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猜疑
私家車駛過城區，穿過收費站，開始加速。車內的音樂開到最大，他的手在方向盤上打著節奏，身體也跟著動了起來。超過一輛開得很穩的轎車，還要回頭伸出中指鄙視一下。接下來要進行的事情讓他有一些興奮，手不知不覺摸向內兜裏的手槍，心裏舒服很多，心情也不再浮躁，他把音樂關小，眼神中透露出殺氣，裝作很酷地嘿嘿笑了起來。
這是一家上個世紀就已經停止運營的私營電纜廠，在這個國家最北的地區，早已經被人遺忘。而這裏，也是鍾岩最開始做違法事情的起點。
到處都是警方貼上去的封條，大院的鐵門已經焊死，圍牆也做了加固，整個廠房孤立在這荒野之中，周圍的路上也沒有車轍，私家車從雜草叢中開到了鐵門前，天還沒有黑，他打開車門，車裏的音樂隨即傳了出來。
他來到了車的後備箱，打開之後，從裏麵拽出來一個超大的黑色手拎包。他將手拎包扔在鐵門前麵，然後回到了車上，一腳油門，消失在荒野之中。他並沒有離開，而是下了車，站在高處，從遠處觀察電纜廠的情況。
天色漸漸黑下來，星星也越來越明顯，當天完全變黑的時候，一輛麵包車從電纜廠的另一邊開了過來。他從背包裏掏出望遠鏡，觀察良久，發現車裏隻有鍾岩一個人。
他笑了一下，隨後發動汽車，從高處的後麵繞了過去，堵住了麵包車的去路。
“很準時啊，你這是哪裏偷來的車？”
“廢話不多說，兔子都帶著呢，你的誠意呢？”
他怒了一下嘴，“在那呢。”
“你提前來了？”
“我早就過來了，等你好久，我想先把包放在這，等你來了拿走就是了。”
“你能這麽放心我？”
“老關係了，我怎麽會不放心啊，哈哈。”
陸鎮東手中拿著房卡，這對於他來說，是第一次拿著房卡，他甚至都不知道這卡片該怎麽用。他隻顧著看手中的房卡，卻忽視了那張信封。在他把信封扔掉的同時，從裏麵掉出來一張百元鈔票。
陸鎮東疑惑了一聲，蹲下身子，將錢撿起來，突然感覺自己很幸運。抬腿走了幾步，反應過來很有可能是信封當中掉出來的，於是又回去踩了一腳信封，感覺裏麵確實有東西，踢了一腳，裏麵又露出幾張百元鈔票在，這才信封撿起來。
除了500元的鈔票，還有一張紙條，上麵寫著：現在簡單收拾一下，打下麵的電話，會有車接你回家。
紙條的最下麵就是電話號碼，沒有署名。他嘴上念叨著，“不是定在明天嗎？”然後將錢，房卡還有紙條揣進了兜裏，回到了寢室。
看著髒亂的寢室，陸鎮東歎了一口氣，“你們走也不知道收拾一下，那好，我也不收拾了。”說完，坐在凳子上麵，後背靠在櫃子上，兩眼放空，收拾行李對他來說，完全是一件苦差事。
他想給家裏打個電話，翻來翻去，卻沒有找到父母的手機號，這時候才想起來，他根本就沒有存。在家裏，還有一個親弟弟，父母也知道陸鎮東他有什麽毛病，所以從小就沒看好陸鎮東，即便一兩個月沒打電話，也不擔心。終於，他在兩個月前的來電記錄中，翻出一個類似父親的電話號碼，他撥了過去，對麵正在通話中。
陸鎮東掛掉電話，將手機扔在了床上，伸手夠不到的位置。他很不情願地打開了立櫃，將裏麵已經發黴的衣服全部都掏了出來，扔在了地上。
然後是皮箱，上麵已經覆蓋了一層的灰塵。他蹲下來，找了半天拉鎖的位置，拉開拉鎖，打開皮箱，一股黴味兒撲麵而來。他像是對這種氣味有癮一樣，猛地吸了一口，然後陶醉在其中。過了好一會兒，感覺味道變淡了，才開始整理裏麵已經很久沒有洗過的衣服。
