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 私語（一）
「其實也沒什麼，不過是曾經想要拜趙老前輩為師，卻被他拒絕，並且還因此而被他當作他研製的新葯的實驗對象、遭過幾次罪而已……
「我不過是對此還有些余懼罷了！
「不過，想來那些過往的糗事，如今怕也只我自己還記得了……」
一番輕描淡寫的說辭，雖然於啟文刻意抹去了那些過往中的許多關鍵「細節」，但他的這般說法，倒也不算是說謊。且還能很好地解釋了他為何時至今日還會幾乎是本能地有些畏懼趙奕了。
高冉不傻，於啟文同樣也不傻。高冉相信，既然她能想到若他不肯說，那她只會另找途徑查出真相，那麼他又怎會想不到？！
既如此，那麼，於啟文此刻說的那番話，多半是真的了！
所以，對於於啟文所說的那些，高冉聽后，便決定選擇相信了。
只是，對於如此合情合理、但卻又確實沒什麼利用價值的無趣過往，即便是聽了，也沒什麼意思！於是，她倒也很快就沒了想要繼續深問下去的動機了!
不過，得知了原來於啟文與趙奕之間竟還有過這樣的一段過往後，卻倒是啟發了高冉心中的另一番盤算……
「原來如此……」
高冉的一句似在回應於啟文、又似在自言自語的話語，使得兩人霎時便再沒了可繼續交流的話題。
但兩人似乎也並沒打算即刻就各走一邊地散去，而是很有「默契」地在一陣自然而然就發生了的靜默中，彼此都不自覺地陷入了各自的思緒里——誰也沒有打擾誰。
這樣的氛圍很奇妙……兩人都沒有因為已經無話可說了而覺得尷尬，反而還很自然地享受著對方的靜靜「陪伴」——即便他們都知道，這樣的「陪伴」不過是「順便」而已。
但至少，如此一來，便能保證在其他人看到時，便會以為他們有事商談、不便打擾，便不會不識趣地前來打擾了！
他們此刻都需要安靜，需要獨自一人好好地想想各自的心事……
所以，此刻彼此的這種相互挨著但又沒有觸碰到對方的靜坐「陪伴」，兩人心裡都清楚，這不過是各取所需的一種互相利用罷了！
不過，對於這樣的利用，兩人倒是都很心甘情願的！
臨了，當高冉重新捋了一遍自己腦中的那些盤算后，她先起了身。
——但卻沒有離開。
於啟文覺得奇怪，便不由得抬頭看向她。而他的眼神，也似乎在詢問她，「還有事？」
接收到於啟文遞來的眼神后，高冉識趣地道出了她的意圖，「於公子，如果你不嫌棄的話，今後，就由我來教你師父的獨門醫術吧！
「不過，我只教你醫，至於毒嘛……呵呵，為了保險起見，我還是先留著自個兒用吧！
「不過，若是哪天我先你而去了……那到時，若你還想學的話，我倒是不介意將那獨門毒術的相關筆記，也同樣交付於你……」
說罷，高冉一臉釋然地朝於啟文微微一笑。
但於啟文卻愣住了！並遲遲都沒能回過神來！
而當他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確信自己剛才的確沒有出現幻聽，那些話的確是出自高冉之口后，他便十分困惑地問道，「為何？！」
如果說，高冉是為了避免自己親手培養出一個將來可能會對她極具威脅性的敵人，這才不肯教授他毒術的話——這他還可以理解，但……為何她會願意教他呢？！
哪怕只是醫術，那也是許多人夢寐以求、卻又都求而不得的醫聖的獨門絕技啊！——這點，高冉不可能會不知！
所以，比起本該有的歡欣雀躍，此刻的於啟文感受更多的，是不解！
只是，當他看見高冉正在對他微笑時，他卻又覺得，她此刻的淺笑無論他怎麼看、都不覺得她有在算計他什麼？
——尤其是她此刻看向他的眼神，至少在他看來，竟是自他見到她本人以來，從未見過的清澈！
如果說，這清澈中還能有些什麼的話，那也只有善意了——雖然很淡，淡得輕易不會察覺到它的存在……
可問題就出在這裡！
因為，此刻流露出這樣的善意的主人，偏偏不是別人，而是高冉！——而這，才是最令於啟文頗為不解的地方！
至少在他看來，高冉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即便不輕易害人，但她也決不會無緣無故地就去做對她沒有任何好處的事！
