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二十五、日夜與黃昏 上篇
大家長臉上笑容消失,眯起美目,長長的睫毛,緩緩顫動。
「你以為,自己便是人類嗎?」她雖不笑,語聲依舊柔柔。
「不是嗎?」蕭羽倒有些奇怪,似乎沒看出她的怒氣。
「作為黃昏客的貴賓,他們就沒跟你說過,預言的事情?」大家長稍稍仰頭,露出修長而白皙的脖項。
「預言……」蕭羽仔細思索,試探著問道,「末日?」
「嘿……」大家長失笑說道,「那不過是愚民之法。真正的預言,可不是那個……」
看蕭羽一臉茫然,大家長又露出嬌柔的微笑,輕聲說道:「你此生,有沒有探索過這座城市,之外的世界?」
「嗯?」蕭羽心中一驚。他早有懷疑,但知道城中百里,便藏有目標,怎也不會遠離。
「別看這城市,高樓林立,城郊緊連,農場山林,遼闊無邊……實際,濃霧為界,早已隔絕。」大家長嘆了口氣,說出驚天秘密,「千百年來,出去探索邊際的人,便從未回來。便是那些意圖窺天之秘,登月,望星之百姓,其實不知,都是迷霧幻境……」
蕭羽沉默,不知該說些什麼。
當然,這對他來講,其實並不重要。
大家長似乎看出他的不以為意,又是一嘆,幽幽說道:「你若不是冷血的天才,便是自閉的死宅。」
「我哪個都不是。」蕭羽坦然搖頭。
大家長愣了一下,挽起頭髮,笑著說道:「我也不在乎,你是哪個。我只在乎,你是否答應加入我們。」
「我若是不答應呢?」蕭羽試探問道。
「你說呢?」大家長甜甜笑著。
「若我真可選擇,」蕭羽笑笑,雖平靜,但堅定,「定然不會選擇你們。」
「為什麼?」大家長笑容不變,輕聲問道。
「你們對待人類,不論生命還是尊嚴,從無平等,隨意踐踏。」蕭羽想起,自來到此方世界,各處隱秘所得,守夜者的所作所為,「我為人類,不可自污。」
「下等之物,飽腹血食,為何不可生殺予奪?」大家長露出細牙,凈白整齊,「你對待牲畜,又可曾尊重,可曾禮待上賓?何況,你早已脫離凡人,與我們一樣……」
蕭羽正色說道:「至少,我謹守本心,雖有爭戈,不會為一己私慾,肆意殺戮。」
「我這樣好言好語,你倒跟我假正經……」大家長哀怨的看他,「你便真不怕死?」
「不是我不怕死——唉……」蕭羽搖頭嘆氣,舉起左手,「這些先且不談,你們為何就查不到,我當下的身份?」
大家長有些疑惑,漫不經心的瞧了瞧他的手臂,忽然瞪大美目,啪地跳起,座下椅子,無聲無息,碎成木屑。
「你做了黃昏客!而且,竟然……」她咬著牙,雙目泛起紅光。
「不好啦!」外面有人慌張進來,「有敵人侵入!是……是黃昏客!」
屋內一片嘩然。
「你!」大家長指著蕭羽,剛想說什麼,卻被蕭羽打斷。
「是你的人,綁我來此地。」蕭羽苦笑說道,「何況,我也是猜測,絕不是事先便知……」
大家長眸中血光連閃,忽然一甩頭,將蕭羽之事,拋諸腦後。面對手下眾人,她自有一番威風凜凜。
「戰族,分出一半,出去迎敵!」
「飛族,一隊迎敵,一隊散去空中,監察敵蹤!」
「地族,帶著剩餘的人,走地道!」
「……」
大家長連連指揮,果斷乾脆。
「我呢?」蕭羽等到後面,忽然插嘴。
「你……」大家長赤目看來,本是斥責。誰知,竟被他清澈的眼神,軟化了一點語氣,「跟著我走!」
她說完,吐出一顆紅丸,繞了蕭羽左手一圈,猛然嵌入手腕,化作一點紅痣。
蕭羽看著,默不做聲。
眾人依令而行,不敢兒戲。
蕭羽跟在大家長後面,身側有一隊矮小壯漢,護衛開路,走進了陰暗的地道。
雖然隔著厚實的土層,但劇烈的戰鬥殺伐之聲,依舊隱隱傳來,偶然巨震,塵土簌簌而下,可見外面的激烈。
「你叫我加入你們守夜者,到底有何目的?」蕭羽趁著大家長沉默的時機,輕聲問道。
大家長看著他湊過來,忽然奇怪的問道:「你為什麼,絲毫不怕我?」
「怕什麼?你又不會殺我……」蕭羽一笑,看她瞬間冷下的面孔,便是說道,「其實,你要殺我,早便殺了,不會這麼麻煩,擄我回來,承擔風險。」
「不殺,也有很多方式對待……」大家長又是柔柔笑著,但語聲在地道回蕩,很是陰沉。
「你是說,你的媚術嗎?」蕭羽睜大眼睛,平靜問道。
「看來,你真是鐵石心腸的男人!」大家長腳步一頓,幽怨的瞥了一眼過來。
蕭羽苦笑搖頭,說道:「你還未說,要我做什麼?」
大家長看著追根究底的他,沉默了下去。
一隊人,又向前走了許久,漸漸聽不見後面的轟響。
「守夜者,日行士,黃昏客……三方實際同根同源,只是各司其職。」
大家長忽然開口,輕聲說著:「我們守夜者,是老祖消磨世界怨念,必然化出的靈種,是秉承自然對人類,那無可忍受的破壞肆虐而生。我們的天職,便是捕殺膨脹的人類,緩解世間的壓力。」
大家長看著他,繼續說道:「不過,你若以為日行士,黃昏客,便比我們守夜者,高尚到哪裡,那你便大錯特錯。」
「日行士為光明,公正和審判,乃是世界平衡、向上的一面所化。卻非與人類如何相關,對待人類,僅僅如牧放羊群的忠犬,不讓餓狼——也就是我們守夜者,肆意捕殺,以免弱化生靈活力……乃是對我們的約束,天生與我等對立。」
「而黃昏客,為日與夜之間。他們混跡人類之中,掌控權柄,引導情緒,控制輿論,介於白與黑,執行灰之道,看似最近乎人類的一方,實則無情之極,將人類視為棋子,任意操使……當然,一旦日行士與守夜者,衝擊激化,矛盾失控,他們便會化身中間人,有些緩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