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要再想著自殺

  浴室裏熱氣彌漫，視線所及之處一片霧蒙蒙。嘀嗒嘀嗒的水聲從浴缸裏傳來，又向寬闊的浴室四麵八方散去。


  林晗躺在水裏一動不動，任由浴缸裏的水熱度揮灑，逐漸變冷。水剛好漫在她精致的鎖骨處，呼吸使得她的胸脯起伏，水麵也跟著微微波動。一上一下，不留一絲痕跡。


  林晗垂著眼瞼，白皙的臉蛋因為熱水的熏敷而變得嫣紅，打濕的發絲貼在臉頰上，林晗覺得有些癢，但她卻懶得伸手去拂開。


  深夜的別墅裏很安靜，張欽榮還沒有回來。木木趴在沙發上喵—喵—的叫，慵懶地搖著尾巴。


  從醫院回來後，他們沒說過一句話。看著林晗進了房間，張欽榮就出去了。


  在兩個月之前，林晗一直以為自己能安穩地度過一生，哪怕林奶奶重病在床，孤兒院拮據困難，但她相信隻要她積極生活，所有的困難都會迎刃而解。


  等奶奶身體好轉，孩子們逐漸成長，她可以安心地定居在某個節奏緩慢的城市，找一份簡單的工作，無波無瀾的靜靜終老。


  而那段每夜讓她午夜夢回的刻骨銘心的愛戀，都隻是過往。


  明明才二十二的年紀，她的心態卻像斑駁的茶盅一樣沒有光彩。


  林晗現在回想起來，五年來，她竟是一個知心朋友都沒有。她沒有辦法跟林奶奶訴說工作的辛苦生活的勞累，也不可能跟孩子們傾訴心底的厭倦腦海裏深深的思念。


  時光的灰塵積壓在林晗的心頭，渾濁不堪。


  身體漸漸往下沉，也許是感覺肩膀有些冷，林晗把整個脖子都浸在了水中。


  胸口壓抑的情緒讓她快要呼吸不過來，她又把身體滑下來一點。


  “咕嚕—”嘴裏吐出一個氣泡，林晗睜開眼，抬頭，不知道為什麽視力也不好了，天花板的燈，浴缸旁的浴簾，側邊亮的發光的水龍頭，都積了深深的一層水。


  林晗看著越來越遠的水麵，呼吸開始有點累，眼睛也有點累，五髒六腑都在叫囂著，想要休息。


  她好像聽到了陣陣吵鬧的鼓聲，如雷般占據了她所有的聽覺。


  以至於她沒有聽到房間門鎖轉動的聲音。


  “林晗！林晗！”


  朦朧中她仿佛聽到張欽榮歇斯底裏喊她的名字，聲音絕望而真摯。


  張欽榮雙手抱胸斜靠在病房的窗戶旁，麵無表情地看著病床上昏迷不醒臉色蒼白的林晗。


  他承認自己很怨林晗，怨她的不辭而別，怨她的不做解釋。他始終不相信父親的說辭，說林晗收了他的支票，答應從此消失在他身邊。


  再見到她，他欣喜若狂，急切地想對心心念念的女孩訴說深深的思念，而她卻轉身就逃。


  他想追，酒吧裏擁擠的人群形成一道厚重的屏障。隔著滿滿的人頭，他看到她失手打翻客人的酒杯，被桌角一絆撲倒在地，白色的服務員製服變得渾濁肮髒。


  終於林晗還是被他堵在酒吧後麵的巷尾裏。


  “我好想你。”


  不顧女孩的掙紮，他一把將她抱進懷裏，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雙手扣在林晗的肩膀上，指尖由於太過用力而微微發白。


  仿佛還能感受到擁抱時雙手的麻怔，張欽榮鬆開環抱的胳膊，活動了一下因站了良久而酸脹的身體。


  當看到林晗一絲不掛地浸在浴缸裏，了無生息的樣子，他的腦子嘭地炸開了，慌亂，心痛，絕望的情緒像洪水一樣淹沒了他。


  那一刻，他覺得，他們之間的種種好像什麽都算不上。


  生離，死別。哪一樣他都承受不了。


  他走到病床前慢慢坐了下來，感受著林晗平緩的呼吸聲，右手不自覺地向前伸去，撫向她的臉頰。


  “嗯……”床上的人兒發出一聲嚶嚀，林晗睫毛顫動，緩緩睜開了雙眼。


  張欽榮的手及時收了回來，依舊坐在病床上，目光移開看向窗外。


  生死關頭走一遭，林晗睡了一整天，此時已是將近黃昏。


  許久未曾進食的她，卜一醒來，身體機能開始運作，虛弱感頓襲。胃裏一陣翻滾，竟是差點幹嘔起來，隱隱作痛的頭部傳遞著溺水後遺症的信息。


  她隻是感覺有些累，提不起勁，沒有真的想自殺。


  也許也沒有想活下去。


  眼前突然出現一杯溫水，杯子上一隻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手的主人正平靜地看著她。


  林晗吃力地坐起來，接過張欽榮手上的水。


  “不要再想著自殺，否則，我會讓你九泉之下也悔恨不已。”


  林晗握著水杯的手微微一抖。


  “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