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父與子
大荒劇變，土地雜亂不堪，樹木傾斜倒塌，草叢染成灰燼，山川破碎，溪水斷流，蕭條而清冷。
大明神國橫推大荒，俘虜奴役了萬千荒獸，枷鎖上身，荒獸們不甘地怒吼著。
混沌大熔爐掩蓋了真正的太陽，懸浮在大荒的天空之中，浩瀚的力量籠罩了近乎整個大荒，混沌無限陣的陣紋被抽離進入大烘爐之中。
整個大荒漸漸地失去了生機，樹木草叢開始凋零，垂下了枝葉，一幅挨頭嘆氣的模樣，逐漸變得枯黃。
「明皇。」黑暗之中，一位仙主低語，「竟然真的攻下大荒。」
「如果大荒僅僅這樣的底蘊的話，不消三個時辰，我太陽聖地也能攻下！」太陽聖主霸道地道。
「不。」無極宗主搖了搖頭，「大荒有著大荒的底蘊，依我之見，東皇遺迹的出世，恐怕是為了達到某種目的罷了。」
「且這樣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一位仙主接過話題。
「沒想到整個東荒都被明皇與天機樓牽著走。」無極宗主微微苦笑道。
「的確天機樓的手筆古往今來都非常大，這樣的黑暗勢力布局在八荒之中，實在令人忌憚。」
大荒深處，混沌大熔爐煉化混沌無限陣步入了尾聲，在煉化了世間第五大陣之後，巨大的熔爐變得更加神聖，神輝耀眼，混沌瀰漫，宛如自混沌之中誕出，仙氣繚繞。
「那麼。」明皇淡淡地道，「到了此行最關鍵的一刻了。」
他的目光望向遙遠的大荒外圍，那裡，正是雨村的位置！
明皇抓住混沌大熔爐，帝王之姿威震山河，離去的背影宛若一尊大魔神，橫跨山川河流，來到了大荒的外圍。
楊聖神念一直在附近流轉著，突然嗅到一股龐大的氣息降臨在遠處的天空，放眼望去，他大驚失色。
巨大的烘爐遮蓋了這一方的天空，掩去了太陽的光芒，古老的力量鎮封了天地，巍峨的身軀屹立在混沌大熔爐之前，神威蓋世。
楊聖此刻已然明白，或許明皇真正的目的，在於雨村人鮮血之中的法。
「青龍的法！」楊聖神色黯然，眼中悲傷瀰漫，雨村終究還是在劫難逃嗎？強大如明皇這般的人物盯上了雨村，連一線生機都不曾看得到。
「啊！」林婉怡輕呼，巨大的烘爐遮天蓋地，印入眼中，「這是什麼東西？為什麼停在空中，那裡是村子的上方啊！」
楊聖聽得一驚，林婉怡果然能夠清晰地辨別雨村的方向，青龍的血與陣法之內的符文相呼應。
「快走！」楊聖拉住林婉怡的手，將腳步放快。
「怎麼了？」林婉怡不解，神色疑惑。
「快，快！」楊聖心中默念，沒有對林婉怡解釋，現在怎樣解釋都太蒼白，無法說得通。
「你果然有什麼事情瞞著我！」林婉怡臉色潮紅，生氣地道，「快告訴我，那是什麼？為什麼停在村子的上方？」
「別問了，我求你了，婉怡姐，我們馬上離開這裡。」楊聖懇求道。
「那是什麼東西？村子是不是有危險，我的父母怎麼辦？村子怎麼辦？」林婉怡焦急地問道。
楊聖默然，緊緊地抓著林婉怡的手，拉著她迅速離去。
遠方的天空。
明皇持混沌大熔爐，俯視著下方天空，在一般人的眼中，是不可能看得到雨村的，因為雨村被大陣包裹，飄忽不定，只有懷著雨村血脈的人，才能返回雨村。
就算是明皇，全力盤查，也只能隱隱約約捕捉到位置，但是他有著混沌大熔爐，直接煉化這一片大地，符文喪失，就算是再強大的陣法也無法長存。
他催動了混沌大熔爐，巨大的烘爐神輝垂落，混沌仙暈流轉，日月失色，神秘的力量沒入大地之中。
銅製的烘爐閃閃發光，青銅的表面如同五彩琉璃一般晶瑩剔透，爐蓋之中火焰溢出，將天空燒得灼熱。
這是大明神國的鎮國神器，由歷代國主共養，強大到了世間少有的地步，能夠熔煉一切。
雨村之內，挨家挨戶看著天空之中的巨大火爐，毀天滅地的氣勢嚇得眾人大驚失色，孩子們紛紛將頭埋進母親的懷中，害怕得不敢講話。
有人驚慌失色地朝著老爺子的房屋奔去，曾擊敗了荒獸的老爺子此時無疑成了大家的主心骨，卻見老爺子靜靜地站在院子里，沉默不語。