天色已經黑了，陸鎮東也終於收拾完了皮箱。這時候，電話響了，估計是父親的，但是手夠不到，索性就不接了，坐在桌子上麵，然後躺了下來，眼睛閉上，手在褲襠裏摸索一番，拿出來在鼻子前麵聞了一聞，滿意地睡了過去。
一聲巨響，將陸鎮東驚醒，原來是打掃衛生的阿姨將一大袋空瓶子扔下樓的聲音。陸鎮東揉了揉眼睛，忽然想起來要回家的事情，他要是不看地上已經打包好的皮箱，都忘了自己剛才是在幹嘛。
起身，伸了一個懶腰，腳踩在凳子上麵，將手機拿了下來，看到剛才打來的電話確實是父親的。但是現在他不想回過去。陸鎮東從兜裏掏出鈔票和房卡，在其中找到了那張紙條，撥通了電話。
鈴聲亮了兩下之後，那邊的電話主動掛掉了。陸鎮東做了一個很尷尬的表情，剛要再撥通，這時候，樓下有車在鳴笛。
陸鎮東將頭伸出窗外，看到一輛黑色的轎車就在樓下。外麵一個人站在車的後麵，仰頭看著唯一亮著燈的寢室，“下來吧。”
陸鎮東有氣無力地喊了一聲，“是我嗎？”
“對。”
“來的還挺快。”陸鎮東將皮箱抬起，伸出拉杆，走出了寢室，誰能想到，這次踏上的路，讓他丟掉了性命。
“你可算下來了，上車吧，我們等你好久了。”
“一直在這等我呢？對不起啊，早知道就不睡覺了。”
車上的司機也下來了，衝著外麵那個人喊道，“200，快，給我。”
“等回去再說，急什麽。”
陸鎮東很好奇，“你們在幹什麽？你也是回家的嗎？我們一起拚車？還是……我怎麽沒弄明白，不是說好明天嗎？要200塊路費？你們不包路費？”
“這你就別管了，免費送你回家，剛才我們在打賭，你是前半夜下來，還是明天下來，我輸了，看來你還不是太懶。”
“你怎麽這麽了解我？麵試我的那兩個人呢？”
“我都說了，什麽都不要管，跟著我走就行了，麵試你的人以後你回見到。”說完，那個人接過皮箱，丟在了後備箱裏麵。
“好吧，能回家，怎麽都行，現在就走嗎？我有點兒餓了，要不要先吃個飯？”陸鎮東突然感覺到餓了，才反應過來自己沒有吃晚飯。
“車上有。”
陸鎮東看到了後座上麵的零食，這才上了車。車後座已經鋪上了塑料薄膜，估計是陸鎮東身上太髒的原因。之前那個人看到陸鎮東研究那塑料薄膜，說了一句，“對不起，這車主是一個潔癖。”
“啊，沒關係，我都習慣了，你們為什麽這麽了解我啊，嘿嘿，不過你們沒有捂住鼻子，就已經很強了。”
三人終於在12點之前，踏上了返回寒城的路，一路上，不管陸鎮東問什麽，兩個人都隻是簡單說了幾句。時間長了，陸鎮東也覺得累了，便躺在後麵的座位上，睡著了。當他醒來的時候，車已經進城了，不一會兒，便來到了中天賓館。
“謝謝啊，你們這是要去賓館住？對了，我這有一張房卡，給我也沒有什麽用啊，我家就在南山那邊，很近的。”
“你也不看看幾點了，回家能行嗎？住一晚吧。”
陸鎮東答應了下來，經兩個人的陪同下，來到了房間。這是一間套房，裏麵還有兩張床，中間擺放著一張麻將桌。
“哇，我還是第一次住賓館，還是這麽好的賓館，你們……”他一回頭，發現房間隻有他自己。他癟了一下嘴，噗通躺在柔軟舒適的床上。
門外麵，走廊裏，兩個人討論起來，“我說，這小子就不能洗洗澡嗎？你看他那脖子，我是第一次看到這麽黑的脖子，還有那臉，那手，我的天呐。”
