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打架

  “對了,還有外婆,外婆一次都沒來過咱們家,阿寅你明天就把她帶到我家來玩玩吧,我好久沒看見她了,想見見她……”


  傅寅帶著蘇繁往外麵走時,我聽到蘇繁這麽跟傅寅說著。


  這下即便不用我說,傅立衡也不會繼續對他外婆視而不見,當天晚上回去後就吩咐管家,明天早上要給他外婆好好安排住處。


  我鬆了一口氣,還好他還沒傻到大半夜去擾人清夢的地步。


  傅寅說了第二天一早就會回來,但我沒有等他,因為在他回來之前,我接到了傅品的電話,他在電話裏告訴我,他現在人在警局,他要我去警局帶他回來。


  我一聽就立馬站了起來,連早飯都沒吃就趕去了警局。


  到那兒一看,傅品嘴角帶傷,安靜地坐在警局的晨光裏。


  看到我,他先是笑了一下,但又好像是扯到嘴角的傷,微微皺了下眉,這才對我說:“你來了啊,他們說必須要親屬來接才肯放我走,可是我除了她,就沒其他親人了。”


  說到“她”的時候,他抬了抬下巴,我朝他指的方向看過去,看到顧心在警局的長椅上睡得呼嚕震天。


  我的心猛地一緊,問他:“昨天發生了什麽?”


  昨天我讓他先下樓,除了是想讓他看著顧心,省得再說出更多多餘的話來,還有的便是不想看見他和傅寅衝突。


  後來我一直沒收到他的消息,還以為是他解決完了顧心的事自己回去了,今天看他滿眼的血絲,才知道他這是在警局坐了一晚。


  而他聽到我的問話,隻是用很平淡的聲音說:“沒什麽,她不肯聽我的,要跟我繼續鬧,我們打了一架而已,她打了我這麽多年,昨天還是我第一次打了回去,說實話,很清爽。”


  我驚了一下,又看了眼顧心,她昨天去會場時就蓬頭垢麵不甚雅觀,剛剛瞥她的那一眼不甚仔細,現在再仔細一看,發現她真是掛了彩的,此時好像是被陽光曬得不舒服,吧唧了兩下嘴磨磨蹭蹭翻了個身後,背對著我們繼續睡了。


  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打了個架的話頂多教育兩句就可以回去了,但我能想象顧心是怎麽賴在警局裏,跟人控訴她的親生兒子打了她。


  我光是想想就頭皮發麻,怕等顧心醒了又是一番糾纏,忙說:“你先跟我回去吧。”


  正好這時值班的警察昏睡醒來,見傅品有人來接,便問了一句我是他的誰,給了張表格給我填好了後,便讓我領著傅品走了。


  那警察拿過我填好的表格迅速掃了一眼,隨即“嘿”了一聲,說:“真是神了,那邊趟了一個媽,這裏又來個媽。”


  我的腳步猛地一頓,連傅品也挑了挑眉,一時間我的臉有點熱,剛剛填親屬關係的時候我確實猶豫了一下,但最後還是寫下了母親二字,我一直對母親這個稱呼很陌生,明明確實是個5歲稚童的母親,但這麽多年了,從沒人叫過我媽,我也沒有做了誰人母親的自覺,所以剛剛寫下那兩個字時還有點手抖。


  可是除非親屬不能帶走人,我也隻能寫下了這兩個字。


  “是的,她是我的母親,我們可以走了嗎?”


  傅品的聲音裏帶著點冷意,那警察聽了愣了愣,過了會兒才擺了擺手,說:“走吧走吧。”


  未免誤會,我還是解釋了一句,“他是我老公的兒子,自然是我的兒子。”


  可是等一解釋,我才發現這下解釋了更說不清,果然那警察扯了個高深的笑容來,我一急,這時傅品拉了我一下,說:“好啦,我們回去吧。我還沒吃早飯呢,連著兩頓沒吃,我現在好餓。”


  傅品這麽一說了,我也覺得腹中空空,昨晚其實我也沒吃多少,今早又是沒吃早飯就過來的,便不著急回去,找了個早餐店,等吃飽了再回去。


  我們回到傅家時傅寅還沒走,除了傅寅,還有蘇繁和他外婆,幾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其樂融融地聊著天。


  我們一進門他們就看見了,停下了說話,朝我們看過來,最終是傅寅先開口:“一大早的,你們去哪兒了?”


