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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這壇酒汝敢飲否

  徐江南又是散了幾天步,騙了幾斤酒,這才拄著竹仗走到了衛城門下,抬頭看著這個比起李安不知道要氣派威嚴多少的城門,徐江南咧嘴一笑,一嘴白牙怕是全身上下最乾淨的地方,還沒來得及再看幾眼氣派的城門,下面的武衛已經持槍過來了,朝著徐江南嚷嚷:「誒,臭要飯的,進不進,不進就滾開!」估摸著是怕走近被傳染到晦氣,還隔著好些距離。


  徐江南這才低頭看向聲音的源頭,朝著那位面色不善的武衛和善笑笑,負手昂然走進了城門,原本持槍武士看到徐江南的笑容,卻是一怒,三步當做兩步過去,伸手一抓,正想著拖到一旁先打了再說,誰知一手貼著身子只抓到了根竹仗,疑惑四望一下,卻發現那位穿著寒酸的年輕人已經入了城門,武士搖了搖頭,一臉不解,雖說見過很多人不可貌相的,但是那些人要不穿著光鮮,要麼就是年紀大,像這種寒酸加年輕的十有八九就是個活生生的乞兒,思來想去也只能歸結是昨夜歡快過頭了,眼花了吧。


  徐江南進了衛城,打聽了下衛家的所在,並沒有徑直去衛家找到管家說我是你小姐的朋友,像他如今的落魄樣子,要是真這麼做,就算不傻也是真傻了,誰會相信一個蓬頭垢面的人會是自家小姐的朋友?通報出來如果不是那不是一頓板子上臉?衛家往來無白丁就算了,徐江南現在連個白丁都不如吧。


  所以徐江南現在有些苦惱,該怎麼進去衛家,是等著秋末冬初的衛祖宗大壽?等那時候魚目混珠的混進去?那怎麼進劍閣呢又是一個不得不面對的問題,聽衛澈說上面有兩個道行極高的守閣人,自己這點身手怕在那些人眼裡真是不夠看的。


  徐江南正背著劍匣在路上走著,突然道上一陣驚慌尖叫,路人皆是四散躲避,稍稍有些躲閃慢的基本上都賞了一鞭子,跋扈開道,徐江南微微抬頭,這不抬頭還好,一抬頭,突然就樂了起來,想睡覺就有人送枕頭,什麼叫冤家路窄,陰魂不散?

  原來騎馬命人開道的是韓塵,說來也是緣分,韓塵在凌月影的護送下到了衛城,到了韓家見過家主之後,這才知道族裡發生的事,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顫顫巍巍像個耗子呆了幾天之後,發現韓家並沒有像家主所說的一日一頭顱,心神漸漸就放鬆了下來,再到後來,安穩如常,說來也是奇怪,韓家死的那些人修為上最高也就個七品,不高不低,死法卻都是一樣,一劍被抹了脖子,乾淨利落的不像話,而且這些死了的人基本都是死了之後等過了幾個時辰才被發現,詭異的很,沒有證據韓器這個家主又不能直面衛家這個龐然大物,都算是白死了。


  韓塵在韓家大院龜縮了幾天之後,終於忍不住出門走了一趟,並沒有人阻攔,小心翼翼,一天安然之後,後面膽子便大了,畢竟習慣了目中無人,欺男霸女,不招搖過市怎麼也對不起韓塵的這個「韓」字不是,索性今日帶了點人在衛城街道上縱橫一下。


  只見一路人仰馬翻,韓塵坐在馬上無動於衷,臉上一副畸形的笑容,剛巧路上有個白髮蒼蒼的老嫗拎著籃子,像是提了很多東西,滿滿當當的,一方黑藍色的方布蓋著,佝僂著身子,極力想要躲閃,可惜馬蹄朝發瞬至,馬鞭更是撕裂空氣揮舞過去。


  就在徐江南想著上前救助的時候,一道人影從側面酒樓竄出,瞬間將顫抖的老嫗護在懷裡。


  高高揚起的馬鞭將要及身的時候,徐江南一腳揣飛腳邊的小石子,正中馬腿,只聽還在疾馳的馬一聲長嘶,一腳歪斜,就塌了下去,原本開道的漢子更是直接就從馬背上摔了下來,吃了一地灰塵,徐江南好生抬腳,抵住那人腦袋,止住他滑行的身子,笑容滿面說道:「小心一點,壓到了花花草草可不好。」


  說完之後,又從他的身上踩了過去,走到老嫗身旁,先前從酒樓飛身出來的渣胡漢子聽到響動,看到情景,知道這一茬算是過去了,鬆開手,朝著懷裡還在顫抖的老嫗一笑,爽朗問道:「婆婆,沒事吧。」


  頭髮蒼蒼用跟木簪簡單系著的老嫗顯然一時間還沒從驚嚇里回過神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這個漢子的聲音火上澆油了一番,臉色發白,說不出話,這滿臉鬍渣的爽朗漢子也不過問,朝著路人大喊:「欸,還看啥啊看?有啥好看的,過來扶扶老人家啊!西蜀道咋滴什麼鳥人都有。」一副濃厚到了極點的北地嗓音,徐江南卻聽的很舒服,只是可惜這人一聲吼就像雷霆一般,反而將路人給嚇住了,沒人上來。


