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苦命的蠶
江淮錯了。
錯的很離譜。
原本他以為融竅這一境，是實打實的穿越者福利。
但沉下心來的仔細一想，從古至今稱讚蠶的詩句簡直少得可憐，
就算有，也幾乎都是借蠶來抒發自己心中的想法。
這樣的詩就算用來提高融竅率，
恐怕也提高不了多少，
這直接就敲碎了江淮想一步登天的心。
從早上天色還是蒙蒙亮，一直持續到日上三竿。
他都沒有一絲一毫的進展。
途中李商隱的詩《無題》還像隻蒼蠅一樣。
時不時的就鑽進他的腦海裏，擾亂他的想法。
讓他的心不由自主的，就憑空添了三分浮躁。
“原本以為走的是捷徑，卻沒想到是一條荒無人煙的小道。要是詠馬、詠竹這一類的，現在恐怕立馬就能提高大半融合度，欸……”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
“我艸，映象實在太深刻了！”
江淮煩躁的揉了揉太陽穴。
但他心裏明白，就算再怎麽逼迫自己，該沒用的時候就是沒用。
“對了，可以出去采采風。”
“很多搞藝術創作的天才，好像都或多或少的外出采風過。”
江淮知道自己不是天才，
但是當腦子裏煩躁，死活想不出東西時，也知道不能一股腦蠻幹。
就比如，
他前世畫漫畫時，
如果沒有靈感……
他會選擇打開電腦到峽穀裏采風，感受一下瓦羅蘭大陸的異世風情。
特別是和隊友‘友好’商討的時候。
靈感真的是會乍然湧現的！
江淮下床打開屋門，
發現肉眼能看見的不遠處，有一群人圍在一起似乎在看什麽東西。
“這是在幹嘛？”
江淮心裏好奇，走上前湊熱鬧。
被人群圍在中間的是一輛驢車。
驢車上裝著滿滿當當的貨物，都是一些鄉民日常會用的到的玩意，還有七零八落的一些饞嘴小吃。
旁邊站著三個人，他們分工明確。
吆喝的人體型頗瘦，但眼睛很亮。
遞貨物的人微胖，但一直咳嗽。
而收錢的人，則是一個很成熟的小孩。
“原來是行商的。”
江淮心裏明悟。
正是因為這個世界野外詭物繁多，尋常的鄉民很少會到縣城裏去。
所以，做行商這一行當的利潤很高。
縣城裏兩文的商品。
行商跑個腿就能翻五成，直接賣到三文錢。
並且鄉民們還十分樂意去買。
“這物件怎麽賣啊？”
“半兩銀子。”
“半兩銀子？！這麽貴？”
“那沒辦法，做這行當就是為了賺錢。多存點錢留給家裏人，死了誰也不怪誰。”
“欸，說的也是，給我來一個吧。”
鄉民們七嘴八舌詢價。
一個小女孩也抓著怯生生同伴的手，拚命的擠進人群，大大方方的問道：“叔叔，那糖怎麽賣？”
江淮看見她不禁笑了起來。
這個小女孩叫作江韻，這段時間都是坐在同一張飯桌上搶吃飯的。
性格很開朗，有時候江淮坐在椅子上，憂鬱望天的時候，江韻都會過來陪他聊聊天。
是一個很討喜的小女孩。
“咳咳，十文錢一小袋。”身材適中的中年人笑道“小妹妹，隻賺你兩文錢，要不要？”
見膽怯的小女孩點頭，江韻立馬從口袋裏掏出幾個銅板遞了過去。
這些都是她的壓歲錢，平時找不到用處全都攢了起來。
今天遇到行商，正是用錢買饞嘴的好時機。
“叔叔，我們要了！”
“好，給。”
江韻接過糖，剝開糖紙放入嘴中。
鮮少吃過糖的江韻，感受到舌頭尖傳來的那一絲甜滋滋的味道，眼睛彎成了兩顆月牙。
害羞的小女孩也渴望的盯著糖，
江韻毫不遲疑的從小袋子裏摸出一顆糖遞給她。
