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宋齋

  “你去哪啊？穿個拖鞋就出去啊？”門口，那個同學接過手機，看到宋齋胡亂穿上衣服，踩著一雙拖鞋就衝到樓下去了。


  縣城中並沒有公交車，但是有很多代替公交的麵包車。


  早上6點30分，已經有學生陸陸續續走進學校，宋齋不顧旁邊人詫異的眼光，直接上了輛麵包車，“師傅，城東孤兒院。”


  師傅並不想走，車上就宋齋一個人，他想再等幾個乘客。


  宋齋眉頭緊鎖，想閉上眼睛平複一下自己。可是發現司機並沒有走的意思，“師傅，給你15，包車。”


  司機聽了之後，一腳油門，風馳電掣，抄小路，一路向東。


  到了孤兒院，司機想直接開進孤兒院的操場裏，但是被宋齋拒絕了。當看到本來門可羅雀的孤兒院如今站滿了看熱鬧的鄰居，知道已經出事了。


  下了車，關上車門，宋齋定在那裏，心裏顫得不行，這種感覺從未有過。


  他撥開人群，走了進去，院子裏滿是腳印，地上已經用白灰撒出了幾個圈。一輛急救車停在操場靠近大門的地方，司機正在與一名民警交涉，旁邊，程秋水，徐賜之已經把老院長抬了出來。


  “不讓往裏開你就直接說唄，急啥眼啊，你們警察牛逼啊。”司機麵紅耳赤，扯脖子喊道。


  “我讓你停下，你就停下，你往裏開，破壞了現場你負責啊？”那名民警是留下來的田浩，剛剛轉正，年紀不大，工作上也很認真。他心裏想既然領導讓他在這調查，就要不遺餘力幹好工作，對於這種破壞現場的做法，他是不能妥協的。


  “你一看就是新來的，小警察，你沒看屍體都已經拉回來了嗎？這啥意思你不明白嗎？案子已經結了知道嗎？”


  程秋水和徐賜之抬著擔架，並沒有心思聽他倆在那你一句我一句。這時，宋齋跑上來幫忙，順便摸了一下屍體。兩兄弟看到宋齋，心裏有好多話想說，但卻被宋齋一句話堵在了嘴裏。


  “老爹屍體有問題，先別想別的，先把喪屍辦了，有啥事兒以後慢慢說，趕緊抬進去，別散了陰氣。”


  宋齋在四個兄弟中，還是很有威望的，即使徐賜之年齡最大，可是關鍵時候，還是要聽這個平時就老氣橫秋的弟弟的。但是兩人同時感到很詫異，因為在宋齋的臉上，並沒有看出來有多傷心。


  他們身後，兩人還在吵著，“你不信你就給你們所長打個電話，我得去幹活了，樓裏還有四個小孩兒不知道啥樣，你要是有點兒職業道德，幫我把孩子抱車裏。”


  另一邊，城東派出所所長辦公室，老彭趴在桌子上已經打起了呼嚕，楊輝躺在沙發上，眼睛微閉，心裏一直回想著昨晚看到的老院長那張恐怖的臉。


  突然兩人的電話同時響了，嚇得兩人驚坐而起。


  老彭急忙接起電話，“主席，您說，啊，已經撤了，對，知道了，不會不會……”一陣沉默之後，掛掉了電話。


  “領導，小田問你是不是結案了。”楊輝用手捂著手機問道。


  老彭托著下巴，手敲著桌子，然後一拳打在桌案上，“讓小田回來吧。”


  楊輝交代清楚之後，掛掉了電話，“怎麽了，領導，又是上麵？”


  “他娘的，上麵怎麽知道小田還在那啊？不對，我覺得事情不是太單純，你今天就去查一查那個開發商，叫什麽來著？潘什麽來著？對，盤準，你好好查一查，但是別太明顯。”


  楊輝很不喜歡那種束手束腳的感覺，“有啥的啊，我就直接去查，就說他行賄，偷稅漏稅。”


  “那你是該幹的嗎？行賄，偷稅，那是檢察院的活，要不說你年輕，一定要偷摸的，最好間接去查，而且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楊輝想了想，“好，這幾天我先收集以下材料。”


  “快7點了，走，喝羊湯去。”


  醫院病房，王美靈剛剛得知自己兒子出事的消息，匆忙打了個車趕到醫院。病床上，趙耀把整件事告訴了母親，並沒有什麽隱瞞。


  王美靈聽完，心裏百感交集，看到寶貝兒子胸上包紮的紗布，心痛不已。


  “石頭，你還沒吃飯吧，媽給你買點兒啥吃吧。”


  “包子。”看到了母親，趙耀心情好了很多。這可以說是人的本能，不管經曆了什麽，母親永遠是那股衝散所有不快，所有髒垢的清泉。


  “對了，告訴我爸，啥事兒沒有，讓他別瞎尋思了。”


