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 補償(三)
「邱岳澤,我之前已經說過了,在我看來,『遺憾』的本來面目,並不一定就是你以為的那般模樣……
「其實,我之前講的那個『故事』,還沒說完……
「我夢裡的那個模糊身影,她在告訴我人有靈魂,靈魂有輪迴、有前世今生來世這回事的同時,她還告訴了我,靈魂之所以會有輪迴,那是因為上天在將它指派到人間去經受一世世的磨礪時,就已經給它定下了它的每一世所必須要去完成的『使命』。而只有當它真正開悟了,能明了上天的用意,並抱著虔誠謙卑的心去履行上天所賦予它的『使命』時,它才能得到真正的平靜與自由。
「——而只有擁有了這樣的靈魂的人,才能得到真正的快樂。
「我之前跟你講『前世』、『今生』,目的就是為了要讓你明白我接下來要講的……
「邱岳澤,我不知道你的那些『遺憾』對你而言,究竟有著怎樣的意義?但我知道,一個人如果會去刻意放大自己的一些記憶、一些感受,無非就是因為它們的存在,對那個人而言,具有某種特殊的意義。
「若沒了那些意義,那它們的存在,對我們而言,其實就會跟我們生活中的其他容易被我們忽視掉的細碎小事一樣,變得毫不起眼,甚至可能連它們的存在本身,我們都不一定會察覺到。
「但,還有一個事實,卻是最容易被我們忽視掉的!
「其實,不管我們怎樣去看待那些『遺憾』,怎樣去想它們,賦予了它們怎樣不一般的意義,但就它們本身而言,它們也依舊還是它們自己,它們也依舊只會以它們本來的樣子存在或消失。——而這些,全都不會因為我們的想法而有所改變。
「邱岳澤,我問你,當你覺得心中有遺憾的時候,尤其是當你有著自覺肯定會抱憾終生的莫大遺憾的時候,你是不是很希望能有一個可以讓一切再重新來過的機會?!如果有,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就一定不會再重蹈覆轍?就一定不會再讓自己再有同樣的遺憾?!」
被高冉突然冷不丁地反問,並且句句都直問到了他的心底,邱岳澤不禁一愣。
一瞬間,邱岳澤只覺得自己的心好像一瞬間突然停止了跳動。一瞬間,似乎他能感知到的一切——包括他自己的呼吸,全都暫停了!
這感覺,很奇妙。就好像是這世間的一切——包括他自己的身體對外界的所有感知,還有他的呼吸、心跳,都隨著時間的暫停而暫停了!但卻唯獨他的意識,仍是清醒的,是超脫了時間的束縛的!他仍然還能思考、還能知道:一切,都「暫停」了!
但這樣奇妙的感覺卻也只是一瞬即逝,下一瞬,他便又感覺到了自己的心又恢復了跳動,但跳動的頻率卻驟然加速了不少!與此同時,他的呼吸、他能感知到的一切,似乎也重新恢復如常了……
邱岳澤不禁捂住了心口。因為此時此刻,他竟有種錯覺:如果不趕緊捂住心口,他的心很可能就會直接跳出來!
這樣的感覺,他從未有過!很奇妙,但,也令他有些莫名的懼怕……
如此沉默地捂著心口好一會兒,待感覺自己終於緩過來后,邱岳澤才開口回應道,「是!你猜得沒錯!如果這世間真有你說的『來世』的話,我想,我的確是有些希望在來世的時候,我能讓一切重新開始……」
邱岳澤回答的聲音有些控制不住的微微顫抖……而他的這一切反常,高冉也全都看在了眼裡,但卻不說破,也覺得沒什麼可說的……
倒不如說,之前她自己親身經歷了一次、這回輪到邱岳澤……她倒是覺得,這樣一來,兩人也算扯平了!對於「被人徹底看穿」會是什麼滋味?大家心裡明白就好,也沒什麼可說的!
與其明知故問地特別指出他的反常、讓彼此都尷尬,倒不如選擇故意忽略,直接繼續原先的話題,彼此反而會自在許多。
於是,高冉就像完全沒有受到影響一般地很正常地順著邱岳澤的回答,繼續說下去,「嗯,你的想法我能理解。
「倒不如說,我其實也猜到了你會這樣回答了……
「只是,畢竟人無完人啊!這世間也從不存在什麼絕對『完美』的選擇!任何選擇,都是有代價的!
「就算讓你有機會能讓一切重來一遍,就算你能在『來世』巧妙地避開了所有你在今生本想要避開卻沒能避開的劫難,但這樣的選擇也照樣還是要付出相應的代價的。
「有所得就必會有所失,而當你真的處在那樣的情境中,真的擁有了所有你想要的一切之後,我可以肯定,你在日後,也仍舊會為你曾經為你後來得到的那些新東西而付出、或捨棄掉的一切,而再次感到惋惜、遺憾,甚至是悔恨——因為你仍舊不得不為了得到那些新東西,而付出另一種也許不同、但卻仍是與你所得的是等量的的代價……
「更何況,就算真能如你所願的讓一切都重新來過,那那樣的人生也不是『來世』,而是『今世』的時間倒流,僅僅只是讓你重新回到了你的『從前』……否則,一切事情的發展,又怎會還是你曾經歷過的那一切呢?!
「可是,你知道嗎?
「就算你能回到『從前』,你所經歷過的一切劫難,也不會如你所願地依舊依照你曾經經歷過的那樣的順序、規律去發展的!
「因為,這世間萬物都是有靈氣的!它們的出現、存在、發展、消失,都是按照它們自己的規律去進行的!所以,你想躲避的那些劫難,並不會僅僅只是因為你一個人的臨時變動,就讓『結局』徹底被改寫。
「你能改變的,不過是通往那個、對如今的你而言已是一個註定了的結局的某一段具體的過程罷了!但即便『殊途』,終究也還是會『同歸』的……」
「哦?!你的意思是,即便我有機會重新來過,我的『結局』也仍舊是註定的,無法被改寫?!」
對於高冉的這一觀點,邱岳澤顯然無法認同,甚至是排斥!
因為他知道,如果他心裡對於高冉這樣的想法有哪怕是稍微一點點的認同,那就等於是在動搖他的『遺憾』和他那希望一切能重來的渺茫『希望』所賴以存在的思緒根基。
若他認同了哪怕一點點,那麼他一直以來的那些執著——不管是他的遺憾也好、還是他的驕傲也罷,都會變得不再那麼有意義。甚至可能連它們的存在本身的價值,他都會開始質疑!
這對邱岳澤而言,無疑是一種顛覆性的思想衝擊!
所以,對於這樣的衝擊,他的第一反應是產生排斥,也就很正常了。
可是高冉卻像是完全沒有領會到他對她的這些想法的排斥一般,仍舊繼續堅持著自己的想法。雖沒有強硬地非要他立刻就認同了她的想法,但也決沒打算要遷就他分毫,說話的態度也仍舊堅定得很!
只見她直接無視了邱岳澤此刻明顯不悅的神色,語氣反而更加篤定地回道,「是!只要你還是你,還是現在的這個你的話,那從你出生到你現在,你所有必定會遭遇的劫難,即便你有機會重新來過,你也仍舊無法真正避開!所有你必定要失去的,你也終究是留不住的!」
但說到這兒,高冉卻突然話鋒一轉,語氣也隨之變得柔和了一些,「但,相對的,所有你註定要得到的,即便你有心躲避,命運也會推著你、逼著你去接受、去學習、去成長、去獲得……
「否則,你就成不了現在的你,你也不會是現在的你,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也不會是屬於你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