“給。”
“謝謝。”
“不用謝。”
江韻把兩張糖紙塞到口袋裏，拉著同伴的手，蹦蹦跳跳的離去了。
中年人笑著目送她們遠去，緊接著有吆喝著其他鄉民做生意了。
江淮待在這裏看了兩刻鍾新鮮，發現最多的還是賣慘求同情。
自知身上現在沒有任何錢，呆在這裏也隻是浪費時間，便搖了搖頭轉身離去了。
這裏並不是他的采風地。
嘈雜的聲音反而會讓他徹底喪失靈感。
慢慢沿著鄉裏唯一一條道路慢慢走，
不知不覺的就來到了地裏田間。
金黃的栗米在日光下閃耀，有不少鄉民正在驅趕啄食的野鳥。
江淮知道：
“對於這些勤勞本分的鄉民來說，栗米不僅僅隻是糧食，而更像是他們的命根子。”
“若是被野鳥啄食的太慘，明年就麵臨著饑一頓、飽一頓的現實。所以越要到收成的時候，他們越是警惕，防止一年的努力付之東流。”
“可對這些野鳥來說，”
“這些鄉民就是可惡的人類，千方百計的阻擋它們來填飽肚子。”
“若是吃不上栗米，肚子空空的感覺任誰也不喜歡。”
江淮饒有興致的看著雙方爭鬥。
你趕這邊我飛到那邊，你去那邊我飛到這邊。
不知不覺時間流逝，直至站到腿微微有些酸，他低頭看了一眼已經幹巴的土地，不急不緩的坐了下去。
雖然他在努力克製潔癖，但是心裏還是會時不時的傳出異樣的感覺，攪動著他努力想思考的心情。
……
“大哥哥？”
此時，江韻正拉著同伴到地裏找玩耍。
她從遠處就能看到，江淮那鬱悶的神色，便不開心的皺了皺鼻子。
大哥哥又想起他的父母了？
她從懷裏掏出一顆糖，邁著小短腿嘿咻嘿咻的跑到江淮麵前，小手一張。
“大哥哥，別不開心了。”
江淮低下頭，看見江韻不開心的臉，以及她手裏的糖，心裏泛起一陣波瀾。
把糖接過，塞入嘴中，一股久違的甜意出現在嘴巴裏，讓他的眉眼不自覺的彎了起來“謝謝小韻。”
“哼。”江韻嘟著嘴“還沒我爺爺大，一天到晚像個老頭一樣苦著張臉，真討厭。”
說完，她又邁著小短腿嘿咻嘿咻的跑遠了。
江淮看著她的背影，不禁笑了起來。
突然就感覺，屁股底下的汙穢，似乎也不是那麽讓人煩躁了。
而靈感在糖的甜味裏，悄悄然的浮現。
“我作為人，還能遇有許多充滿善意的人幫助。”
“天上的鳥，雖然人類驅趕，但還有選擇去其它地方填飽肚子的權利。”
“可蠶.……生來就是被剝削的。”
“就算化繭成蛾，也會被人類關在一處小天地，承擔起配種的命運。”
“更別說前世天竺的一些養蠶人，會把化繭的蠶放入熱水中煮，不讓蠶化繭成蛾.……”
“或許我之前不懂，但現在至少有些能理解，蠶的悲哀與無奈了。”
他尋思片刻，把心中所想湊成詩頌詠而出。
“年年織新衣，覆於懶孩提。”
“化繭頗不易，夢裏及雲低。”
“朝朝盼翅出，晴雨皆可期。”
“朔望成蛾日，石壁映燭影。”
“怨已憑恨生，化詭償君情。”
江淮這完全是有感而發，體內的異種聽到第三局時就一直躁動。
到第六句時已經伴隨著詠頌一點一滴的開始融合入靈竅當中。
當江淮念完感慨的望著天空時。
異種已經融合的大差不差了。
“就算這做法很殘忍，但作為人類，還是覺得這樣的做法沒有錯誤。希望你下一世投胎成人，別再做苦命的蠶了。”
靈竅一陣顫動，隨後徹底圓滿。
一陣虛幻的聲音出現在他耳朵旁，似乎在和他說：
“是啊，下輩子別再做苦命的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