  我其實不大想麵對他,便沒理他,而是囑咐傅品先回房間,收拾一下自己。


  傅品也聽話,“嗯”了一聲後,就直接往樓上走去,但傅寅怎麽肯,在他走過他們身邊時,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他很敏銳地注意到了他嘴角的傷,“哎呦”了一聲便說:“弟弟這是怎麽了?跟誰打架了?”


  我其實就是怕傅寅問起這個才故意讓傅品躲一下的,傅品之前被人打了,也是在學校躲了很久才肯回來,對於傅寅這個哥哥,他一直是有點懼怕和忌憚的。


  我一皺眉,剛要製止傅寅,卻聽傅品大大方方地承認道:“是,你猜對了,我跟我媽打架了,還被抓進了警察局,他們一定要親屬來接才肯放人,可是我唯一的親人還就是跟我打架的人,你說我能找誰贖我?”


  傅品當著眾人的麵直接說出實情,連傅寅都驚訝了一下,一時沒說出話來,傅品甩開了他的手,直直地看著他的眼睛說:“跟自己親媽打架的感覺,恐怕哥這輩子都體會不到吧?”


  說完這句話,傅品扭頭上樓,這回傅寅沒再拉住他。


  似乎是注意到我的目光,傅寅臉有點紅,有些別扭地擰過了頭,說:“有、有病吧。”


  我也有些生氣,但心知說了他也沒有用,隻好暗暗歎了一聲氣後,招來管家,吩咐他們好生招待他們。


  其實我這話也是多餘,傅寅本來就是自己家人,其他二人也算不上是外人,她們看著我,她們坐著,我反而站著,讓我有種我才是外人的感覺,這感覺實在難受,我清了清喉嚨,說:“那你們先坐著,我還有事。”


  蘇繁從進門就沒跟我說過一句話,倒是他外婆,在我上樓前,跟我說她後院的番茄熟了很多,叫我去拿點吃。


  我匆忙“嗯”了一聲後,就頭也不回地上了樓。


  可惜我沒能在樓上待多久,傅立衡打來一個電話,叫我務必將他兒子看住。


  他的意思我自然明白,一味躲避著也無濟於事,於是將自己又收拾了一下後,我便下了樓。


  而令我驚訝的是,傅品也在,跟他們幾個坐在一起,而等我走近後,我才聽見他們說的是什麽。


  隻見傅寅他外婆一臉痛惜地說:“那還真是苦了你了,孩子你這下算是苦盡甘來了,以後離你媽遠一點,她根本就不值得做你的媽!”


  傅品雙眼通紅地點頭,說:“謝謝您,我長這麽大從來沒有人像您這樣關心過我,認識了您後我才知道長輩原來是這樣的……”


  傅品這說得更令傅寅外婆心疼,口裏“好孩子”、“好孩子”地哄個不停,我再一看傅寅,他臉全黑了,偏偏是他外婆在說話,他也不好打斷,而蘇繁也一臉尷尬地坐在那裏。


  很久不見傅寅這樣憋屈,我不免多看了會兒,直到傅品發現了我,叫了我一聲,“小媽。”


  傅寅他外婆這才停止了對傅品的疼惜,抬頭看著我,我說:“立衡在酒店訂了桌子,叫我送你們過去,你們要一起去嗎?”


  他外婆看了會兒我,最後低下頭,說:“還是算了,我一把老骨頭不想動了……”


  傅寅也說:“外婆不想去的話,我也不去。”


  他外婆有些責備地看了他一眼,但還是沒說什麽。


  傅寅不想去,蘇繁自然也不會去,這結果我早就料想到,於是又打了電話給傅立衡傳達了他們的意思,傅立衡很不高興,說你怎麽連這點用都沒有。


  我知道傅立衡這是想跟他們處好關係,但方法用得不對,他們會在乎星級酒店一桌難求的一頓飯?