  眼見這人要急眼了,徐江南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勞煩你了,先帶這位婆婆走吧。」這人聽到徐江南的話語,好感頓生,轉過頭朝著徐江南一拱手,也沒有嫌棄徐江南的寒酸裝扮,笑道:「陸屠謝過小兄弟仗義出手了。還沒問過小兄弟的名號……」


  也是這時,韓塵見著這幾位互相說話,沒見將自己放在眼裡,火冒三丈,騎在馬上對著周邊惡仆就怒罵說道:「還他媽杵在這裡跟個木頭一樣?一群飯桶,趕緊把人給我散了,爺爺還要趕著去喝酒啊!」


  這一番囂張的話語一出口,徐江南還沒出聲,名陸屠的鬍渣漢轉過頭,指著韓塵就是狗血淋頭一頓大罵:「哪裡冒出來的混賬兒子,瞎眼了是吧,我瞧你怕不是趕著去喝酒啊,而是趕著去投胎吧。」


  韓塵聽到聲音一手伏在馬脖子上,沉下身子,看了眼陸屠並沒有發現在他身後的徐江南,望了眼自己這邊人多勢眾的樣子,笑道:「喲,還來了個硬氣人,有膽識,爺爺欣賞你這種人,呆會下跪的時候希望你還有,跪出個鐵骨錚錚來給爺爺看看啊!孫子知道爺爺是哪家的人嗎?」


  陸屠頓時笑了,不退反進的走了幾步,「蚊子身上插雞毛,你又算個什麼鳥?狗仗人勢的東西,我呸。」


  韓塵氣極反笑,將要說話,看到這漢子背後出來個落魄人,再定眼一瞧,頓時就樂不可支了。


  只見徐江南拍了拍陸屠的肩膀,從他旁邊走出,朗眉一笑說道:「韓公子,別來無恙啊。」


  韓塵打量了下徐江南,一身襤褸,頭髮臟污生硬,笑意盎然譏諷道:「徐少俠,你看上去可是別來有恙了啊。」就在眾人看到二人一頓寒暄,似乎認識,峰迴路轉的時候,韓塵臉上猙獰一笑,揮了下手勢,寒聲下令:「給我上,死活不論。」


  陸屠往手上啐了口唾沫,正想上前的時候,徐江南按著他身子,不讓他動彈,繼而溫和一笑輕聲說道:「你打不過,看著就好。」


  陸屠聽言並沒有因為徐江南的口無遮攔而生氣,他知道這是實話實說而已,只是自己的性子不允許自己龜縮在後面,只是可惜,他發現自己怎麼用力都動彈不了,直到徐江南朝著他點點頭,肩膀上的手一松,他也往前一邁步。


  徐江南朝著他搖搖頭,直到陸屠確認止住身子不出手之後,他這才背著劍匣走到人群當中,也就這麼一小會,街道上全是人,酒樓的窗戶里探出了各色人頭。


  陸屠咬了咬唇,「小兄弟,你……小心點。」


  徐江南沒有作答,只是瞧著眾人縱馬奔騰的這架勢,他隱隱約約覺得有些相似,情不自禁的系開掛在腰間的酒壺,先是仰頭喝了一口,然後一劍匣果決挑飛,眾人只見這個乞丐打扮的背匣劍客身形一動,就像虛幻了一般,穿花過葉,紅光乍現,轉瞬即逝。


  就如同當年李先生砍瓜切菜一般救下小煙雨,徐江南行雲流水走到這一行人的最後,一劍指著韓塵,等到酒壺不偏不倚落在劍尖上的時候,原本還保持著姿勢揚刀姿勢的惡仆轟然倒下,連人帶馬瞬間一分為二,血流成河。


  看戲的尋常人瞬間就屏住呼吸,呆如木雞的看著,他們沒想到有人會當街殺人,一殺就是十多個啊,更沒想到殺得是讓他們避之不及的韓家人,這場面,可算是鬧大了吧。


  其中有一個安之若素的人,視若無睹,其實他也看不清,笑問道旁邊的更一萬:「怎麼出劍的看清了嗎?」


  更一萬老實搖搖頭。


  「走吧,既然看不清還呆著幹嘛,讓能看清的人來看。」李顯彰哈哈大笑,拍了拍更一萬的肩膀,負手下樓。


  韓塵騎在馬上,原本安穩的姿態早就飛到了九霄雲外,兩頰顫抖,汗如雨下,口齒不清的將自己的背景再說了一遍。「徐……徐江南,你敢殺我?我……可是……韓家的人。」


  有時候徐江南真的覺得這世上真的有傻子,比如現在的韓塵,自己既然敢當街殺了這麼多韓家的侍衛,還怕再多一個韓家的公子?難不成放過你兩家就能揭過不提?

  徐江南臉上髒亂一片,眉眼清晰,笑容清晰,說話一樣清晰,輕輕說道:「怎麼,韓公子不是趕著去喝酒?這壇酒可飲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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