於啟文覺得，高冉雖然年紀尚小，但在這方面，她的算計可比他精得多了！
「嗯……如果我說，我是想結善緣，是希望當我有一天走了之後，我生前種的善因所得的福報，能夠惠及我身邊那些依然還在的人……
「我這樣說，於公子，你會信嗎？！」
於啟文一聽，瞬間就有一種如蒙雷擊的感覺！
但下一瞬，他卻又立刻聯想起了此前他所得到的一些相關情報……
想到那些情報，於啟文的心竟驟然間便不可控制地立刻緊縮了一下！
還未及細想，他便已將他此刻心中唯一能清楚意識到的問題給脫口而出了！
「高二小姐，你，你這難道是在為你的身後事做準備？！
「你，你的身子真有那麼糟嗎？！」
此刻，於啟文是真的願意相信了，高冉並不是又想要算計他什麼，而是真的在為她自己的身後事做準備……
——至少，就算對他可能有些什麼算計，但估計也不是想要害他、或是控制他，而是真的如她自己所言的那般，她不過只是希望通過與他結「善緣」，來換得將來若是她不在了、但卻出現了什麼「萬一」的時候，他能出手幫她所在乎的那些人一把！——就當是還她該得的「善報」了！
「呵，看來於公子對我的了解還真不是一星半點啊……
「既如此，那我也就不隱瞞了！
「是！實際情況，可能比你所知的還要嚴重！
「雖然師父是醫聖，但他終究也只是個凡人，不是神仙！他能做的，也不過只是盡量幫我延長些我的壽命，但卻無法治本、無法讓我真正地健康起來……
「也許，這也是天意吧！註定了我就不是個能長壽的人……」
說罷，高冉不禁抬頭仰望著無際的星空。想起自己若加上前世的話，那她至少也還是比她原本的壽命要多活了幾年……
——如此看來，倒也不能不說這已經是上天的一種恩賜了！並且還是絕對的可遇而不可求！
如此一想，高冉的心情倒也不那麼沉重了！反而還覺得，其實自己還蠻幸運的！至少，她也多賺了幾年的壽命了！
許是心境的豁然開朗，高冉突然就覺得，能像此刻這般地還能如此平靜地欣賞著頭頂的這片美麗星空，倒也未嘗不是一種幸福啊！
如此想著，高冉竟不覺地露出了一抹恬淡的淺笑。
然而，當她的那抹不經意的淡笑落入於啟文的眼中時，卻令他莫名地覺得，此刻的她，似乎是一縷可望而不可即的魂魄，隨時都可能瞬間消失，然後就再也找不到了……
這種感覺令於啟文覺得很是詭異、也很是……不舍！
但，他不想深究，也不敢去深究自己為何會有如此莫名其妙的感覺？！
他怕，萬一揭開了他心底里的那個「謎底」，等待他的不僅不是釋然，反而可能是無盡的痛苦！
既如此，那若一開始就能避免的話，他又何苦非去承受那一切苦楚呢？！
「人生不易，自然無法事事都如意……人，又何苦要太過為難自己呢？！」
如此想著，於啟文倒也真說服了自己勉強將自己的好奇心給壓抑了下去，盡量忽略了它的存在、以及它的蠢蠢欲動……
回神回當下，於啟文語音低沉地輕問了一句，「他們，都知道嗎？」
高冉聽后，竟第一次從於啟文的語氣里感覺到了他的溫柔！
「溫柔？！」
那一瞬間，高冉甚至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聽？！否則，她怎會覺得，這一刻於啟文竟開始對她溫柔了呢？！
如此想著，高冉便不由得再次低下了頭，定定地看著此刻還坐在她身旁、並沒有起身的於啟文，試圖確認自己剛才的那種感覺，究竟是不是自己一時的錯覺？！
然而，她看見的於啟文，卻還是一如之前那般的一派淡然、事不關己的模樣……
「呃……看來，應該是我自己亂想、出現幻覺了！」
微不可察地悄然掩飾了自己此刻的那點小尷尬后，高冉便一臉認真地對他搖了搖頭，說道：「除了師父和我，如今再加上一個你，這世上便再無第四個人知道此事了！」
於啟文仔細端詳了高冉好一會兒，待確定了她確實不像是在說謊后，才一臉凝重地問道，「那，你還有多少時日？」(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