  我不想平白無故地受他怒氣,便說:“隻是一頓飯而已,在家還是在外麵都是一樣的。”


  說完我就掛斷了電話,果然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傅立衡回來了。


  他們中午一般都是在公司吃的飯,因此管家在看見他的時候也有點驚訝,但還是吩咐下人添了副碗筷。


  他回來的時機不巧,我們正吃著,他就回來了,原本聊得挺歡樂的餐桌因為他的加入有些冷場。


  其他人或許不知道,但去傅氏上過班的傅寅卻是知道的,果然在他一坐下後就問他:“今天怎麽回來吃飯了?”


  傅立衡猛地一滯,他現在是真的忙,根本分不出時間來跟自己的兒子們培養感情,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在後悔之前浪費了那麽多大好時光。


  傅立衡朝我瞥了一眼,我隻當做沒看見,安安靜靜地吃菜,傅立衡這會兒不可能敢說我,隻好尷尬笑了一下,說:“偶爾想回來吃一頓。”


  蘇繁這才明白原來傅立衡平時中午是不回來的,當即氣氛就有點冷下來了,但傅立衡豈是吃素的,他哄人的本事是一等一的,一會兒讓管家把他帶回來的刺身端上來,一會兒又說要給傅寅和蘇繁在外麵置辦房子。


  新鮮的刺身被傅寅的外婆說吃不了生放得遠遠的,而關於為他倆置辦房產則是提起了蘇繁不小的興趣。


  “真的嗎?叔叔你說的是真的?”蘇繁過於驚喜的反應似乎嚇到了傅立衡,他愣了兩下才說:“是、是的,阿寅年紀也不小了,是時候獨立了,你們倆也需要獨處的空間……”


  傅立衡最後一句話真是說到蘇繁的心坎上了,蘇繁剛從國外回來,也是花錢大手大腳慣了的,而且她又是女方家,總不能由她出錢買房,但這麽一直在家裏,也不大方便。


  “太好了呢,阿寅,我們要有自己的房子了,你不是一直說想要一個屬於我們的溫馨小家嗎?”蘇繁抱著傅寅的手臂,高興地說道。


  我不信傅立衡是真心想讓他們住出去,現在傅寅已不在傅氏,再讓他出去住,他跟他這個兒子,跟陌生人有什麽差別?

  果然傅立衡接下來的話就有點勉強了,他看著傅寅說:“剛好我在禦景園有一套公寓,離家也近,明天我就讓人把那套房產劃到你名下怎樣?你回來這麽久,作為父親,我一直說著要給你補償,但一直忘記,給你個房子,以後不高興了,也有個去處……”


  說到後來暴露了他的目的,我剛要冷笑,就聽傅寅用更加森冷的聲音說:“禦景園?我記得那邊的住戶剛搬走不久吧?”


  傅立衡臉色一僵,接著傅寅看著他說:“我雖然沒錢,但也用不著你把一個曾經養過情人的房子轉給我。”


  傅立衡一下子氣得臉色都白了,我也驚了一下,傅立衡說過要清算外麵的情人,沒想到不久前他還在藕斷絲連。


  “臭小子!你別不識好歹!”


