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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墳墓

  伊叔沒理我這茬,而是兩眼看著「人群」里那個「我」,目光很有深意。


  「你不是唐果丫頭。」伊叔非常肯定地說出這句話。


  我真是百口莫辯,我身上沒有身份證學生證一類的證物,這下子可說不清了。我當然是唐果,我現在只是失了憶換了個名字罷了。他說我不是我就不是了么?笑話!

  「活人是不會來聽戲的,我只給死人唱戲。」


  我莫名的火大,不由罵道:「呸,你才是死人,你全家都是死人!我還要問那個『我』是誰呢!還有,辛姨和司空絕對是活人,你到底是誰?!」


  「我確實全家都是死人。」伊叔沒否認,口氣里透著哀傷。我忽然意識到我說的有點過了,觸到了傷心處,卻見他繼續道:「因為你們便是我的家人之一啊……」


  我心頭一緊,他這話什麼意思?嘴裡依舊逞強:「胡說!我唐家家譜里沒你這個人!」說完心裡有些發虛,家譜我看過一兩眼,但裡面信息量太多,我不可能每個人都記住,這句話不過是誆他的。


  「那是因為唐家家譜裡面的人大多數都不是活人了。唐家家譜,現在是一大群鬼的名字。」伊叔不緊不慢道。這個人倒是十分滑頭,我的話都沒把他激怒,平常人聽了這些大概早被憤怒沖沒理智了,他卻一句一句聽在耳朵里不痛不癢,還能給我駁回來。


  「屁!你把辛姨她們怎麼了?還有和我一起到這裡的人呢?」我心裡浮現一個十分可怕的想法,他可能是個連環殺手或者變態,他喜歡把人做成台下這些「人」的樣子,聽他唱戲。


  現在我心裡的推測,便是這樣的:在這個物慾橫流的時代,唱戲這東西越來越不受歡迎,被世人冷落了。伊叔以前可能是個唱戲的天才,像那些少爺逆襲小說中的天才,什麼幾歲幾歲就能出台,幾歲就打敗某個有名戲子,幾歲就傲視群雄……於是養成了一種性格。但後來因為唱戲這行當的衰落,伊叔屢屢受挫,慢慢變成這樣。他躲在這裡裝神弄鬼,把那些進來探險的人都抓來,用某種藥物把他們變成這副模樣好來聽他的戲……倒是蠻符合恐怖故事的普遍套路的。


  「沒怎麼樣,他們早就死了,現在只是來聽我的戲。」伊叔自然沒猜到我心裡對他的猜測。


  「屁……」我剛想要說什麼,眼睛的餘光卻又瞥見「人群」里的一個女孩。


  那是一個紅衣女孩……


  「啊!」我知道我臉上的五官在那一瞬間全部都扭曲了。她怎麼也在?我看到的不是幻象?還是說她被伊叔做成了這樣然後來嚇我?

  「你大概不知道你是誰,可惜我也不知道。」伊叔指著「我」說,「你也看到了,唐果丫頭已經死了,你根本不是唐果丫頭。」


  「騙人!我當然是,你說你是唐家的人,有本事明天去醫院做個鑒定!」我不服,這個人肯定是個瘋子,口口聲聲說我不是我,這個世界又不是主觀世界。


  「不信便跟我來吧,看你還有什麼話可說。」伊叔說完話,便卸了妝,進另一個屋子換了套中山服,出來時手裡已經提了個老得看不出年代的黃燈籠。


  「你想知道真相么?跟我走。」


  我心中凜然,走就走,估計小封建和小豬仔他們也快醒了,司空他們不久也會找過來,十對一我就不信他能跑。到現在我還對自己的世界觀持堅信不移的態度。


  伊叔打著燈籠,很快便走出巷子,到了大街上。有了外面的燈光,他卻不把燈籠吹滅。他這樣子本是要引得大街上人人側目的,逛街的人們會用驚奇的目光看著他,指指點點,猜測他是有什麼特殊愛好還是腦子有病。確實,大熱天的穿一身中山服,大街上燈火通明他卻提著燈籠,任再不好事的人都會停下腳步來看看。


  可大街上竟沒人注意到他。就像是,他根本不存在一般。


  我跟著伊叔一路走出城區,忽然覺得自己真是蠢的不要不要的。現在我是一個人,連個武器都沒有,他把我帶到外面,要是要把我變成像那群「人」一樣,我就是叫破喉嚨也沒人來救我。


  蠢就蠢吧,體育成績從來不及格的我還能耐他如何?我不肯跟來,他也照樣能辦了我。


  腳踩上青草,周圍漸漸的有大大小小的墳包。墓地?這是打算把我活埋?都怪修理草的工人,修那麼低矮幹嘛呢?這塊地方周圍很少有樹木一類的高大植物,偶爾散落著幾棵,哪裡都不好藏身。


  伊叔帶著我在墓地里走了一段路,一直沒說話,忽然停下腳步。


  「到了,自己看吧。」


  他身前是一個墳墓,輕輕拂去墓碑上面的灰塵,我終於看見了墓碑上的名字。


  辛姨。


  「你再看旁邊這個。」他又指向旁邊另一個墳墓。


  司空?


