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掌勺
妯娌三個在炕上低頭做活計,聽著外麵的大聲小氣,忽然王氏“撲哧”一聲笑出來,悠悠道:“要我說,咱家這些爺們兒,還得三丫頭治一治他們,不然一個個在外麵幹點活掙點錢, 就跟大爺似的,這也看不上那也看不上。如今知道了吧?即便是收拾院子家裏這一攤,可也不是個輕省活兒呢。”
柳氏閆氏都點頭,閆氏也笑道:“你們倆知足吧,我看二弟三弟有時好歹還伸伸手,我們家當家的,那才是大爺做派,油瓶子倒了都不帶扶一下的。今天幫忙掃院子, 那可真是破天荒頭一回。”
王氏笑道:“還是三丫頭厲害,大哥倒是想躲懶,他就不怕三丫頭再剁他一根指頭?”
柳氏麵色一變,連忙道:“這和我們秋有啥關係?還不是兩位貴客鬧得,不是方少爺沈少爺,這些爺們兒可未必願意幹這些。”
王氏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要在平時,她肯定不以為然,但今時不同往日,自家箱底壓著的二十多兩銀子可都是蘇挽秋幫忙賺的,於是忙陪笑道:“是我說錯話了,可不就是兩位貴客鬧得呢。”
話音未落, 忽聽外麵蘇義山粗聲粗氣叫道:“人呢?太陽都下山了,還不趕緊做飯?餓得前心都貼後梁了。”
妯娌仨忙扔下手中活計,陸續下了炕,這時便聽外麵蘇挽秋的聲音道:“叫什麽叫?好幾個大男人收拾一個院子幾間屋子,也值得訴苦?平時不都說女人在家享清福嗎?怎麽?女人天天幹的活兒,你們隻幹一日就叫喚了?這還沒讓你們做飯,就抱怨天抱怨地。以後再敢說我們女人享福,就讓他來做女人的活計。”
“怎麽說話呢?你爺爺還在。”
蘇義山等人沒話反駁,隻好抬出蘇明亮。隻見蘇挽秋笑顏如花迎上前,把老爺子手裏掃帚奪下,嗔怪道:“爺爺,你不能總慣著大伯和三叔,多大歲數了,還要幫他們幹活,你的身體要緊,走,咱們進屋去,我這新買的鹵味,特意買了包雞爪,給你和六叔爺當零食。”
蘇義山蘇義豐眼看著蘇挽秋將老爺子拉進屋,兩人內心裏都憋著一汪老血:這個三丫頭,也忒勢利了,可恨啊可恨。
屋裏蘇明江正喝茶,看見爺倆進來,他就問道:“你別隻想著買鹵味招待客人,正經還該買幾壇子酒。”
蘇挽秋笑道:“酒我已經定好了,明天讓大哥和三弟進城去拿。回來時恰好看見劉家鋪子的鹵味便宜, 所以買了一大包回來,有這幾樣,後天再配上殺豬菜,待客也就夠了。”
說完見母親和閆氏王氏都進了堂屋,她拍拍衣服道:“娘,我再去看看那頭大肥豬,這冷不丁換了地方,也不知精神怎樣,別再不吃食可就糟了。”
王氏笑道:“怕什麽?就算不吃食,不過明日餓一天,後天就宰了。”
蘇挽秋搖頭道:“不是這麽說,會掉膘的,那麽肥一頭豬,因為這個掉幾斤膘,太可惜了。”
一邊說著,便風一般出門,直往豬圈而去。
到臘月十四這一晚,全家吃了晚飯後,早早安歇睡下,四更天時便起來,預備殺豬的各樣物事。
因今年要殺兩口豬,又有許多正經客人,要預備的各色東西也格外繁多,除了蘿卜酸菜以及灌血腸剝豬皮之類的用具,還有桌椅板凳,點心果品,鍋碗瓢盆也要多多的預備。
然而年關將近,許多東西都漲價,別的也就罷了,那些粗茬點心蘇挽秋都不太能下咽,竟然還賣二十文錢一斤,這不是搶錢嗎?於是三姑娘當即決定,今天招待客人的點心由她掌勺,自己做。
對此,家裏人多是瞧不起,隻說她失心瘋,什麽錢都花了,倒舍不得幾斤點心錢。
蘇挽秋也不管,家裏其他事自有大人們操勞,幾個兄弟姐妹則被她發動起來做苦力,女孩兒們和她一起,篩出低筋麵粉;男孩子則將從縣城買回來的大桶牛奶用力攪拌,打發出奶油,受環境限製,基本上有這兩樣就夠了,反正隻是做家常點心,比起二十文錢一斤的粗茬餅幹蛋糕,自己做的好歹能入口。
沒有烤箱,隻能做油炸和水蒸兩類,蘇挽秋昨晚列好的單子上,隻有奶油蛋糕、蜜三刀、江米條、糯米糍、麻花,南瓜餅六樣。這已經夠幾個孩子忙活半上午了。
“三妹,都準備好了,我們可以回去吧?下剩的也幫不上什麽忙,你看看,我們這一個個蓬頭垢麵的,等會兒客人來了,像什麽話。”
“差不多了,你們回去吧。”蘇挽秋直起身,四下裏看看,忽然扭頭叫道:“雲旭,我讓你準備的蘋果呢?中午吃殺豬菜前,我先做些拔絲蘋果,留著飯後吃,酸酸甜甜的解油膩。”
“都在這兒。”蘇雲旭雙手提著一大筐蘋果走過來,因為打發奶油累得不住甩胳膊的蘇雲帆看著自家妹妹,再看看匆匆而去的春夏冬,咳了一聲說道:“秋……你不回去……捯飭捯飭?”
“不用,我早上起來就洗過臉了。”蘇挽秋頭也不抬,將團好的麵團一個個擺放在蓋子上,興致上來還會捏出有耳朵鼻子眼睛的小豬小貓小兔子,十分可愛。
蘇雲帆翻個白眼,小聲道:“誰沒洗過臉?讓你回去捯飭……是好好收拾一下,怎麽說今天咱家也算是貴客雲集,鄉下女孩子沒那麽多講究,收拾齊整,萬一入了哪位貴人的眼……”
不等說完,被三妹嚴厲目光一看,蘇雲帆便縮縮脖子,囁嚅道:“我沒別的意思,我是說,萬一以後就能合了哪位貴人的眼緣,結個親什麽的,除了四妹,你們可都到了議嫁的年齡,大伯母從去年就為大姐張羅這事,隻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人家罷了。”
“那也不關我的事,我又不恨嫁。”
蘇挽秋繼續忙著手裏活計,心中明白了,暗道:也未必是為了別的貴人,別的人再貴重,也不過是些鄉紳土財主,哪裏比得上縣學中前途無量的學子們?尤其是沈元熙,至於方雪鬆,應該沒人敢妄想高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