  傅立衡直接站了起來,指著傅寅罵道。


  傅寅也不怕他,隻是坐著看著他,傅立衡被他這毫不在乎的態度刺激得更加火冒三丈,連蘇繁和他外婆都嚇得不敢說話了。


  傅立衡雖然不地道,但現在不是興師問罪的時候,我拉了拉傅立衡的袖子,提醒他:“立衡。”


  他今天是回來跟他們處好關係的,不是來跟他吵架的,隻是沒想到傅寅這般油鹽不進。


  這一刻,我也不知道他是想的什麽了。


  傅立衡回頭看了一下我,我朝他擠了擠眼,他也明白我意思,最終還是坐了下來。


  傅立衡不好再說話,隻能由我上,我柔聲對傅寅說,“要是那邊的房子不喜歡的話,那就選別的地方,你看上了哪裏的,盡管跟你爸說,他這點還是能做到的。”


  “不用,”我沒想到傅寅會再次拒絕,正搞不懂他是什麽意思,就聽他繼續說:“我還不想出去住,以後還是住在家裏。”


  這下我更搞不懂他了,昨天還一副我回去能幹什麽的口氣,現在又說要賴在家裏了。


  傅立衡倒是巴不得如此,這麽一聽,終於放鬆了神情,但蘇繁就沒那麽高興了,她扯了扯傅寅的手臂,小聲喊他:“阿寅……”


  傅寅側頭看了她一眼,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蘇繁還是覺得委屈,朝他癟著嘴。


  我急忙將目光移開,其實傅寅肯說出今後還是在家住就已經足夠了,果然接下來傅立衡便不再作妖了,安安靜靜地吃起飯來,而就在這時,傅品突然說:“那哥以後要幹什麽?現在爺爺不準你去公司了吧?”


  傅寅神色突然一凜。


  不同於他還在上學,理所當然地啃著老,傅寅已經畢業,現在又被傅氏拒之門外,即便是回來住,也不能跟我一樣無所事事。


  “我爸說了,以後讓阿寅去蘇氏工作。”這時,蘇繁突然說。


  傅寅剛欣慰一笑,就聽傅品繼續說:“這還沒結婚,就插手人家的企業了?”


  傅寅再次冷了臉色,我看得出來傅品是故意找傅寅的茬,好像從上次出去玩時傅品就不怎麽懼怕傅寅了,現在還敢故意刺激他。


  我沒動,想看看傅寅是怎麽反應。


  傅寅迅速地掃了對麵的我和傅立衡一眼,發現確實沒人來阻止傅品的故意挑刺,吸足了一口氣,剛要開口,就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帶著驚訝地說:“啊?什麽叫不準去公司了?插手人家的企業又是怎麽回事?”


  傅寅急忙安撫他外婆道:“沒事,外婆你不用擔心,這些不用你操心,我會有辦法的。”


  “可是你現在沒有工作吧?我之前還奇怪呢,你怎麽突然有空幫我除草了,之前一直說公司裏事情多沒有時間的,原來是被公司開除了?寅寅,你告訴外婆,你是不是做錯了什麽,惹你爺爺不高興了?”


  這下傅寅更慌亂,傅寅進看守所那事他根本沒有告訴他外婆,他外婆也奇怪為什麽他好幾天不去看他,被我用公司裏事情太多沒有時間搪塞過去了。


  對於他們這個年紀的人來說偷了公司裏的錢那可是大事,被警察抓走了那也就意味著要坐牢的,傅寅怎麽可能讓他外婆為他擔心,便一直隱瞞著他。


  這下傅寅根本顧不上跟傅品吵架了,急忙下了座位跪在他外婆腳邊安慰她,一邊說沒有那回事,外婆你別信他亂說。


  他外婆卻十分堅定,說:“不對,阿品是好孩子,他不會瞎說,寅寅你是不是騙外婆了,你從小時候就是這樣,一旦撒謊,就不敢看外婆的眼睛。”


  傅寅這下更手足無措起來,一遍遍地跟他外婆說他沒有,他沒有做錯事,連蘇繁也跟著幫忙,說傅寅是個好孩子,對她都很好的,怎麽會做錯事呢。


  一片慌亂中,他們幾個飯都不吃了,而傅立衡見已經達到目的,也不管他們怎麽解釋辯白了,吃飽了後,擦了擦嘴就起身回公司去了。


  等傅立衡走後,我才看見後來一直沒說話的傅品朝我挑了挑眉。


  我無奈地歎了口氣,傅品說傅寅幼稚呢,他自己怎麽又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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