  天!

  「這……」我啞口無言,倒不是因為我和他的爭辯輸了,而是……


  辛姨,司空,她們明明是活著的,怎麼會死了?她們怎麼能死了呢?那我呢?我又是誰?現在我看到的活著的辛姨和司空又是誰?

  「不對!我的墳墓呢?」我並沒有看見寫有「唐果」的墓碑。天知道這墓裡面埋的是誰,墓碑寫是司空和辛姨就真的是司空和辛姨了嗎?說不定他還有同夥,在剛才換衣服的當兒通知了同夥在這裡弄了兩個墳墓,時間不夠所以沒弄我的。


  但是伊叔真的會犯這種錯誤嗎?

  「但,剛才是怎麼回事?你第一次說的話……」這是一個疑點,伊叔一開始就把我當成唐果,但如果他知道我、辛姨、司空已經死掉了的話,是不會向我說那些話的,他應該把我直接弄死或者弄成台下那些「人」的模樣。


  「回去再慢慢解釋。」伊叔提了燈籠,小心翼翼的擦乾淨墓碑上的灰塵,又鞠了一躬才起身走開。一系列動作做得虔誠,好像他真的很懷念這兩個人。


  不多時,四方桌上茶香裊裊。


  「你說你失憶了,對吧。」


  「對。」


  「有沒有什麼關於過去的證明?」


  「有,我有身份證,有戶口,我在讀的大學里還有我的資料。甚至現在去警察局裡查一查,都能查到。」


  「你有沒有懷疑過你只是一個和唐果長得像的人?雖然性格都一樣。」


  「沒有……」誰會無緣無故懷疑自己不是自己?那肯定是瘋了。


  「好。」伊叔抿一口茶,我卻始終不敢碰我面前的茶杯。會不會喝下去就會變成那樣子?


  「你難道沒奇怪過,除了司空貫之外其他朋友都沒聯繫過你,除了辛姨之外你沒見過其他親人?」


  「這很奇怪嗎?我性格就這樣,沒幾個朋友,以前的同學大概都忘了我了。至於親人,辛姨說我們家家道中落,很多親戚都去了很遠的地方,聯繫不上。」我的性格就這樣,不擅長交流。而且我有輕度臉盲症,高中只有兩個學期的記憶,班裡面的人都認不齊,而那些所謂的親戚我更是聽都沒聽辛姨提起過,沒人聯繫也很正常。


  「你確定?」伊叔眯起了眼睛,我又心虛了。我確實懷疑過的,但……我總是有意無意地迴避著什麼東西。


  「你剛才看到安常在了吧。你還記得她么?」伊叔接著問。


  「安常在?」那個紅衣女孩?「我不知道……她是誰?」我很奇怪,似乎她認識我。以前結下的仇家?也難為她如此窮追不捨了。


  伊叔很輕蔑地從鼻子里哼出一個音,往外面看了一眼,長凳上的「人群」已經散去。「她也是你朋友。如果你真的是唐果丫頭,你會在以前的東西里找到她存在的痕迹。」他頓了一下,補充道:「你們的關係比誰都好。」


  我太陽,他不會接著說我是個同性戀者之類的話吧。我不反對,只是覺得發生在自己身上有點……等等,那個安常在每次一出現不是掐我就是打我,哪裡像是好朋友了?難道她是個虐待狂?看樣子很有可能啊。


  伊叔沒看出我的小心思,他的手往外一占,一個人影隨著他的動作閃了進來。


  「常在丫頭,你看她。」伊叔面對著我,話卻是對那個人影說的。


  常在丫頭?安常在?我看向進來的「人」,確實是我這幾天看見的女孩。這次我終於看見她的臉,不算漂亮卻很清秀乾淨,但此刻面無表情的,而且臉色極白,那雙眼睛幾乎要從眼眶裡掉出來,不免讓人看著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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