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祖孫
在雨後的初夏裏，麻雀的吱喳使人略略感到一點單調寂寞。
“你說說，弘祜都去了這麽久，怎麽還沒回來？”兩個月過去，有沒有書信送來，要是發生了什麽事。
“呸呸呸~”自己嚇自己，沒準兒他現在逍遙著呢？
青染也習慣了寧昭這個樣子，因為五福晉那兒更誇張，都在想念弘祜這個不孝子。
而這個時候，弘祜正在一家農院，身邊有一位妙齡女子。
“小穀哥，該喝藥了。”輕柔的聲音響起，讓他心生憐惜。
將人帶到旁邊坐下，教訓的說道：“都說了我自己來，你怎麽還去忙活，碰著怎麽辦，真是不省心。”
一雙墨黑色的眼珠猶如寶石般漂亮，但裏麵卻沒有神采，非常可惜。
“芋兒閑不住。”委屈巴巴的說道，她不想讓自己看起來是個廢人，什麽都做不好，更想湊到他身邊，哪怕是站著什麽話都不說。
“好了，下不為例。”端起那碗藥就灌了下去。
“糖，給你。”看著這顆冰糖，弘祜也說不出話來，伸手接過。
卻怎麽都沒辦法吃進嘴裏，自從芋兒的爹摔死後，她從來都沒有出去過，更別提買糖。
這應該是她手裏為數不多的東西，一直舍不得吃，這個青春漂亮的小姑娘，一輩子見不到光明，被困在這偏僻之地，仍能陽光自立，太讓人動容。
“不許吐出來。”轉手直接塞到她口中，一把捂住，語氣凶狠。
“唔唔唔~”察覺到這樣的做法不太合適，趕緊鬆開。
“很甜，小穀哥真好。”
弘祜照例囑咐了幾句，就回到桌子前繼續寫信，這回他太大意，被人暗算，險些丟了性命，好在被這姑娘救了。
一向心高氣傲的弘祜沒有如寧昭所想的那樣去求助，而是願意自己去摸索，雖然磕磕碰碰但還是成功的找到證據。
耗費了這麽長的時間，眼看著就要去縣衙過堂，就被一行殺手圍堵，逼落懸崖邊，碰見了這個救命恩人。
養了半個月的傷，不能再繼續耽擱，這個時候必須求助外援，他懷疑當地的縣令也不清白，而他身邊的那些人中間有奸細。
不然也不會知道他的路線，好提前埋伏，讓他猝不及防。
等寧昭收到來信時，這邊的案件也徹底告了一段落，準備回京。
他寫的折子也被遞到康熙的跟前，雖然稚嫩但辦的很漂亮，沒有辜負期望。
回京的當天寧昭特地去了城門口等，一輛馬車駛來，母子見麵，有太多的話要說，但現在不方便。
看著後麵的兩個姑娘，寧昭的一雙眼睛掙得賊大，這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下手很快啊。
寧昭也沒有擺譜，非常溫柔的關心著她們，言語間想打聽幾人的關係，才剛起頭，兩人的臉頰就泛起一抹淡淡的紅暈，好不害羞。
弄得寧昭都不好意思繼續，被弘祜岔開，先將人安排在私宅中，才跟寧昭會皇宮複命。
一路上說起了那段日子發生的事，非常凶險，但很充實刺激，最後也提了李衛，確實有才華，值得深交。
“你先去乾清宮請安，額娘回去等你。”弘祜點點頭，帶著人離開。
要說胤礽這個阿瑪不關心，寧昭回來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滿大桌子的菜，聞聞香味就知道是誰的手筆，口是心非。
“怎麽就你一人，那小子呢？”對上寧昭戲謔的眼神，這才反應過來，趕緊補救：“這本來就是給你做的菜，不等他，省得涼了。”
寧昭臉上掛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當真沒有等，直接夾起來就吃，這麽久還真餓了。
明明有幾道菜不是她喜歡的，還說不擔心，真是別扭。
這回也是弘祜第一次獨自辦差，還差點折在那兒，要不是親眼見到安好，害的繼續失眠，胡思亂想。
