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敵人
故事總會是一波三折的,宋齋怎麽也沒有想到,這痛苦來得這麽突然,完全沒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靈魂之中仿佛有個聲音在告訴他,“所有的人都經曆的痛苦,而你,也不例外。”
宋齋拚勁所有的能力,想抵抗著者痛苦,可隻是徒勞,任憑他怎麽掙紮,那痛苦仿佛刻在靈魂之上,甩不掉了。更讓他覺得不能理解的是,原本屬於他的原石,這時候卻被迫從靈魂當中擠了出來。雙倍的痛苦讓他崩潰掉了,失去了知覺的他,想的更多的是在地下生死未卜的趙耀,這麽多年,埋藏在心中的痛,比這身體上所承受的還要更深一些。
“宋齋!”程秋水還拿著那個吸塵器,這個時候他已經顧不上了,在場唯一有能力的也就隻剩下他了。
他看到宋齋倒在了地上,這是他僅剩的依靠,他必須想辦法將其挽救回來。
“我該怎麽辦?這個時候換做是我躺在這裏,而我作為宋齋,該會怎麽辦?”程秋水在心裏想著,但整個人還是像之前一樣僵硬。他一拳錘在地上,恨自己為什麽就不能為大家多做一些事情,恨自己為什麽這麽弱。
這時候,宋齋的手微微一動,搭在了程秋水的手背上。程秋水仿佛看到了曙光,握緊了宋齋的手,兩個人的冥石開始互相交流,突然,宋齋的冥石開始湧入了程秋水的靈魂上麵。
“宋齋,你說句話啊,這是什麽意思啊?”
他不明白,為何要這樣做。“是不是宋齋知道自己已經快不行了,要將身體上的冥石交給自己?”想到這裏,程秋水放聲哭了出來,這是他這些天所壓抑的全部情緒。早在他得知自己是孤兒的時候,他覺得已經把這一生的哭泣都用掉了,沒想到,這個時候,隻能無能地大哭起來。
程秋水越哭越厲害,雖然沒有眼淚,但是那種聲嘶力竭的哭喊,足以證明他的內心已經絕望到了極致。
“別哭了!他,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就死去!他給你冥石,是讓你保護我們啊!那吸塵器裏麵的東西,還在不是嗎?你這樣,他怎麽可能放心啊?你他娘的給我堅強起來!”趙希仁也受到了程秋水的感染,哭了出來。
“趙叔,他,他走了!啊……”
“怎麽可能!”
“你看,這原是都吐出來了,等一會兒他是不是就要消失了?”
等到這,趙希仁的心也開始緊張起來了,“怎麽可能?無緣無故怎麽會把原石吐出來?”
“你看啊,就在這裏,還,還冒著光呢。”
“你不會是看錯了吧?我看看。”趙希仁下意識地站了起來,但是失敗了,他的腿,已經不見了。
“趙叔,你的腿……”
“沒事兒,我習慣了,這樣也挺好。”在一旁的王美靈可以看得出來,他這是在強顏歡笑。她的心更加愧疚了,她覺得整件事情的後果,都是因為她的一時衝動。在她看來,高飛已經不會好起來了,而趙希仁也廢掉了雙腿,袁赫很有可能已經被那些黑煙消滅掉了,而宋齋也躺在了地上,不知死活。
王美靈在心中自認為這一切,都是她命令趙希仁取出原石的結果。
“美靈,你不用這樣自責,都是我自願的。”
趙希仁看出了王美靈的心思,安慰她說道,可是心裏還是有一種說不出的痛楚。王美靈沒有說話,低著頭,就這樣看著趙希仁的下半身,如同飄渺的絲絮。
“都是命知道嗎?我選擇了做一個不能走路的人,而老天正是糾正了我的選擇。你真的不要太傷心了,你看我這樣,像不像神燈裏麵的燈神?”他想讓自己的妻子開心起來,開玩笑說道。
“如果高飛能活下來,我們的犧牲是不是就沒有白費?”
