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羞辱
坐標鎖定在了寒城縣，六合鎮，躍進村村頭。一口廢舊的枯井，井邊滿是腳印，而藏在裏麵的，是一個瘦弱的孩子。孩子用細小的胳膊，頂在井壁上麵，後背緊緊靠在冰冷的石頭上。他不敢鬆懈一下，因為下麵是各種動物腐爛的屍體，現在這個月份正是蒼蠅開始繁殖的季節，腐肉之中，開始有一些蛆蟲在其中穿梭。肉漿發出的臭味已經讓這個可憐的孩子嘔吐好幾次了，但是沒有辦法，相比較上麵那些人，這裏感覺要舒服一些。
地麵上，雲的影子散開了，陽光直接射了下來，很熱，守在井口的人便走掉了。井下的孩子發現上麵的腳步聲走遠了，便鼓起勇氣，攀著濕滑惡心的石頭，往上爬。
果然，周圍已經沒有人了，他趕緊趁機會，使出全身的力氣，從井口跳了出來，然後奔著河邊兒跑去了。陽光炙烤著這個無助的少年，路上也會碰到村裏的人，但是沒人願意去問他是怎麽弄成這樣。因為大家都知道這準定又是那個家夥做的。
到了河邊，孩子跪在了地上，河水很清，倒映著他的樣子。他發現臉上滿是汙穢，然後是衣服上，褲子上。而且，脖子和胳膊傷痕累累。他不想回憶起剛才發生的一切，但是沒有辦法，這可能會影響到他的一生。孩子沒有脫去外衣，直接跳入水中。
人就是這樣，越不想想起的事情，就越是記憶深刻。
孩子叫李樂，家中獨子，父母離異，或者說李樂從小就沒有見過母親。父親一直告訴他母親會回來的。從記事兒那天起，李樂就一直在等著，等了快10年了，不過他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
而父親每天清醒的時候，就是早晨起來上廁所的時候，慢慢的，李樂學會了做飯，做菜，照顧家裏的田地，但是他最想要做的，就是上學。
自從村裏的學校廢除了之後，所有的學生都要去鎮裏上學，李樂就是其中一個。但不是所有的孩子都喜歡去上學，這裏，另一個主角便是丁鳳龍。
丁鳳龍，比李樂大4歲，人稱龍哥，不管是多大歲數的人，都得叫他龍哥，這是他在村裏立下的規矩。看到這裏有人會問，哪個大人會管一個小屁孩兒叫哥啊，但是在這個村子裏，自從丁鳳龍的父母進城打工之後，一切都變了。
這是一個什麽樣的孩子呢？對大家印象最深刻的要從小時候開始，那時候丁鳳龍才剛剛會說話，周歲3歲左右。就因為早上起來發現了身上一隻蚊子叮在胳膊上，丁鳳龍一掌將蚊子拍死不說，又拿起了蒼蠅拍，直到蒼蠅拍被他打爛為止，更別說那隻蚊子了。
家裏人也覺得這孩子的脾氣怎麽會這樣，但那時候還聽管，說一說就沒事兒了，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丁鳳龍的脾氣越來越大，在學前班的時候，就已經初露鋒芒，到了小學，更是連老師都對他有些畏懼。
就這樣，丁鳳龍成了全村的小霸王。您會說，為什麽不報警。警察已經來過無數次了，每次都是抓回去，看管幾天，有房回來了，原因就是未成年。回來之後，丁鳳龍就會變本加厲地作，如果要是知道是誰報的警，就算是自己家裏人，也照樣拳打腳踢。
當然，他一個人是成不了氣候的，丁鳳龍到哪裏都會有幾個孩子跟著他。要麽是也喜歡打架的，要麽就是父母離異沒人管的，他們也不止在自己的村子裏麵為所欲為，還涉及到了其他周邊的村子，甚至連鎮裏都出了名。
而其父母，並不是自願出去打工的，本來家裏有很多田地，但都被這個丁鳳龍逼的，賣了大半部分去賠償人家的醫藥費。並且，父母兩個人小學都沒畢業，大字兒不識一個，如果沒有這樣的孩子，他們怎麽可能會外出打工。
家中，隻有一個爺爺維持著生活，而丁鳳龍基本上沒回過家，都是在那些狐朋狗友的家裏，能過一天，算一天，過不了，打傷幾個人，自己去派出所自首，然後在看守所待上幾天。當麵叫他龍哥，大家背地裏都叫他野驢。
李樂和丁鳳龍兩家是鄰居，雖然說李樂也有一個很不幸的家庭，但是兩個人卻截然相反。丁鳳龍是一點兒都看不上瘦小的李樂，挨打成了他的家常便飯，當他得知能上鎮裏上學的時候，李樂頓時感覺自己的整個世界都變了顏色，歡欣鼓舞。
但是好日子沒過多久，李樂在學校裏被人帶去了話。意思就是丁鳳龍讓他回村裏，原因很簡單，太無聊了，想要打他一頓。
李樂本來想反抗，但是架不住對麵人太多，隻好妥協了。正好是周末，李樂咬緊牙關，坐上客車，回了家。他知道，如果不回去，不光是自己，連自己的父親都會遭殃。他是親眼看到過丁鳳龍帶著幾個人，往酒瓶中撒尿給自己的父親喝。
