氣嗎?」
「……你在說什麼?」
「裝作不明白嗎?算了,你不明白也是情有可原的。因為你是一個只能夠看到自己關心之處的男人啊。」
完全無視士郎那銳利的目光,Caster悠然的繼續說道。
「人類總是擅長於自欺欺人呢,你沒有絲毫對她的愛憐,也沒有想要拯救她的想法。嘛嘛,那種孤身犯險毫不猶豫交出令咒的樣子真是讓人感動,不過這樣做的理由到底是什麼?責任感?愧疚感?嘿嘿嘿,不是這個原因吧?」
雖然Caster的語調極為輕薄,但是眼神卻變得異常銳利,那是雙隨時都在觀察分析對象的眼睛,輕易探究了士郎內心的想法。
「正因為失去了卡蓮,你才能看到更多,現在的你比剛見面時那種教會獵犬的樣子好多了。你並沒有狗的那種高尚精神,你只是嗅到了血腥味就撲上去的食屍鬼罷了,你會抱著那塊名為聖女的腐肉撕咬安眠,但你卻並沒有任何救贖她的想法。
沒錯,即使是野狗也知道在這方面有所取捨,但是你卻沒有這種自覺,只是單純地追求者本能的愉悅。因為比起美少女站在花叢中的樣子,讓她浸在飄滿腐臭垃圾的溝渠當中更能激起你的美感是嗎?」
「……」
士郎的心中忽然感覺到一陣強烈的不安,這種不安感源自於他對Caster的話產生了認同感。他陷入了困惑,被拉入了不得不面對自己內心的醜惡這種困境。
「你覺得一切都會如你所想的嗎?」
「當然,世上沒有拒絕孵化的蛋,也沒有拒絕發芽的種子,這不是意志的問題。對於人類而言,命運如同引力,是無法抗拒的。」Caster很像是一個人民教師,和藹地對唯一的一個學生循循善誘,「發生早在預料之內,人家只不過是加速一下而已。士郎,你才不會想殺了人家,你知道成為同伴最重要的一點是什麼嗎?暴力?欺騙?利益?都不是,是平等。」
「……什麼意思?」
「你還真是真是死腦筋呢~~不過人家既然認為你是最好的Master,那就稍微再說一些吧。」
「……?」
「在那個被喚作神代的、這個世界還到處充滿著魔力的時代呀,各種『概念』和『異物』和人類之間都曾經有過交流哦。神靈都有著很厲害的智慧,有幾個甚至能達到全知的地步呢。」
以眺望遠方的眼神說著,Caster似乎在遙望著漆黑而混沌、還在不斷膨脹的宇宙——他們在那裡誕生,但他們的瘋狂在地球成長。
「然而,就算知道宇宙的盡頭、起始和終結又能如何?在那裡的神靈們如此的愚蠢,在那裡所謂的完全——實在是一種無聊的東西。」
「愚蠢?」
「嗯,當然是愚蠢的。聰慧和愚蠢的分別並不在於知識量的多少、活了多久所獲得的經驗,而是在於如何運用自己所獲得的知識。在人家看來,明白了石頭會砸傷人後就去拿著石頭砸人腦袋的小孩比起猶格它們還要聰明一些不是嗎?相比起滿腹經綸的學者,充滿想象力孩子才更有趣吧?」
然後,Caster就把目光轉移到士郎身上,但就人類面孔所浮現的表情而言,那是實在太過於扭曲,從她嘴邊萌生的是黑洞,無差別地吞噬四周的一切。
「人家所期望的是能讓自己變化萬千的混沌之物。就如同人家剛才對朱利安所說的一樣,他或許有力量,也有一些特別的魔術,但是像他這樣的笨蛋,沒資格成為人家的Master。只有那種內心醜陋無比,卻又堅定不移的人才可以,士郎,你這正可謂是聖徒,遵從宇宙混沌意志的聖徒!你是正是最好的低劣的Master了!對,這就是你和人家站在平等地位的原因。」
盯著Caster,士郎心中跌宕起伏,被這一連串鏗鏘激烈的言辭打蒙了。Caster的言論句句聽起來都離經叛道,卻蠱惑人心,像一把犀利的直刀挑開皮肉,直刺入士郎的心肺。
士郎發現,Caster早就把他看透了。在回到冬木之前,他根本沒有明確的人生目標。直到聖杯之戰,賦予了自己一個沉重的責任,也給了自己一個清晰的奮鬥目標。
然而,Caster比他更早明白他的本質。
「胡說。」
唯一能拯救自己的方法便是不相信Caster的話。然而,士郎軟弱無力的反抗在Caster面前只是徒勞。
「無論是有著人心的怪物,還是有著怪物心的人,那都是很稀有的。人家本來就是怪物,為怪物誕生,亦以怪物為豪,無論人家現出真身讓人SAN值降低,或者化為無垢的少女現出微笑,或者變成紳士彬彬有禮地,又或者變成紅衣主教傳播教義,終究就是一頭怪物。因此人家能毫不猶豫做任何事,那你呢,士郎,你又是什麼?」
就算想要像以往那般繼續頑固地拒絕著眼前的現實,士郎無法再次挪開眼睛。或許就是因為從心底害怕得知真相,才會如Caster所說那樣,含住一塊腐肉作為最後的標準底線。
像怪物一樣思考,像怪物一樣行動,像怪物一樣遵從本能——對於長期被被束縛在倫理之中的士郎而言,這確實有立竿見影的效果。
或者說這是一種必然,這就是命運嗎?不管如何祈禱也好希望也罷,只是為了將一切都引向背叛的深淵嗎?
不可言喻的失落感使士郎無法發出聲音,他拔出了黑鍵,眼神卻變得格外平靜。
「——!?」
在他右手手背的部位,傳來一陣好似灼燒一樣的痛楚。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是這種感覺,士郎確實曾經經受過的。和現在相同的痛苦而怪異的感覺,士郎在三年前便已經經歷過了,那也是一切開始的時候。
痛楚漸漸被一陣陣的灼熱所取代。士郎因為驚訝而停止了思考,只是無意識地捲起了衣服的袖子,檢查自己的手腕,在他的右手背上,赫然出現了命運的聖痕。
「看來聖杯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下一幕的劇場了呢。哈哈哈,看來士郎你已經徹底摘掉遮擋人類股間的最後一片無花果葉了,人家的股間都要興奮起來了呢!」
她邊興奮地拍手,邊大笑起來,就像是得到了心愛玩具的孩子一般。
「那樣——讓我們再來一次吧,士郎,你就是為了尋求聖杯、追求無限的快樂和噩夢,企圖把人家變成奴隸的傲慢而又愚蠢的人類么?」
這可以說是與惡魔簽定的契約。既沒有仁義也沒有忠誠,甚至連利害關係都很難判斷,專橫殘暴的Servant。
但是——正因為如此才和自己正合適。
「沒錯。」
「好,契約成立!人家的名字是——奈亞拉托提普,作為言峰士郎的忠實奴僕,在此發誓必將賭上性命以奪取聖杯!」
魔力供給的通道在契約達成的一瞬間便已開通,再次得到效用的的令咒伴隨著一陣疼痛重新散發出光芒。
「啊啊啊!熱熱的東西從士郎那裡流入到人家的身體內,好爽!晚上人家要自己來幾發才行!」
Caster反抱住自己的雙肩,就像覺得很愉快很高興似的,同時也像在對整個世界寄予憐愛一般。
「果然呢,人家終究是最愛你們人類了呀,因為人類……實在是太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