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 攤牌（三）
「兮，有些話，我想趁此機會一次性與你徹底說清楚！並且，我只說這一次！若你只聽了一半就自己擅自離開，那今後，無論你怎樣去挽回，我也不會再給你第二次機會了！所以，要不要中途離開，你最好先想清楚後果，然後再行動。——至少在這方面，你該是了解我的——我說過不會有第二次，就決不會有！」
為防高兮中途離開，高冉還是特地在開始講她真正想說的話之前，先對他做了一番明確的警告！
而在她刻意停頓了一小會兒后，即便高兮仍沒給她任何回應，她也知道，她停頓的這一會兒時間也該夠他自己掂量清楚究竟該如何選擇了！
於是，她便放心地開始將自己真正想說的話對他娓娓道來……
「兮，不知你是否看出來了？其實，若有的選擇，比起和別人一起，我更喜歡自己一個人獨處！
「所以，就我自己的真心而言，與你們定下婚約，那只是我為了獲得自己能力所及範圍內的最大自由而不得不對現實做出的最基本的讓步。
「我很清楚，若是我不依，那隻怕今後我遇到的來自外在的干預和各種妨礙，只會增，不會減！甚至到最後，還很可能連我的整個人生都不再能自己自主，而是終會不得已地陷入極為被動、徹底身不由己的境地！
「既然明知若違抗了最不該違抗的『規則』所會導致的後果，那我又何必自討苦吃呢？——更何況，不過只是娶幾個夫郎而已，又不是逼我一定要與你們發生真正的夫妻關係，也沒有硬性規定我必須要能為你們生下後代。既如此，那我娶了你們也無妨！——畢竟，這樣的『規則』還沒有真正觸碰到我的底線，否則，我是寧死也不會妥協的！
「我想讓你知道，我的求生，不過只是在不觸碰到我的底線的前提下，出於我對生命的尊重，才會儘力而為的！但我並不怕死！——倒不如說，如果發生了什麼不可避免的災禍而使得我必須死去，那於我，反而是種解脫！是種能讓我毫無愧疚、心安理得地離開的一種解脫。——因為我會認為，那樣的死，是天意。
「但我不會主動去尋死，也不想無意義地放棄自己的生命。否則，我就不是在尊重生命了，而是在無視生命的珍貴！這會令我鄙視我自己的！而這種對自己的鄙視，會令我生不如死！
「所以現在，你可以試著想象一下了：想象一下，抱著這樣的想法而活到現在的我，你認為我會如何去看待我自己的人生，又會如何去看待他人於我而言的可能價值或意義？——包括你！
「兮，若是你真的多少能窺見到這樣的我的眼裡所看到的我自己、所看到的你、所看到的其他人、以及我眼裡的我的整個人生的話，那麼，對於——我會怎樣去想你、怎樣去對你、怎樣去平衡我真正想要的『未來』與顧及到你而有所變更的『未來』它們之間的矛盾——這些，你便也不難想到了。
「讓我告訴你，若我一定要有『伴侶』的話，那麼，在我的眼裡，最適合我的『伴侶』，一定要是與我一樣的人！他一定也有他自己想要的人生、想要的生活、想走的路，而不會為了其他任何人而改變他自己的初心！
「在我看來，所謂的『相伴』，應該是，若是相遇之後，我們各自的人生路上確實出現了那麼一段或長或短的交匯，那我們便一起走上一段；一起分享路上共同擁有的風景、各自的感受；無論悲喜，我們都一起互相扶持、共同分享、一起前進。
「我們只要一起享受這過程中互相受益、互為啟發、互補有無、互相促進——這種種能讓我們各自都變得更好的積極影響所能帶給我們的心靈上的真正快樂，只要能在該享受這樣的快樂時好好享受、並從中獲益，就好了！
「而若有一日，我們各自的人生路出現了嚴重的偏差，使得這條共同走過的路終於來到了真正的分叉路口時，那就是我們該分手的時候了！與其糾纏不清、但到最後還是要帶著對彼此的怨恨分開，還不如從已預見到了『該是離開的時候了』的那一刻起，就冷靜地接受事實，承認那必將要來到的結局，選擇和平分手，然後帶上彼此最真摯的祝福、以及因過去從對方身上獲得的各種益處而對彼此抱有的感謝之情，不再留戀、卻能充滿感激地重新踏上各自今後的人生路。
「能做到這些的，才可能成為我眼中最適合我的『伴侶』。但無論如何，不管有沒有這樣的『伴侶』的存在，即便只是一個人，我也會過得很好！甚至，我會非常享受一個人自由自在的人生！
「反正，在我眼裡，人生路從頭到尾，真正在走的，也只會是自己！有沒有伴侶或朋友，不過只是在路上時，是否有遇到了——恰好有那麼一段是與我『同路』的，並且在路上時，我們還恰好能彼此欣賞、互補有無、互相促進的——這樣的人而已。
