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帶我出去

  甄誠用刷子用力地刷著玻璃外牆，上面粘著的血肉都已經乾涸凝固了，現在很難清洗，濃濃的血腥味和殘餘的硝煙味刺激著嗅覺細胞，讓人感覺很不舒服。


  街上已經完全沒有行人了，逢魔星平民都驚恐地躲進了家裡，只有士兵們還成群結隊在街上跑來跑去，電視新聞里反覆播放著這次人肉炸彈襲擊的相關新聞，一個自稱是租界安全保衛隊長的紅眼眸中年人，正在電視屏幕上向所有逢魔星平民謝罪，引咎辭職。


  蔡花依舊縮在超市的貨架後面，頭上披著一張毛巾，腦袋低垂，黯然不語。


  「喂，擋箭牌小姐，玻璃已經刷乾淨了，沒有血污了，你可以出來了。」甄誠大聲叫道。


  蔡花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看玻璃牆，果然，粘在牆外的一截腸子已經看不見了，暗紅色的血污也都被洗刷乾淨，碎肉片也看不到了，超市終於又恢復了平時的樣子，不再那麼恐怖，只是空氣中的腥味兒依舊未散。


  當然，甄誠身上那套染血的衣服，也早就換成了乾淨衣服。


  「再點兩盤熏香吧！」蔡花道。


  「那可是商品……」甄誠道。


  「沒關係，我是老闆，我都開口了，商品又有什麼不能用的？」


  於是，寶貴的商品被點燃了，散發出濃濃的香味，但不論是什麼樣的熏香，也壓不下血腥味和硝煙味，因為這兩種味道是可以刻入靈魂深處的，慘烈的味道。


  紅眸少女環抱著膝蓋坐在熏香邊，歪著腦袋，眼神明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天色漸漸黑了，快到換班的時間，不久之後另一位收銀員三十二就要來了，甄誠馬上就可以回家，但不知道為什麼，甄誠現在並不想回家，他拿起手機，撥通了三十二的電話號碼：「喂，三兄弟，我想和你換個班，今晚讓我繼續上夜班行么？」


  三十二奇道：「換班是沒問題啦，但是你好奇怪啊，平時都是你來不了，讓我連班，今天什麼風反著吹了，你居然要連班讓我休息？」


  甄誠笑道：「明天白天我約了幾個美女玩，你懂的……所以今天只好加個夜班了。」


  「好好好，我懂了，那你繼續上班吧，我明早再來換你。」三十二掛斷了電話。


  甄誠輕輕嘆了口氣，掛斷電話，坐到了紅眸少女的身邊。


  少女幽幽的聲音響了起來：「甄誠！」


  「咦？你沒叫我姓甄的？」


  「因為我發現你的秘密了。」少女用嚴肅的語氣道：「剛才你對三十二說你明天白天約了美女玩，那是騙他的吧？換班的理由，並不是那個。」


  「那你覺得是什麼理由？」


  少女的臉龐微微地發紅：「你是……不放心我，對嗎？比起你來，三十二和我的關係並不是那麼好，你擔心我晚上一個人撐不過去。」


  「別那麼高看自己。」甄誠沒好氣地道：「我才不喜歡黃毛丫頭，我更喜歡風情萬種的大姐姐，那種能在床上取悅我，而不是讓我哄她的女人。」


  少女捏了捏粉拳，但馬上就放鬆下來：「你騙我的，你並不是那樣的人。我現在忍不住會這樣想，你以前請假換班時那時亂七八糟的理由，究竟有幾個是真的？說不定，全都是撒謊騙人的，你都是去做正經事了，對嗎？」


  甄誠的眼皮跳動了一下，如果少女真的識破了自己的秘密，發現自己是拂曉的「恐怖份子」，那他該怎麼辦？在她叫來士兵之前，扭斷她的脖子，將她的屍體扔到陰溝里，然後連夜逃跑嗎？想到少女屍橫在地的畫面時，他的心不自禁地顫抖了一下，居然有點痛。


  「喂，我們上街走走吧。」紅眸少女拉了拉他的衣袖：「這裡的血腥味太重了，我在這裡待不下去。」


  「超市不營業了？」


  「你看現在有客人么？」


  甄誠嘆了口氣：「好吧，走！」


  「慢著，我上樓去拿個東西，馬上來。」少女跑回了二樓，很快又跑了下來，手上握著一個亮閃閃的小盒子，只有巴掌大，握在拳頭裡正好，通常少女的小盒子里裝的都是各種奇怪的首飾，甄誠倒也沒在意。


  兩人並肩走在了租界的街道上。


  黃昏的街道本應有許多行人，但今天卻一個普通人也看不到，只有拿著光束步槍的士兵成隊結隊地跑過，街道上能看到好幾個大坑，坑邊還有來不及清理的血肉，血腥味和硝煙味很重，甚至比超市裡面更重。


  蔡花皺了皺鼻子，輕嘆道：「果然，租界里也沒法散心。我早就猜到的，現在整個租界的味道都很難聞，根本沒法待在這裡。」


  「那回去？」


  「不要！」


  蔡花突然一本正經地道：「帶我到租界外面去。」


  「什麼？」甄誠這一驚非小，差點跳了起來：「你知道外面是什麼情況嗎？像你這種手上沒有拿著光束步槍，長著一對紅色眼眸，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只要敢離開租界，轉眼就會被人剁成肉醬，也許在剁之前還會讓你完成從少女到女人的轉變。」


  「什麼嘛，說得這麼難聽。」蔡花不滿地道：「滿腦子污穢的思想，就沒點正經的說詞。」


  「我說的是事實。」甄誠嘆道：「也許你的心裡從來沒有過地球人和逢魔星人的區別，你把他們都當成人類，但你應該知道，在大多數人的心裡，差別是存在的。地球人把逢魔星人當成怪物，逢魔星人把地球人當成豬玀……」


  「你心裡有嗎？」蔡花突然認真地問道。


  「我有！」甄誠嚴肅地道：「我非常憎恨逢魔星人，所有的逢魔星人。」


  「連我也恨？」


  「沒錯！」甄誠毫不猶豫地答了，但他知道自己心裡並不是這樣想，這樣的回答也許是為了故意要拉開與少女之間的距離，他很害怕，害怕和少女相處久了之後，會變得不再憎恨逢魔星人了，忘記了國讎家恨，忘記了三年前天空中墜下的火球，忘記了生死不知道的兄弟烏左……甚至有可能忘了露娜！不！只有露娜是絕不能忘記的。


  「好吧，你需要一個報複發泄的機會不是么，帶我到租界外面去，然後你可以把我剁成肉醬，也許在剁之前還會讓我完成從少女到女人的轉變。」逢魔星來的紅眸少女用毫不示弱的眼神看著甄誠，眼中滿是堅定的信任。


  甄誠不禁苦笑起來：「別用這種眼神看我，就算我不剁了你，別的人也會剁了你的。」


  「我早有準備了哦。」少女舉起了手上的盒子，打開來，裡面是一對黑色的美瞳：「戴上這個，我就不再是紅眼眸了，除了你，沒有人知道我是逢魔星人。如果我會被人剁成肉醬，那隻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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