看寧昭的做派，胤礽也放心了，全然沒有剛才的慈父之心，下手一點都不慢，照顧的做派很熟練。
等弘祜回來，他們也吃了個七七八八，大部分菜的精華部分都入了寧昭的肚子，休息一會兒就去補覺了。
胤礽倒是沒有離開，招呼著這個回家的兒子吃飯，都是他的一片心意怎麽能浪費呢。
好在弘祜也不計較這些，填飽肚子就跟胤礽去了書房，這種事父子兩總有的聊，也是難得心平氣和坐下來談話的機會。
而趙小妮和竇芋兒的氣氛就沒那麽好了，管事也左右為難，好在芋兒大度退讓，總算安排好了住處。
一人一個院子，不過是爭位置罷了。
其實弘祜不常來這邊，住在哪兒都沒區別，隻是她們現在不知道而已。
從趙小妮的口中得知，她是少爺的女人，日後的夫人，態度上自然不一樣，畢恭畢敬，不敢得罪，所有的要求盡力滿足。
頗有一家獨大的趨勢，竇芋兒這個盲女自然沒法相提並論，受了一些刁難。
好在臨走前交代過管事照看，大的亂子也沒有，隻是長時間見不到人，難免動了打探的心思。
當初弘祜找到了李衛和當地知府，轟動一時，雖然沒有暴露身份，但各種猜測都有，連趙誌堅都不敢小看，也收到了上司來頭不小這話的指點。
趙小妮本就蠢蠢欲動，得知後更是纏了上來，忽悠芋兒這個單純的小姑娘，弄得弘祜沒法拒絕。
一路上看著，相安無事。
耽誤了這麽久的時間，還有很多的事等著弘祜去處理，一時間也沒法去顧及這邊，連寧昭想問那兩個姑娘，都沒抓到機會。
好在有五福晉這個同盟，兩人私底下經常交流，都預感這回有戲。
隻是不知道身份，看樣子不是什麽大家閨秀，若真的喜歡，康熙那關不好過，妻妾的位份天差地別，也不知道會朝哪個方向發展。
一段時間後，他塔喇氏沒忍住，還是朝著打聽的住所去了。
沒有暴露身份，當客人拜訪，趙小妮已經將明麵上的管家權捏在手裏，這麽好的機會，當然要擺擺女主人的範兒。
“將人請到前廳，我隨後就到。”剛買進府的丫鬟，非常聽話。
有未來夫人護著，哪怕是管事都不敢動她，還有什麽可怕，姿態也隨趙小妮，頗有些囂張。
端著茶點進屋，一看到這穿著華貴，氣勢十足的夫人，態度立馬轉變，非常殷勤，讓他塔喇氏看了不喜。
尤其是得知了她是其中一位姑娘的貼身丫鬟，印象就更差了，原本的期待也變得不安。
“見過夫人。”跟在大嫂身邊見是多了，一眼就能看出他塔喇氏的不凡，看著儀態不差，是個懂規矩的，臉色也好了些。
坐下後，就開始打聽姑娘的身份，聽到是縣令的妹妹，倒沒有嫌棄，一番交談，他塔喇氏將想知道的都套的差不多，也沒空繼續交談。
話音一轉：“聽說還有一位姑娘，請出來見見吧！”
他塔喇氏透露了是其嬸兒的意思，長輩想見個人，即使不願意，也沒有阻攔的理由。
竇芋兒一進門，就聽到了說笑的聲音，在丫鬟的照顧下，見過了他塔喇氏，沒有學過禮儀的她落了一大截，加之眼疾，基本上不太看好。
詢問了基本的情況，對於救命之恩這一條就值得他塔喇氏改變看法，親密的交談起來，讓趙小妮感受了危機。
十天後，還在忙的弘祜接到了芋兒病危的消息，將手裏的事交給他人，立馬趕出宮。
一進門管事就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快速的做了一個稟告，邊走邊講，完全沒有停歇。
兩位姑娘一起賞花，竇姑娘一時不慎掉入水裏，等救回來的時候，已經遲了，現在隻是用人參吊著一口氣，撐不了幾天了。
看著虛弱的芋兒，弘祜陷入了深深地自責中，是他將這個姑娘帶出來，卻發生了這樣的事，本以為是好意反倒卻害了她。
被請來的大夫，看完後紛紛搖頭，弘祜隻能動用身份去請禦醫。
旁人沒有康熙的準許，是不可能請得動，更何況是出宮，偏偏他可以，也做到了。