「但不管有沒有遇見這樣的人，該走的路，也還是要走，而且也只能是自己去走。區別只在於，自己獨自走和有志同道合的人相伴著走時，在路上所能看到的風景、以及所能從中獲得的體驗、感受，會有所不同罷了！但，該去哪兒，不管怎麼兜轉，最終也還是會去到那兒的……——只要，我還是我。
「當然，縱使我往最美好的那一種邂逅去遐想，縱使我如你所希望的那樣，認定了你就是我想要相伴一生的那個人！但我們就能真的陪伴彼此一輩子嗎？你能保證，我們倆就一定能一起死去？！
「還是說，為了保證我們真的能夠相伴彼此『一生』，那麼我們就一定要一起死去？！即便天不從人願，我們中後去的那一個，也要為了先去的那一個而殉情自殺，以此來圓滿我們彼此想要相伴『一生』的心愿？！
「兮，你會嗎？你該知道，世事無常……縱使是你，也不能確保將來一定是我先你而去的！那麼，我就想問你，若將來是你先我而去了，難道，你就真想為了圓滿你想要與我一起『一輩子』的心愿，而要我為你殉情自殺嗎？！你會嗎？」
高兮聽到這兒，臉色已經變得無比蒼白了，連額頭上都隱隱冒出了些許冷汗。他不知自己為何突然就變得如此恐懼了？也不知為何會如此懼怕高冉的這番質問？但他就是怕！他不知自己究竟是在怕這樣的「將來」萬一真的發生了？還是在害怕如果他真的這樣反問了自己，那他的真心是否會給他他最不想承認的答案？
但高冉卻並沒有繼續逼問他。——本來，她這樣問他，也不過是想引導他試著這樣去想想，但即便他不願去想，她也是能理解他的……
所以，在看到高兮的反應后，她也並不再為難他，而只是繼續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完。
「兮，我跟你說這些，只是想讓你明白，若你真想陪伴在我身邊一輩子，那麼你首先要做到的，就是真正的了解你自己！不要讓我成為你心中的中心，也不要讓你生命里的一切都是圍著我轉、都是為了我才存在的！
「否則，終有一日，即便你沒有因為耗盡了你自己的心力卻仍得不到你想要的相對等的回報而離去，我也遲早會因為承受不了你對我的過多付出在我心中積攢下的負擔，而最終選擇離開你！
「真是因為我知道你是真心待我，所以我才會做不到真正的無視你的感受。但即便如此，我也很清楚，我永遠都無法給你你真正想要的回報！——就更別說能與你的付出相等量了！
「這是事實！請恕我無能為力。——當然，即便你不能原諒我，我也還是做不到你所希望我能做到的……
「我很清楚自己就是這樣的人，並且，我也不想為了任何人而改變這樣的自己！所以，現在真正的問題是，你想好了自己今後要怎樣與這樣的我相處了嗎？——是繼續像現在這樣，一切以我為中心，只認為你今後的人生中都會只有我？還是認清，你如今已是自由之身了，你完全可以想想自己今後真正想要的人生是什麼樣的，然後讓你自己成為你今後的人生的中心，而不是成為別人——比如我——的人生中的一個配角？
「再有，就算你無所謂誰會成為你的人生的中心，那你也要清楚一點：若你想要我真的離不開你，關鍵不是你有多大能耐能幫到我，也不是你是否能時刻都圍著我轉，而是要讓你自己成為我之前跟你形容過的我想要的『理想伴侶』！否則，你永遠也無法真正吸引到我！而若你無法真正吸引我，那我便隨時都可能會離你而去，而不會想著主動接近你——就更別說，我會很享受與你一起的每時每刻了！
「另外，我還必須清楚地告訴你，在這世上，於我而言唯一真正無可取代之人，只會是我自己！——因為，如果我存在，那『我』便在；如果我不存在，那『我』便從不存在。——這，就是我眼中的所謂的『無可取代』的真正特別所在！
「所以，除非你是我，否則，這樣的特別，你是永遠都不可能擁有的！而既然你不可能擁有這樣的特別，那你就永遠也不可能成為我心中的『無可取代之人』！
「所以，你不必再對自己於我而言的價值抱有太多不切實際的幻想了！也不必再多心地提防著，今後可能會有其他人成為對你頗具威脅的『情敵』，成為我心中的無可取代之人。——這事是永遠都不可能會發生的！
「我的意思，你懂了嗎？！」
高兮聽完高冉想說的全部后，一時間，他的腦里只有一種想法：他覺得，高冉說來說去，就只是想問他，他能成為像她一樣的人嗎？——像她一樣的去想、去活？若不能，那他就永遠也無法理解她的心，也永遠無法真正地走進她的心。自然，也就不可能能與她真正地相伴「一生」了。——那，他能嗎？——成為如她一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