“沒辦法，上麵下的命令，說就是要這種極品，咱們倆帶來的還算可以了，你還沒看他們的目標，比咱們這個難多了。”
“比這個還邪乎，那得啥樣啊？”
“這就別管了，上樓上辦公室交個差，睡覺。”
兩人乘坐電梯，上了樓上。
“潘哥，還沒睡呢？”
“哎呀，二位，回來了？需要什麽？我馬上安排。”
“不用，我倆就想睡一覺。那小子給你帶回來了，這是你家親戚嗎？也太……”
“唉！別瞎說話，潘哥，我們走了，睡一覺就得回去了。”
“要回去嗎？別的啊，留下來給我做事，你們這一身本事，我這人愛才，舍不得啊。”
那個司機猶豫了一下，“沒辦法，我們不是為你自己做事的，還得回去，希望下次合作吧，那個，錢……”
“啊，都在這呢，你們是最快的，多給你們一些，一點兒意思，希望你們別忘了哥哥。”
“怎麽會，下次見。”說完，兩個人走出了辦公室。
潘子桓坐在老板椅上，心中盤算著事情，然後歎了一口氣，“哎，原來跟宋齋一樣的人，有這麽多，我還怕個屁啊！”
4441，陸鎮東伸著四肢，成一個“大”字，躺在床上，現在他什麽都不想，就想一直躺在這裏。這裏有幹淨的床褥，柔軟的枕頭，還有電腦，電視，想幹嘛就幹嘛。為了完全感受這房間的舒適，他將衣服脫個精光，趴在床上，用臉蹭著被子，不一會兒，被他蹭的地方就已經變黑了。
就在他睡眼朦朧的時候，他突然坐了起來，眼睛看向了一個地方，衛生間。陸鎮東突生一個念頭，要不要洗一次澡。
他的想法在內心當中掙紮起來，一邊是好奇，想要洗個熱水澡，看看自己變幹淨之後是什麽樣子，一邊是不想離開這麽舒服的床。不知不覺，他睡了過去。夢中，他好像掉進了一個水已經發綠的池塘。裏麵好多油膩腐爛的屍體，貼在他的肚皮上麵，後背上麵，很擠，他有一些透不過氣。
陸鎮東將麵前一隻死去動物的屍體推開，下麵的屍體也跟著動了起來，一下子，連同他腳下的屍體也順著水流，掉到了湖底。而他，也跟著淹沒在水中。
就在他感覺快要死去的時候，一股熟悉的味道鑽進了他的鼻腔之中。對，是這個味道，他已經聞了二十年了，就是他身體上，散發出來的臭味。
他一直對這種酸臭為情有獨鍾，就算他馬上就要被淹死，也要張大嘴，使勁吸一下這味道。渾水隨著他嘴巴的張開，直接湧進了他的嘴裏。
陸鎮東開始掙紮，但是那氣味實在是太吸引他了，他鼻孔也睜大了，想讓所有的氣味毫無遺漏地進到自己的身體裏麵。
就在他實在是無法呼吸的時候，他醒了過來，脖子上，胸口，全都是汗，原來他是把被全都覆蓋在身體上麵，不留一點空隙。原來是一個夢，他反應過來了，而且這種死而複生的感覺真的很好，但卻比不上自己身體的氣味帶給他的癡迷。
陸鎮東戀戀不舍地從被窩中鑽了出來，深吸一口氣，發現之前的味道小了很多。他又看了一眼那衛生間，感覺沒有見過這麽豪華的衛生間，於是他光著腳，來到了衛生間中。打開了燈，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他笑了一下，擰開了淋雨的開關，他想洗澡。
“沒有水？”他不但沒有生氣，反而也別開心，還拍了拍自己，“嚇死我了，嚇死我了。”就像是麵臨死刑之前，被無罪釋放的犯人。
而就在這是，房門打開了，走進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