禦醫在規定的時間內是不能擅離，但皇孫這邊的又不能敷衍，於是將新人給推了出去，都不得罪，出了事也有人背鍋。
結果也差不多，這個時候沒有別的辦法，想起工工這個妹妹說過的話，他毅然決定將人帶回景瀾院。
趙小妮本來想跟著去，卻被弘祜下令關了起來，此事存在疑點，讓管事先查。
一覺醒來的寧昭，處理完後院的事物，就坐在秋千上晃悠，放鬆一下。
得到消息的青染趕緊來稟告：“主子，聽說小主子宣了禦醫去宮外。”按理說這樣的事不該發生在他身上，莫非是情況緊急？
“去處理一下，別傳出不好的流言。”當即領命。
弘祜作為太子的嫡長子，又深受康熙喜愛，背後想要出手的人也不少，說大也不大，但要是有人借機做文章，也是麻煩事。
還沒等她想明白，人就到了她的院子裏，火急火燎，看得出弘祜很緊張。
想起他塔喇氏的評價，心裏有太多的話想問，最後都化成了一聲歎息。
“將人送到屋子裏，去請太醫。”眾目睽睽之下，弘祜當然不會反對。
最後的結果倒是可以將人救回來，但基本上就這樣了，隻能躺在床上永遠醒不過來。
性命保住，不知該喜還是憂。
寧昭餓了，就先退出去，剩下的自然有人處理。
填飽肚子，才有空去聽這件事，青杳將打聽到的講出，兩個女人的戲碼，也知道那個是無辜的，或者都有錯。
但這位竇姑娘救過弘祜一命，於情於理都應該回報，無論如何都會照顧到底。
隨即吩咐下去，不可怠慢。
猶豫了再三，弘祜還是來到了寧昭麵前，讓所有人都退下。
“額娘，兒子求您救她。”乞求的語氣，讓寧昭心跟著顫了一下。
從來沒有見到弘祜這樣，可她也有難處，那個女子真的值得嗎？
“給我一個理由，一個要付出巨大代價救她的理由。”這個時候的她，早已不如從前那般良善。
不過是一個小姑娘，即使是救命之恩，又不是沒有別的方式報答。
寧昭眼裏的認真弘祜看的清楚，他開始想這個問題，回憶起過往，可能是憐惜、不忍，到後麵想守護這一份純真的笑臉。
究竟是想報答還是別的，一時間分不清。
“你回去好好想想。”緊接著寧昭就走了。
她是愛自己的孩子，但不會無條件的答應其任何的要求，因為這個女子跟她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想要救回來除了兌換特效藥，沒有別的辦法，可在這種關頭，誰知道會不會發生什麽事，唯一的保障就要用在這嗎？
不的不說寧昭猶豫了，她也沒有時間，積分所剩不多，浪費不得。
還沒人敢在這件事上麵道德綁架她，即使有那又如何，這救命之恩應該是弘祜這個當事人償還，與她無關。
很快這件事傳到了各宮的耳朵裏，對這名女子非常好奇，打探消息的人不少，但都失望而歸。
傳出是救命恩人，就會有以身相許的流言，最後壞了姑娘的名聲，與誰都不好。
次日弘祜就被康熙叫去了，所有的嫡子、世子、以及有點名氣的皇孫，都出現在這兒，不多也不算少。
很多人都畏懼他，親近的不多，沒等弘祜打破局麵，弘祜就站了出來，逗得康熙沒那麽嚴肅，氛圍好多了。
緊接著說了很多的話，也問了一些問題，像是平日裏的考核，弘祜遊刃有餘，沒太放在心上，還記掛著竇芋兒。
而有些年長的聰明人，察覺出了不一樣，更加小心的應對，沒準兒是一個機會。
康熙的心裏有了答案，就留下弘曆，讓其他人離開。
有弘皙這個二哥在，自然是一起走，沿路上就聽他分析皇爺爺的意圖，全然不在點上，也沒有邏輯性。
反正就是聽聽，也沒有心思去反駁爭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分開後，還是決定去景瀾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