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老同學
兩人在鍾邊店裏的臥室內，相對而坐。
房間很大，可以說像是把門口這塊地方故意讓出來一樣。房間內陳設很簡單，一樣不多一樣不少，和普通的軍人宿舍差不多。家具的顏色很很素，唯獨床頭櫃上，一個迷你的唱片播放機很突兀。
“我說，我感覺你這個屋子很別扭啊。”
“怎麽別扭了？”
“就是，也太正常了一點兒吧？”
“正常不好嗎？”
“不對啊，你應該不正常啊？”
“別扯犢子了，咱們研究研究這個東西吧。”
“你不會，在這個屋子裏跳舞吧？啊？你是不是在這個屋子裏麵就把這個肉身撇下，然後……”
“行了，知道就別說了。”趙希仁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哈哈，你啊，還是年輕。來吧，有啥想說的？這塊東西到底是哪來的？”
趙希仁清了清嗓子，說道，“今天，我接到我妻子的電話，說是宋齋被綁架了。”
“就那小子的身手，能被綁架？”
“你聽我說啊，我剛開始也不信，但是她一再確定這是真的，我就放下手上的活，都沒顧得上進到肉身裏麵，直接往醫院趕去了。到了醫院，我沒看到我妻子，可是我來的時候，有輛麵包車吸引了我的注意。好家夥，紅燈都不停，而且在街上開的賊快。我一下想起來我妻子說宋齋是被一個麵包車綁了去，我就調頭往回走。
幸好，我找到了，跟了一路，我發現這車是往城外開的。我超過了車，想半路攔截。但是我發現有一夥人在我前麵，跟我是同一個方向。而且，也是用我的方式在跑，很快，我是加快了速度才趕上了他們。
然後，就在李家圍子，這夥人和另一夥人匯合了。我一看，好家夥，十幾個人，一水水全都有冥石，這你敢信？我尋思走進了看看這幫人到底是何方神聖，沒想到被一個望風的給發現了。沒得商量，直接要弄死我。還是太年輕，被我直接捏碎了。
那時候我就明白了準定和這個麵包車是一夥的。能把宋齋降服，那得是什麽人物，我趕緊趁麵包車沒來，能弄死一個算一個。沒想到這些人都是草包，要麽就是剛剛變成這樣的娃娃，要麽，就沒想到我沒來，打了個錯不及防。
不過，麵包車裏那幾位倒還算可以。打了幾個回合，也被我撩了。這塊東西，就是從那幾個人身上弄下來的。”
“有點兒意思。那宋齋呢？”
“他說把我兒子整孤兒院去了，就走了。”
“這塊東西，我琢磨半天，不像是天然形成的。”
“肯定不是啊，我之前打到的那些人裏麵，都有這個東西。原石這麽珍貴，我沒聽說哪能弄到這麽多的。”
“老大講過，除了他，沒人能再創造出原石來。那這些東西，難道說是老大弄出來的？”
趙希仁想了一想，“不可能吧，他這麽做，你會不知道？而且，他現在的狀態，我估計，做出原石，很費勁。”
“難道說，程家那邊研究出一種製造原石的方法？”
“而且還是批量生產，這麽珍貴的東西，一定要用到實力相當的人的身上啊，我打死那些崽子，沒一個能配搭上原石的。”
“可是它確確實實出現在他們的體內了，那麽就是說，對方已經開始行動了，而且，之前，老大為了遏製他們，設的結界，也被打開了？”
“學校？”兩人同時說了出來。
這個時候，趙希仁的手機響了。
“嘿嘿，我媳婦兒，準定是問我怎麽回家，外麵下大了吧？”
“你趕緊親熱吧，我走了。”高飛說完起身就要走，但是他還是很好奇，兩個人會嘮點兒什麽。
“媳婦兒，怎麽了？”
“什麽？那我知道了……好，我想辦法，你先別激動，嗯。”
“怎麽了財神？”
“出事兒了，宋齋被打成重傷，我兒子也不見了。”
“你確定？”
“這還有假啊，趕緊，你要不要一起去？”
“你別慌，他們不敢對趙耀做什麽，畢竟他們想要的還沒有得到。”
“我能不慌嗎？他們都把原石研究出來了，還想要什麽啊！”
高飛思前想後，最後還是沒讓趙希仁去，“有可能是陷阱，我先去，然後給你打電話。”
“咱們一起去吧，好有個照應。”
兩人都退了肉身，“咱們去哪？”兩個人又同時發問。
“醫院！”
兩個人又回到了肉身當中。
“你腿腳不好，我給你打車，我先去，真的是。”
高飛將門打開，一個挺身，消失在雨夜中。
人生能淋過幾次雨？被拋棄的時候？喝醉了的時候？滿腔熱血的時候？興奮過頭的時候？或者像程秋水一樣，尋人的時候？
