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 餞行（一）
翌日清早，高冉早早的就在自己投宿的客棧預定了一間雅間，而後便親自去她小師叔暫住的宅院找他。
記得前幾日，當他們偶遇對方、並即刻就認出了對方是同門后，許是恰好兩人的心情也都不錯，倒也都願意與對方客套地寒暄閑聊幾句，問問對方師從何人？也好藉此弄清彼此在師門中的輩分排序……
卻沒想，這一打聽，竟就讓高冉平白的多出了個「小師叔」出來！——原來，對方竟是趙奕的小師弟！
但那時，他們也才初見，兩人並不熟，再加之又得知了對方還是自己的「長輩」（師門裡的排輩），高冉自然也不好一上來就直接詢問他的真實姓名。便只好稱呼他「小師叔」，以示尊敬。
可怎料，原本都只想簡單的與對方客套幾句的兩人，聊著聊著，卻反而越聊越投機起來……結果，最後兩人竟連說話的語氣都變得越來越趨於「平輩」了，而兩人各自的本性，也在此過程中不自覺的多少流露出了一些。
而「小師叔」這個稱呼，也在不知不覺間，從原本的略帶「敬意」，漸漸變成了一個僅僅只是表明了他倆的輩分關係的單純的稱謂而已了。——儘管，高冉心裡對這個才剛認識的「小師叔」原本也不見得有多少敬畏之心……
在她看來，真正的尊敬，從來都得是真正發自內心的，必須是建立在對對方具備的品行——且還是她自己認同的品行——有一定了解的基礎上，而後才會自然而然地產生的——她對別人的敬畏之心，從來都是：若有，該有時自然就會有；若沒有，那無論別人怎麼強迫，也不會有！反而還會因為對方的強迫而徹底的鄙視對方！
而眼下，她與那小師叔儘管相談甚歡，但卻並不真正了解他，更不知他的真實品行是否值得她佩服、尊重？——僅是這樣的程度，那真正的敬畏，自然也就無從談起了！
不過，在她看來，她能在才剛初見時，就想對他主動釋放善意、而非首先對他先心生起警惕，就已屬難得了！
——
叩叩。
不知不覺間，高冉已走到了小師叔的宅院門口。她輕敲了兩下門后，就只是沉默地等著。
不過她也沒等多久，沒過一會兒，小師叔就應聲把門打開了。
「呵，你來得還真早。」
「宜早不宜遲嘛。」
「也是。那走吧！」
小師叔雖口中說高冉來得「早」，而事實上，此刻的天色也的確尚早，但他此刻的神色和他那早已穿戴整齊的衣著，卻又都無不在說明了一個事實：此刻的「早」，於他，早已不早了！
「看來，他是真的依約特地等著我呢！否則，他怕是早走了。」在等小師叔將門從外邊上鎖的同時，高冉不禁在心裡如此想著。
「走吧！」
「好。」
高冉很自然地應了一聲后，便不由自主地跟在小師叔後邊走了。
但沒走幾步，她又突然反應了過來，便立刻停下了腳步，有些不解地問道：「小師叔，你知道我想在哪兒為你餞行嗎？怎麼反倒是你帶路了呢？還是說，你有更想去的地方？如果是那樣的話，那你帶路倒也無妨……」
「不，我沒什麼更想去的地方，我正是要去你投宿的客棧。怎麼？難道你不是打算在那兒為我餞行？」
回話時，小師叔雖減慢了步伐，但卻並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高冉見了，便只好自己緊跑幾步跟上前去，而後便始終刻意與他並肩走著——他邁著小步，她卻邁著大步。
小師叔的這種「遷就」方式，反而令高冉不好意思讓他徹底停下來與她好好說會兒話了。她便只好一邊費力地邁著大步努力跟上他的步伐，一邊還不忘及時問出自己心裡的疑惑：「小師叔，你怎麼知道我在哪兒投宿？雖然我們也認識幾日了，但每次都是我特地去找你的，你還一次也沒問過我的住處呢！你是怎麼知道的？莫非，你還特地調查我了？呵呵，不會吧？小師叔——看不出，你還挺悶騷的……」
「悶騷？」小師叔終於刻意瞥了高冉一眼，但也只一眼。他並不打算要去深究這個他根本就沒聽懂的詞的意思，他只是直覺這「悶騷」定不是什麼好詞！——尤其是從她口中說出的！
「呵！你還不值得我為你那般費心！
「我不過是嗅覺比常人靈敏，從第一次遇見你時，便已記住了你身上的氣味。雖是很淡，但只要是百米之內，我就定能聞見！
「我不過是一次無意中經過了那家客棧，卻聞見了你的氣味，自然也就知道了：你若不是住在那兒，便定是常去那兒了！否則，那兒殘留的你的氣味便不會是比其他地方的要濃了。」
說到這兒，小師叔不覺邪笑了一下，故意揶揄道：「呵，看不出，你還挺愛閑逛的。這座城怕是都被你走遍了吧？這幾日，我可沒少聞見你的氣味呢！真是到處都是！還真是委屈了我的鼻子啊……」
說到最後，小師叔竟就毫不掩飾地略帶嫌棄地白了高冉一眼。
「呃……」高冉不覺一愣，小師叔的話令她多少有些尷尬。她還是頭一次被人如此直白地給嫌棄了！——還是當面嫌棄她！
但這口氣，她怎可能會乖乖咽下？！
於是，她便故意一臉委屈地抗議道：「小師叔，你也太難為我了！這氣味又不是我想有的！你若嫌棄，那你就配出『解藥』來啊！你放心，只要你配得出，我一定吃！只要吃了『解藥』，就不會再有氣味了。而沒有了氣味，也就不會再委屈你的鼻子了！
「可是，你配得出『解藥』嗎？若配不出，那你就沒資格嫌棄我！因為這可不是我的錯！
「再說了，這事主要還是因為你自己的嗅覺太靈了！又不是我想讓你聞見的！我都還沒怪你身上的氣味太濃了呢！害得我每次一靠近你，我的鼻子很快就會被你給熏得跟『失靈』沒兩樣了！只要你在我身邊，那其他東西的氣味，我就再聞不出了！
「小師叔，你說，究竟是我委屈了你的鼻子事大，還是你大大減弱了我的警惕性事大？！還是說，萬一有什麼危險，你定會護我周全？
「嗯……如果是那樣的話，那你害我聞不出其他危險氣味，我也就不與你計較了！但若不是那樣，那萬一我因此而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即便我不追究，怕是我師父也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可別怪我沒提醒你，我可是師父唯一的徒弟，他可『寶貝』得緊呢！你應該很了解那老頭的脾氣吧？！你最好還是先掂量掂量後果，再來決定要不要這麼直白地嫌棄我？」
說完，高冉也毫不示弱地狠狠回了他一記白眼！
這回，總算輪到小師叔愣住了。但他此刻的沉默卻不似高冉先前的呆愣，他之所以沉默，是因為他正在用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奇有趣的東西一般的眼神看著高冉；而且，他看著她的眼神還令高冉明顯的感覺到：她似乎不小心勾起了他對她的「興趣」！
「不好！這傢伙該不會是想拿我試藥吧？！」
憑著高冉在趙奕身邊待的那些年所觀察到的他的一些怪癖在發作前一般會有的「前兆」，在此刻，當她看到小師叔竟對她流露出了與——趙奕當年在谷中時、每每想拿除她以外的那其他三人試藥時、他看他們的那種眼神——極為相似的眼神時，她的第一直覺就是覺得：這小師叔極有可能是想拿她來試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