“犧牲總是在所難免,我們沒有逃避它的機會啊。”
“可是我們可以選擇時間!”王美靈也哭了出來,她始終無法從內心的陰影當中走出來,特別是想起趙希仁在黑煙當中,留給她的微笑。
宋齋是聽不到這些話的,他現在每個靈魂的空隙都填滿著痛苦,即使在他昏迷的狀態,眼前也是生靈塗炭的蠻荒之地,而自己,是一個滿身是血的某個部族的戰士。戰士的身上傷痕累累,最嚴重的應該是胸口那個血洞,血已經幾近幹涸,在他赤裸的胸膛上,已經形成了痂。
他踩過了不知道是敵是友的屍體,那些屍體早已經發黑,生蛆,這時候他才覺得,傷口處,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蠕動,在啃噬他的皮膚。
宋齋伸出了手,這隻手也並非是他的,很粗大,要比正常人的大半個手掌的樣子。他輕輕的將傷口附近的痂撕下來,但卻傳來了劇痛。就在那些痂的下麵,一條條白嫩的蛆蟲互相交疊。見到光亮之後,開始往深層鑽去。這就是所謂的鑽心的痛吧,宋齋知道這是夢,可是痛苦卻不能將他喚醒,他知道,即使醒過來,也是一樣會痛。
他已經承受不住了,跪在了地上,麵前,那些廢掉的武器,大多還都是石製的,這應該是比較古老的戰爭場麵,宋齋也不知道眼前為何出現這樣的景象。
旁邊是一汪雨水,透過有些發紅的水麵,他看清楚了這個戰士的樣貌,說不上英俊,但也可以算得上那種大將風範。雖然長長頭發遮蔽了半張臉,那種身為戰士的氣勢還在。宋齋突然注意到了什麽,原來在自己的後背上,插著一把青銅古劍。
這和這個年代是很突兀的,他躺在地上,右手艱難的觸摸到了那把冰涼的兵器,然後勉強用兩根手指,將那把劍抽出來一些。
如果不是有水,他很難發現這把劍,而且後背並沒有痛感,可能是胸前的痛苦讓他無暇顧及其他地方了。
劍掉落在地上,宋齋扭過身子,爬了過去。劍很鋒利,即使躺在泥土當中,卻不沾染任何汙穢。劍柄應該是木製的,上麵纏著的麻布已經被磨得發亮,看來這把劍的主人,經常使用它。但是為何在這個戰士的身上,又為何是一把青銅劍?難道這個時期,青銅製造已經開始了嗎?可是地上卻還都是石器。宋齋不解,他繼續端詳這把兵器。
劍的尖頭有一個凹槽,目的是刺進敵人的時候,將敵人的血放出來,但是凹槽並不長,而且斷的很突然,像是一把並沒有完工的劍。劍刃也有些少許的豁口,有一處最為明顯,上麵還殘留著黑色的東西。不是泥土,像是這劍本身的雜質。
劍身和劍柄的連接處也很馬虎,宋齋用力晃動了一下,感覺這劍身隨時都能從劍柄中脫落一樣。
宋齋手撐著地,艱難地站了起來,撿了這把劍,舞了幾下,但是身體的痛讓他放棄了,隨即,他將那把劍插在了一個屍體上麵。
忽然,他發現劍柄的末端似乎刻著什麽。他眯起眼睛,仔細看去,是一串很小的古文字,又不像他所認識的文字。而最為明顯的就是當中很像現代文字的“一申”二字。
宋齋突然一楞,讓他想起了玄樂所說的那首詩,其中就有一句是“一申寶劍濺平浪。”難道,所指的,就是這把劍?
他又拿了起來,這次的感覺跟剛才完全不同,仿佛手裏拿的是可以降魔除妖的神器。但是看了半天,他的想法又回到了原點,這把劍為何會出現在這裏?然後又舞動了幾下,突然抻到了傷口,疼痛難忍,手中的劍也順勢飛了出去,磕在了一個打石頭上麵。
“嗯?”宋齋緩和了疼痛之後,發現那把劍的劍身似乎有了什麽變化。
裂開了,他走近一瞧,劍身竟然裂開了。從之前他發現的那個豁口處,那黑色的東西的麵積變大了。宋齋又將劍拿了起來,然後重重地朝著那塊大石頭砸下去。這回,真把劍的真麵貌顯露出來了。原來,這本身就是一把用冥石做成的劍,整個劍身是由一塊冥石製作的,而外麵包裹著的,是一種宋齋也不了解的金屬。
這個時候,在他的後麵,一個人走了過來,踩著淤泥,而腳步傳來的聲音卻顯得十分沉重。宋齋轉過頭去,發現是自己,這種不通過鏡子看到真實的自己,確實很詭異。宋齋嚇了一跳,而自己的狀態確實靈魂。
“我們已經分不開了。”
“袁赫?”
宋齋的靈魂點了點頭。
“那,這個戰士,就是你了?”
他又點了點頭。
“你,讓我看這把劍,到底是什麽意思?”
“這把劍就是刺死我的武器,而刺死我的人,我怎麽也想不起來。”
“既然想不起來,那又為何要想,況且,你不是也過得挺舒服的嗎?這是你的一塊心病嗎?”
“算是吧,我就記得我們兩個部落之間,已經打的不知道時間,或者說那個時候也沒什麽東西計時間,隻知道打了很久。而我,帶領一方戰士,成功突圍,就在將要獲勝的時候,這把劍刺進了我的胸口,而擲出這把劍的人,我沒有看到。”
“你是說,凶手是遠程殺掉的你?”
“這個,倒不如說,凶手會隱身呢?”
“就像我們?”
“不是我們,而是你,我覺得凶手倒是像一個轉生者。反正,我是沒有看見。而且,他在刺傷我之後,屠殺了所有人,包括我的敵人,最後,他將這把劍插在了我的後背上。”
“但是你讓我看這個,也並沒有發現什麽轉生者啊,還是你用了我的靈魂,想要看看是誰?但是我看,這個時候你已經死很久了吧,凶手,也不會在這裏的了。”
“宋齋,表麵上,我們之間是很難再相處得來的。”
“別說表麵,實際也是。”
“可是我們之間的事情,相比較這個真正的凶手,孰輕孰重……”
宋齋沉默片刻,說道,“我有些懂了。”
“我們,都將麵臨一個真正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