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死黨
十九年過去,寒城縣也隨著社會的大潮有著翻天覆地的變化。從前的小縣城如今高樓林立。但是相反,人們生活的範圍也隨之變小了。曾經的郊區的平房不複存在,變成了一個個廠子。人們響應國家的政策,住進了樓裏。
但是幾乎每個城市都一樣,有著或明顯或委婉的貧富差距,寒城縣也不例外,即使樓房多了起來,但在城東,還是以平房為主。
這裏的人,有的翹首盼著有朝一日能拆遷,然後順理成章搬進樓房。而有的則不這麽想,他們可能習慣了這種生活,或者如孔乙己般,催眠自己,讓自己覺得這樣的生活總比住進樓房要好。
趙耀,小名石頭,一名高三學生,長得很精神,一副精致的五官,深得鄰居大爺大媽的喜愛。他生在這裏,直到如今。城東對於他來說,更多的是親切。在這縱橫交織的泥濘的土路上,布滿了他的腳印。
“今晚回來吃嗎?別玩得太晚,橋底下路燈壞了。”王美靈將一份包裝精美的禮品盒遞給了兒子。趙耀對她來說,不光是兒子,還是全家人的希望。
“晚上我就不回來了,我在老爹那住,你們不用等我。”趙耀看著眼前溫柔的母親,真想撒嬌一會兒再走,可是他知道自己已經成熟起來,該像個大人一樣給母親安全感了。
“別去網吧,別惹禍。”雖然知道趙耀不會去,但是還是忍不住嘮叨一句。
“知道了,媽。”說話間,趙耀已經衝出了門外。
這就是趙耀的家,在當地算是老房子了。而且就周圍來說,也是比較大的。但是自己家裏的條件,他還是清楚的。
在趙耀的眼裏,母親王美靈是全縣城性格最好,最善良的女人。平時會出去幹一些零活,沒有活的時候,在家裏洗衣做飯。
父親雙腿有疾,自從趙耀記事起,父親就拄著雙拐。一直以來,父親在城東還算繁華的商業街經營一家修表店,雖說掙得不多,但是維持這個家還不是太緊,至少沒留下外債。
家中沒有老人,趙耀小的時候,和他最親的奶奶過世了。奶奶總跟他講起他剛出生時的故事,可以說是起死回生。說道深處,奶奶會流出淚水,後悔當初將趙耀丟棄。
趙耀好似繼承了母親的性格,積極樂觀的他從來沒有恨過誰,抱怨過什麽事情。他也從奶奶嘴裏得知,在他之前,母親生過三個孩子,但不幸都夭折了。每次談起此事,趙耀都笑著說,“他們可能嫌棄咱們家,回去重新來過。”
母親知道趙耀在說笑,可心裏卻有些酸楚。但再想想懂事的兒子,一切都顯得不重要了。
繞過鐵欄杆,穿過廢棄許久的鐵道,再穿過一條胡同,就是城東區最繁華的商業街了。說是商業街,其實都是平房,商家主要也是以擺攤為主。與過去相比,除了物價和商品的種類,沒有太大的變化。要說變化最大的,就是荒廢了的小學,如今開始動工,建起了樓房。
趙耀來到一家大眾浴池門前,因為是周六,而且位置有限,排隊的人屋內已經坐不下了,幾位相識的鄰居坐在門外的凳子上,邊嗑著瓜子邊侃侃而談。
趙耀並不著急,他不是來洗澡的,而是在等一個人。
他站在門邊,從兜裏掏出一個MP3,戴上耳機,節奏明快的音樂響起。這是他高中時期,除了看電視,唯一一個娛樂項目。他盡量忍住心中的興奮,身體小幅度地隨著節奏動著,眼睛注視著屋內。
那個人出來了,同樣是個高三學生,名叫徐賜之,是趙耀的同桌,但是他比趙耀年長兩歲。因為徐賜之從小在孤兒院長大,上學晚,而且留了一級。他戲稱在等這個從小就黏在一起的弟弟。
徐賜之照比趙耀要結實許多,也要高大一些,短發,皮膚有些黑。他濕著頭發,外套敞著,褲子的拉鏈拉到一半,穿著浴池的拖鞋,手裏拎著一個塑料袋。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徐賜之一眼就看到外麵帶著耳機的趙耀,走了過來。
趙耀指著地上的鞋說,“你昨天說的要來洗澡啊,而且我就過來看看,還有,你的鞋在這,誰能把鞋穿成這樣?徐破鞋,除了你,沒別人。”
徐賜之剛要打他,急忙說,“你等一會兒,我東西落裏麵了,你幫我拿著。”說完,又走了回去。
他洗的是單間,當他出來的時候,一個排隊的大姐就進去了。他敲了好半天的門,廢了好多口舌,門才打開。
趙耀用食指和拇指捏著那個紅色的塑料袋,打量著裏麵,一條濕乎乎的毛巾,一塊搓澡巾,一小塊香皂。在趙耀看來,這估計是徐賜之的全部家當了,也就勉強先幫他拿著。
突然,趙耀感覺肩膀一緊,被徐賜之強行夾著,往外走。
徐賜之將塑料袋拿了過來,然後塞進去一塊紅布。趙耀把MP3收起來,忽然發現徐賜之的臉特別紅,像是喝多了一樣。
“你沒事兒吧?怎麽了這是?”