程秋水終於知道什麽是漫無目的了，即使身上的衣服毫無間隙地貼合在皮膚上，那種沉重的質感，墜地他的呼吸都很費力。
街道上無人，唯有些無處躲雨的蒼蠅，和趁此機會，急著繁衍的蚊子，或者，那些和主人走散了的貓狗，舔著濕漉漉的皮毛，懇求有人送來不嫌棄的擁抱，能帶他們逃離這個冰冷的世界。
一道閃電落了下來，就像是一隻手，觸及到了人間的淒涼，又馬上收了回去。這是雷陣雨，卻不知這雨何時停止。還沒有到時間，路燈並沒有亮起。程秋水隻能通過閃電，來看到雨的密集程度。他不知道他在街上轉悠了多久，剛出來的時候，烏雲還在天邊。
不知不覺，他已經走到學校門口。緊鎖的電動門，和上麵LED燈顯示的“祝願考得好成績”幾個美術字。要不是他看到了，他都忘記了高考的事情。突然，他笑了起來，腦袋裏開始懷念課堂上事情。
“難道自己真的回不去了嗎？就連高考都錯過了嗎？我到底在幹什麽？趙耀他是神仙啊！活了幾千年啊！哪那麽容易就死掉啊！不是還有宋齋嗎？我是個什麽啊我就出來找他？我就是個半成品啊！我他媽就被逼的啊！我不答應就要殺了我啊！你們為什麽要這麽弄我？難道就是看我是孤兒嗎……”
程秋水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別人期待得到的能力在他看來，就像是怪物一樣。他朝著學校大門大聲喊著，不管有沒有人看得到。
這時，他發現LED顯示屏好像隱約模糊了一下。他以為自己的眼淚潤濕了雙眼，或者睫毛上的雨水滴到了眼睛內。但是剛才那個感覺，並不是眼睛的問題，就好像，有什麽半透明的東西從他麵前走過一樣。
這時，校門口的路燈亮了起來，程秋水看了看路燈，又看了看眼前的LED燈，突然發現，在空氣當中，有什麽東西，憑空切斷了雨水下落的路線。
“透明人？”程秋水越看越像，他想走近看個清楚，但是突然，那個透明的東西動了起來，路麵上有著明顯的腳印，雖然踐踏水麵的聲音很小，但是程秋水還是可以感覺到正好和腳步吻合的聲音。
“別跑！”程秋水知道這裏麵一定有什麽秘密，或許可以找到趙耀。因為他知道，可以隱身的人，除了宋齋，沒有其他人了。就連剛剛變成轉生者的他，都沒有琢磨透這個能力。
那個透明人順著學校的柵欄，在人行道上跑得並不快，而程秋水估計是忘記身上的能力，很實在地追著，並沒有祭出冥石。
突然，他的腳上猜到了一塊光滑的東西，眼看著就要摔倒，鼻子和旁邊的路燈杆就差幾公分的距離。但是他感覺，自己好像被一個人拉住了濕透的衣服。
他剛一回頭，那力道便鬆開了，後腦直接撞到路燈杆上，但是沒有那麽疼。
“都給我滾！”罵完之後，他害怕跟丟了那個透明人，繼續朝前跑，可是，已經看不到那個人在哪裏了。
程秋水放棄了奔跑，沿著圍欄繼續尋找著。他認為，在這大街當中，有兩個擁有宋齋那樣能力的人。可現在，缺一個都沒有發現。
程秋水收縮瞳孔，專門盯著雨水，觀察有什麽不同。時間久了，眼睛也花了，甚至還有些頭痛。
剛剛有了希望的他，又一次陷入了更深的絕望中，他恨自己這身本領。關鍵時候竟然不會去掌握。他恨宋齋，為什麽要選他？他恨徐賜之，恨他為什麽要離開他們，背叛他們。他恨趙耀，為什麽還不恢複自己的能力，這樣，自己就不會落成這個地步。
他伸開了手，祭出冥石，冥石不斷變多，在手掌裏盤旋著，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畸形的塔。
“都給我去死！”程秋水手臂用力，想把這些冥石都甩掉。但是，這些冥石像是受了驚嚇的蟲子，順著手臂，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他哭了，像是個被拋棄的孩子，在他的內心深處，可能更多的，是對兄弟們的想念，還有，對往日的那種生活的懷念吧。
“老同學，找人嗎？”一個聲音，劃破雨聲，鑽入了程秋水的耳朵裏。
“誰？”
這時，雨中，在他的麵前，一個人的影子，慢慢地出現在地麵上。程秋水順著影子，看到了路燈下，站著一個人，同樣，滿身的冥石，被雨水澆得閃閃發光。
“別怕，是我，李宏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