「村長，這可如何是好？天空之中的大火爐，是什麼東西？」老李焦急地道。
「你叫大家好好地待在村子里，我來解決這一切。」老爺子道。
就連老爺子都不得不承認，這樣的安慰連他自己都不信，眼前的對手，將是他的父親，大明神國的皇帝，一國之主，強大的仙主。
這樣的對手，即便是他重回幾十年前，回歸到最巔峰的時刻，也遠遠不是其對手。
「一切已成定局，好在小聖兒已經離去。」老爺子低語，楊聖就像他自己的孩子一般，在他內心深處佔據了最重要的位子。
即便他是楊寒的骨肉。
楊聖稱他為「爺爺」，然而事實上他是和楊寒一個時代的人物，想到這裡，老爺子不由地哈哈笑了起來，他微微一怔，這樣的笑容，仿若幾十年都不曾出現了。
「人之將死，所悟的也就不一樣了。」老爺子輕輕地搖頭。
老爺子清晰地感應到腳下的異動，大陣的符文被一絲絲地剝離，不需要多久，雨村將真正地出現在世間，這就是混沌大熔爐的厲害，身為大明神國曾經的太子，鎮國神器的歷史深刻地印在心中。
「玄成。」隨著大陣逐漸剝離，明皇清晰地感應到雨村的存在，卻問到一個意想不到的氣息，他的臉色變得有些陰沉，「當年一役，你躲到了這裡嗎？」
「作為我最寵愛的兒子，作為寄託我最大期望的人，當年無聲無息地離去，這一次該怎樣給我一個解釋呢？」
不消多久，混沌大熔爐完全剝離了大陣，不大的村子自下方展露，明皇俯視下方。
老爺子輕輕地觸摸著藍色吊墜，他知道明皇已經看見了他，且將目光放到了他的身上。
「玄成，你已經蒼老到這樣的地步了嗎？」明皇的聲音輕輕地落下。
「當年一役喪失了部分壽元，且不曾再修鍊，已經步入晚年了。」老爺子答道。
「你貴為一國太子，又何須在這種地方等待死亡呢？」
「曾經是，後來不是了。」
父子二人交談著，就像多年不見的好友，但是父親只是中年模樣，兒子卻遲暮白髮，行將就木，場面變得有些詭異。
「你是我最看好的一子，你的劍，將成為神國最鋒利的劍！」明皇的眼神忽然變得銳利，宛若凝成實質的劍一般刺向老爺子，波瀾不驚的他第一次有了強烈的情緒波動。
「是我愧對父皇的期盼了。」老爺子道。
「你的確愧對了我的期盼。」明皇居高臨下，聲音渾厚，語氣有些冰冷，「就算你的金丹全部破碎，就算你的壽元燃盡，我大明神國依舊有能力將你治好，但是你卻選擇了最愚蠢的方式。」
「我無言面對父皇，離開是我最好的選擇。」老爺子低語。
「所以，你變成了這般模樣，百歲不足的你，依然白髮蒼蒼，遲暮傴僂。」明皇冷聲道。
老爺子無言。
明皇看著眼前的老人沉默一會，說道：「玄成，我再給你一次機會，現在站到我的身後，你依舊是大明神國的太子，我要追逐的，不僅僅是區區一位國主，待到我退位，整個神國都是你的！」
老爺子神色不變，躬了躬身，道：「多謝父皇厚愛。」
「只是，兒臣已經習慣了山野生活，對於往事不再留戀，對於神國，我這樣的人，實在不堪重任，恐怕也難以服眾。」
明皇皺眉：「昔日一役，對你的影響如此之大嗎？」
頓了一頓，他接著道：「你可知道，我的耐心也僅僅到此了，繼續擋在我的面前，即便是我的親子，我也不會手軟。」明皇的口氣之中帶著些許遺憾。
「父皇或許是最好的國主，一位梟雄。」老爺子緩緩地道：「但絕不是一位好父親，您所想要的，也不過是我手中的劍罷了。」
明皇看著老爺子淡淡地道：「玄成。」
「所謂的親情，只存於弱者之間。不為情緒所動，不為情感所擾，才擁有世間最強大的心境，這樣的心境將衍生出最炙熱的戰意，演化出最強大的力量。」
「原來如此，太上忘情。」老爺子輕嘆道，「父皇已經得情忘情，超然於世。」
「你是我這一生唯一的遺憾。」明皇淡淡道，心境再入波瀾不驚，老爺子默然，知道明皇對於他最後的耐心已然斬去，將帝王之術修到最高神地步的他，或許這是他最後的情感了。
「姜神武將是歷史上最強大的帝王！」老爺子看著空中不可一世的巍峨身影，想起當年一位太上皇圓寂之前所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