兩人拐進了一條胡同裏,徐賜之停下腳步,狂笑不止,原來他一直在憋著。趙耀太了解他了,不等他笑完,是問不出什麽的。
過了好一會兒,徐賜之慢慢收起了長大的嘴巴,說道,“你猜我落了啥?”
“褲衩子落裏麵了。”
徐賜之一愣,“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這回輪到趙耀笑出了聲,“我也是猜的,那塊紅布不會就是……”
徐賜之搖了搖頭,“這回你猜錯了。”他說完,從濕漉漉,黏在一起的塑料袋裏拿出了一條紅色的內褲,女式的!而且帶有蕾絲!
“我去!老徐你現在窮得撿別人褲頭穿啊?還不分男女!哈哈……”
“滾犢子,這是那個大姐的!”徐賜之得意的昂起頭。
“你倆在裏麵發生了什麽?”趙耀聽他說完,很吃驚。
“你這一天,能不能別瞎尋思,我進去的之前,估計她已經脫了,當我敲門時候,她就在裏麵穿衣服給我開門。我打開衣櫃,發現她內褲在裏頭了,就拿出來的!哈哈……大哥我牛逼不?”
“行行行,我說老徐,你等會兒不會送給老爹一條女式的底褲吧?哈哈。”
“滾一邊兒去,這是我的個人收藏,禮物你們等會兒就都看到了。”
趙耀看著徐賜之的襠部,“那你最後還是沒穿內褲是吧。”
“做人不能太絕,老弟,我的留給大姐穿了,哈哈,他要是嫌埋汰,洗一洗也可以。別笑了,咱們找宋齋去吧,你知道他在哪不?”
“知道,跟我來吧。”趙耀說完,照著徐賜之的襠部就是一掌,打完就跑。
徐賜之啊呀一聲慘叫,緩了好一會兒,便追了上去。
縣重點高中,校門口上巨大的LED顯示屏上,“距離高考還剩30天!”即使是周末,學校裏還有很多為了高考做準備的學生。
班級內,前兩排幾乎坐滿已經坐滿了,後麵零星幾個同學貌似是來多清淨看小說的。
而在最前麵的講台上坐著的,就是宋齋。瘦弱的身軀卻不頹廢,文質彬彬的臉龐卻有著深邃的雙眼,長得好似混血。他與徐賜之一樣,從小在孤兒院長大。
這個曾經被市裏幾大高中爭搶的少年,如今是趙耀他們班的班長。他拒絕了所有的優待,毅然決然地留在趙耀這個在理科班中,成績倒數的班級。這使得學年主任很鬱悶,但好在不管怎樣,宋齋的成績一直沒出過學年前十。
“宋老師,幾點放學啊。”兩人站在班級門口,徐賜之故作畢恭畢敬的樣子說著。
宋齋並沒有瞅他,“卷子寫完了嗎?別指望抄我的,今晚我不回去住了,回校舍。”
宋齋在所有人麵前都很冷,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這使得一向成績不好的徐賜之很看不慣。兩人從小到大都是在拌嘴中長大的,可是之間的關係非但沒有疏遠,反到是不是有一些小感動發生。這其中要歸功於趙耀。
趙耀就像膠水一樣,把他們牢牢粘在一起。說來也怪,宋齋唯獨對趙耀很溫柔,以至於徐賜之一度認為宋齋有什麽把柄握在趙耀的手裏。他多次用金錢以及零食“賄賂”趙耀,讓趙耀說出原因。可是趙耀並不知道其中的原由,每次都是以徐賜之小肚雞腸為借口退脫掉。
徐賜之輕抬腳步,來到宋齋身邊,可他發現宋齋並不是在學習,而是在一張紙上畫著直線,“宋半仙,算命呢?還是畫符呢?”
徐賜之這麽叫是有原因的,因為在宋齋九歲那年,有一天竟然治好了孤兒院院長徐衝的癔症。消息很快傳了出去,從那以後,宋齋開始給各種人看各種陰病。而且他把大部分收入都捐給了孤兒院。
“不懂別瞎說,哎不是,老徐,你手怎麽這麽濕?你才多大就腎虛了?你手裏拎的是啥啊?惡心。”宋齋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
“惡心?我要當大爺了?不對,是大舅。哈哈。”說著,在宋齋的肚子上摸著。
“你倆別鬧了,這都中午了,咱們找老程去吧。”趙耀在門口催著。
“老程到,耀哥,說,砍誰?”趙耀一回頭,不知道什麽時候身後多了一個人。
他就是老程,程秋水,被所有人公認的校草,就連老師也認同這一說法。如果說趙耀是那種找的精神的帥,那麽程秋水就是一臉痞氣,壞壞的帥。而且他同樣,也是在孤兒院長大的。
這三位就是趙耀的死黨,從小到大,從未吵過架,翻過臉的死黨。
“趕緊的,老爹讓我來找你們,而且我要宣布一件事情,哈哈。”四人你推我搡,嬉鬧著,朝著孤兒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