  “嗯，我還得給你們班任打個電話，請個假。”王美靈站起身，看到自己的兒子沒事兒，他的心情也好了許多，隻是惋惜老院長走得太早了。


  “還得幫他們幾個請假！”趙耀躺了下來，胸上的傷口已經不是很痛了，反到覺得有些暖和。他閉上眼睛，試圖再做一次之前那個神奇的夢……


  孤兒院裏，那四個孩子依舊沉沉地睡著，不止何時能醒過來。陪同來的急救科的大夫，做了初步的檢查，認為可能是服用了類似安眠藥的藥物。


  急救車開走了，可是大門口的鄰居們依舊沒有走，有一些好心的進來幫忙布置喪事，而這其中，卻沒有那個一直喜歡看熱鬧的姓劉的大娘。


  “崽子，你說買什麽紙？”


  宋齋無奈，“這個時候我不想罵你，我先換雙鞋。”他來到老院長的辦公室，看到原本幹淨整潔的辦公室現在卻是這個樣子，而且，書櫃竟然不見了！他大吃一驚，跟程秋水的反應一樣，難道自己來錯房間了？

  他的鞋原本放在書櫃下麵的隔層裏，可現在書櫃消失了，但是整個屋子的空間卻沒有多大變化。這是他第一次來到案發現場，心裏突生疑問。


  這時程秋水也過來了，“你也發現了？書櫃在隔壁。”


  兩人來到老人死去的屋子，書櫃果然在這裏。“先不管了，等喪事辦完之後再說。”他看到地上有雙趙耀的鞋，就先穿上了。


  “別站在著了，趕緊的，去倉房把老爹的裝老衣服拿出來，一共七件，別落了，我去街裏買紙。對了，水兒，你把銀行卡借我，我出來沒帶多少錢。然後你讓老徐去定棺材，要前臉兒大的。”


  宋齋看著程秋水一臉迷茫，大聲喊道，“程秋水！別他麽在這給我鬧憋屈，老爹現在就指著咱們呢！”


  徐賜之聽到聲音，也過來了，“老徐，你去定棺材，你跟賣棺材的說，要一口前臉最大的！天（棺材蓋）越沉越好。都別在這跟我犯病，有啥事兒有啥委屈事後說！”


  宋齋說完，出去了。


  “老徐，你說宋齋他是不是心太狠了？都這時候了，他還是這麽鐵石心腸？”


  徐賜之何嚐不是，他現在並不是傷心，而是憤怒，剛才他發現人群之中沒有那個姓劉的大娘，更加確信了他的想法。


  “什麽鐵石心腸，別的不要想了，咱倆先把這個屋子收拾一下，然後我去定棺材。崽子他是幹啥的你忘了，有啥事兒以後再說。”


  “我去拿裝老衣服。”程秋水估計，這些可能都是宋齋事前準備好的，真不知道這個兄弟是怎麽想的。


  門口，那個麵包車還沒有走，估計不想跑空，在等人。


  “師傅，我兜裏就100，都給你，你這上午幫我跑幾趟吧。”宋齋上了車，把錢給了司機師傅。


  司機當然是願意的了，沒有猶豫，載著宋齋開進市區。


  病房中，趙耀已經吃完了包子，喝完了粥，躺在床上休息。母親摸著兒子的腿，感覺自己的孩子一天比一天懂事了。


  “石頭，有一些話，媽得跟你說。”


  趙耀睜開眼睛，看著母親。


  “其實，老院長也曾經問過我同樣的事情。那時候我還在孤兒院做飯，院長就問我你的小名為啥叫石頭。我就告訴了他。”


  “那我小名為啥叫石頭？不是算命的給我起的小名嗎？”


  “小的時候怕你不懂事，說出去，就騙你是算命的給你起的，其實不是。你出生那天，發生了很多事情，以前也跟你說過，但是，有一件事沒說，就是把你救過來的是一個石頭。”


  趙耀越聽越匪夷所思，一臉吃驚的模樣。


  “那塊石頭在宋齋那裏，其實我也不知道是怎麽救的你，我就記得當時有個阿姨，硬說是那塊石頭把你給救了，讓我好好保管。”


  “宋齋？為啥在他那？”


  “這件事你得問他，而且，你要相信他，以後你長大了，媽也幫不上你，但是宋齋會的。”


  趙耀不知道母親為什麽會這麽說，他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便問母親，“媽，你說宋齋之前叫什麽啊？”


  “叫……好像姓王，不對，姓吳，叫吳災！這是老院長告訴我的，但為啥改名，你還得問他。”


  趙耀越來越覺得，事情變得複雜起來了。剛才做的夢中，自己置身黑暗當中。而將自己推進黑暗中的是一個看不到身體的人。那個人跟自己說話，但是自己卻聽不到。最後看清楚那個人時，卻覺得好像是宋齋。最後黑暗消失，自己仿佛是一個富家裏的少爺，可是穿著卻很原始。當他想靠近那個人時，一股巨大的吸力撕扯著他，然後他睜開了雙眼。


  趙耀心中暗想，碰到了宋齋，一定要問個清楚。越想越著急，恨不得現在就打電話讓他過來，可是那時候，學生還是很少帶電話的，趙耀也是一樣。


  “媽，我啥時候能出院啊？”


  “快了，再觀察一天，就能回家養著了。”


  “媽，給我買個電話吧。”


  王美靈笑了笑，“等你高考完事兒的，買個智能的。”


  趙耀心裏開始期盼著，自己還從來沒用過手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