李樂還沒有到地方，客車就被丁鳳龍從半路截下來了。車上的乘客都嚇壞了，心想這小子不會是沒錢花了，要搶劫吧。這事兒他並不是沒幹過，但是並不是搶，而是借，不給的話，房子的玻璃或者柴火堆，就要出事了。
司機也不是什麽善茬，礙於麵子，並沒有給丁鳳龍開門，但是他不想堅持，如果發現能脫開他的機會，一定會一腳油門下去，直接開溜。
但是沒成想，丁鳳龍和幾個比他大的人，舉起了手裏的磚頭，眼看就要脫手而出。司機隻好一邊低聲罵著髒話，一邊打開了車門。
丁鳳龍笑了一下，指著司機，罵了一句，然後磚頭砸向了汽車的玻璃。
標準結局，大家反倒並沒有太多的驚恐，如果丁鳳龍放下磚頭，你才是讓他們感到疑惑的情況。丁鳳龍保持那可惡的笑容，上了車。
“小樂，下來。”
李樂畏縮著身體，低著頭，站了起來，往車座外麵走去。
待他們走遠之後，人群開始議論起來，但是大家的心情都很開心，因為丁鳳龍並沒有找他們的麻煩。司機抽了一口煙，罵了一聲，“操他娘的，都是慣的，給我惹急眼了，明天就讓他消失。”
後麵的人竊竊私語，“就吹吧，玻璃都砸了，還沒惹急眼啊。”
“你他娘的給我過來，說，為啥不回家？”
“我住學校，為啥要回家。”
“頂嘴！”丁鳳龍一掌摑，打在了李樂瘦小的臉上。
“我……我沒頂嘴。”
“這……也是頂嘴！”然後又抽了回來。
李樂不敢說話了，他知道說什麽都是得挨揍，隻能小聲啜泣起來。
“跪下！”
李樂隻好聽他的話，跪在草叢裏麵。
丁鳳龍拍了拍李樂的腦袋，“聽話噢，背爸爸起來。”
丁鳳龍說完，騎在了李樂的身上。
李樂也隻能使勁把丁鳳龍背起來，汗水和淚水混在了一起，流進了嘴裏，那種苦澀的鹹味兒，他再熟悉不過了。他實在是忍不住了，放聲痛哭。
“別他娘的哭了，知道怎麽回家不？”
李樂點了點頭。
“背我回家，不許停，停了就踹死你！”
就這樣，李樂背著身材和自己差不多大丁鳳龍，往村裏走去。
雖然說丁鳳龍也不是很重，但是對於一個小學還沒有畢業的孩子，這麽遠的路，怎麽可能辦得到啊。背了一會兒，李樂實在是累了，想要歇一歇，可隨之而來的就是旁邊幾個比丁鳳龍還要大的鄉野痞子的痛毆。
李樂感覺自己麻木了，他現在隻有一個目標，就是趕緊回到村子裏去，盡早地擺脫這個魔鬼的手心。
但是光憑借著想，還是辦不到，李樂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栽倒在路旁。
“你個廢物，他娘的給我起來！”丁鳳龍照著李樂的屁股踢了一腳。
李樂擺了擺手，嘴唇已經發白，眼睛也快要睜不開了，他感覺整個肩膀像是背石頭砸了一樣，特別的疼。
“你讓我歇一會兒行嗎，就一會兒，我太累了，太渴了。”
“好，來！周二！去那邊垃圾堆給我找個瓶子，我給他來點兒聖水，看看他還渴不渴了。”
李樂一聽，心想壞了，說錯話了，其實他早就渴了，但是一直沒敢說，就怕丁鳳龍來這一招，喝尿。
這對於一個正常人來說，怎麽可能去做。李樂咬緊牙關，積蓄力量，但是表麵上卻裝得很虛弱。
“你們也去，多找倆，都給我尿！”
這是一個機會，在他的麵前，隻有丁鳳龍一個人了，李樂左胳膊慢慢地撐著地，他感覺到了地上沙石硌在手心上的感覺。右邊的手肘微微抬起，力量傳遞到了手掌處。他的眼睛一直眯著偷瞄著丁鳳龍的動向，就當丁鳳龍轉身的時候，李樂一雙手一使勁，雙腳蹬地，一個加速，朝村子裏跑去。
“哎我操！”
丁鳳龍額怎麽也沒有想到李樂竟然跑掉了，他不怒反笑，因為好久都沒有人敢跟他對著幹了。
“刺激，刺激啊！”之前那個幾個痞子也回來了，朝李樂追去，丁鳳龍不緊不慢地在後麵跟著，他一邊跑一邊在想著怎麽懲罰這個不聽話的孩子。
村口的井邊，李樂實在是不知道往哪裏藏了，即使藏在別人家，別人也會告訴丁鳳龍的，這是一定的，就像是當年鬼子進村一樣，但是李樂不是什麽八路軍。
所以他鼓起了勇氣，用了僅剩的力氣，跳下了井。
當丁鳳龍跑過來的時候，發現已經跟丟了，但是旁邊一個尖嘴猴腮的痞子提醒丁鳳龍，看地上的腳印。
“啊哈，我說幾位，你們剛才尿了嗎？”
“沒有啊！”幾個人擠眉瞪眼，脫下了褲子。
“那就一起吧。”
李樂本想抬頭看，但是聽到上麵的話，知道壞了，那也隻能低著頭，忍受這種奇恥大辱。
溫熱的液體澆在了他的後背上和頭上，底下，濺起來的腥臭腐爛的粘液，打在了他的臉上。
而他的心，從那一刻起，徹底的涼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